五月的陽光並不是夏日裡那種酷熱,反倒有些觸及肌膚的溫暖,將風都捂的微暖。當風緩緩拂過庭院的時候帶動灌木叢發出細細的聲音,周家後園那蜿蜒的小道邊盛開着還未謝去的蝴蝶蘭,一叢一叢的,時有蝴蝶從上面掠過,彷彿翅膀上都帶着柔軟的芬芳。
作爲來自把房子論平方賣,大部分人都住不起大面積別墅的二十一世紀,周清華對於這種大面積園林建築和大面積住宅始終有點受寵若驚。不過,隨着漸漸的融入,她對於這些也逐漸開始適應。
這一日,周清華和周涵華坐在荷池邊上的小亭裡,吃着小廚房新研究出的小點心和伺弄好的水果。因爲難得的好興致,周涵華也給周清華倒了一小杯果酒,周清華小口小口的喝了,果然滋味清甜可口。
其實,五月算是比較忙的月份。這個月,周清華的二舅李修柏就要被調回京,而周涵華的及笄禮也在這個月末。然而,在這種時候忙裡偷閒起來,心情和興致反倒更好了。
沒過多久,便看見李初晴穿着鵝黃色雪緞對襟兒繡蘭瓣鑲領小襖和淺碧色紗裙從青石小道上走來。她笑吟吟地對着兩人打招呼道:“涵姐姐,清華,我大老遠就聞到你們這邊的酒香了。”說話間,她頭上那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上長長的珠翠流蘇輕輕晃動,將白皙明麗的容貌映襯地更加明媚動人。
在李初晴的身側站着一位年紀稍大一些的少年。少年鴉羽一般的烏髮用玉冠扣住,穿了一件寶藍色繡松柏白邊鑲金絲的長袍,腰間束着一條淺藍色繡雲紋的腰帶,上面別了一塊通體剔透圓形鏤空的白玉佩,這一身裝扮更顯得他膚若冰雪,長身玉立。
只見那少年五官俊秀,神態自若,雖然還未長成卻已有一份溫潤如玉的氣質。他自青石小道上遙遙走來,雖不聞腳步之音,但那出衆的容色卻彷彿令那本來被雲霞遮住了的陽光都爲之亮了一亮,令人耳目一新。
“崇文?”周涵華微微怔了怔,隨即便放下茶盞問道,“你怎來了?”
李崇文聞言笑了笑,那俊秀的五官顯得更柔和了些,聲音便好似玉石相擊一般的清越:“父親給我請了位武先生,姨夫知道後便讓啓舟與我一同學習。因那位先生性子頗有些古怪之處,所以今日我便來和啓舟交代一些事。”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拱手爲禮道,“恰好順路便送了晴姐兒一程,倒是打擾了表姐和表妹。”
啓舟是周樂禮的字,乃是周正聲親自取的。雖然周禮樂乃是庶子,但作爲周正聲目前唯一的兒子,周正聲對於他的教育可謂是頗費心力。想必也是這次李家請的武先生很是不凡,周正聲纔會厚着臉皮塞人過去。
周清華回了一禮,笑着玩笑道:“早早便聽說表哥習文學武,平日忙碌,總是少見。沒想到表哥今日也偷了一回閒。”隨着對日常生活的適應,周清華的性格也逐漸開朗隨意了一些,更接近原先的自己。
李崇文微微擡頭,形狀優美的眼睛認真地看了看周清華,眼眸中似有粼粼的波光,聲音裡帶了些笑意:“表妹病了一場,性子倒是改了一些。”
周清華被他那一眼看得微微晃神,心裡默默唸叨着“色即是空”。只是面上卻是半點不透,揚着頭打趣似的回道:“正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李初晴來回打量了一下週清華和李崇文,忍不住道:“你們兩個今日怎麼忽然搭上話了?可是看對眼了?”雖是問句,她說起來卻好似打趣一般。
“你這張嘴就是欠打。”李崇文扣手敲敲妹妹的頭,又順手理順了李初晴的頭髮,輕聲告辭道,“我接下來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先告辭。”
雖然因爲模糊的記憶已經對這個形容俊美的表哥有了些準備,可真正到了面對面的時候,周清華纔不得不承認,她依舊有一種驚豔的感覺。這並不是現代那種形於表面的型男或者韓版的樣美男,而是一種溫文爾雅帶着古代山水氣息的俊秀。
不過,周清華倒也不是癡,見李崇文告辭,她便客氣地笑了笑:“那下次等表哥有空時再見吧。”
周涵華倒是一定也沒被影響,她動作優雅地給李初晴倒了杯茶,溫聲道:“都坐下喝茶吧。”
李初晴聽話地坐了下來,十分八卦地問道:“涵姐姐,你的及笄禮太子會來嗎?”
周涵華擡眼看了她一下,慢悠悠地道:“喝茶。”
李初晴對這個大表姐頗有些敬畏,只得乖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實在忍不住就撇着嘴小聲嘀咕道:“人家也是關心一下嘛。我聽說謝晞雲最近對太子湊得挺緊的,有些擔心嘛。”
周清華只得拿了塊綠豆糕塞過去堵住李初晴那張大嘴:“吃這個,我覺得我家做得挺好吃的,還加了紅豆沙和蜂蜜呢。”
李初晴咬了一口,眼睛一亮,果然很是喜歡:“嗯,挺好吃的。”她十分高興地轉頭去看周清華,很是嫉妒,“好茶好點心,你這傢伙倒是會享受!”
周清華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得發毛,只得舉手投降:“纔沒有。我最近每天都在看書練字,辜先生又格外嚴厲,好不容易纔閒下來的。而且我一閒下來不就想着要請表姐你來玩了嗎?”
李初晴這才滿意地笑了笑:“好吧,難得你請一次客。”她掏出兩隻荷包,遞上來,“這是我學女紅繡的,你們一人一個。”
周涵華微微怔了怔:“我也有?”她有些吃驚。
李初晴有些不好意思:“也沒繡什麼,就是繡着玩的,一點小心意。”話雖如此,她還是睜着一雙水潤潤的眼睛等待表揚。
周涵華接過荷包看了眼,看見上面也不只是蘭還是雜草的圖案,忍不住笑了笑:“這一點,你和清姐兒倒是很像,學了一點東西便巴不得通知所有人。”周清華上週的字被辜先生表揚了之後便十分熱情地寫了好幾副字,差不多給每個人都送了一幅,她收到的時候也是這樣忍俊不禁。
周清華也被周涵華這樣一說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厚着臉皮和李初晴說道:“我最近練字小有所成,等會兒你去我那挑一副去做我的回禮吧。”她面頰粉嫩,笑起來的時候嘴角一對笑渦,說話時一派的孩子氣,頗是嬌憨可愛,極討人喜歡。
周涵華看得心癢癢,便伸手掐了一把,果然觸手滑膩柔軟,她笑道:“你的字和晴姐兒的荷包,倒是極湊對的。”
周清華一大半年紀還要裝嫩般可愛其實也有些無奈,不過從來便是會哭的孩子有吃。她又不討周正聲和周老夫人的喜歡,只好抓緊一切機會賣萌,順便刷刷影響分。
至於臉皮這種東西,練着練着就厚了。她現在已經十分習慣了。
李初晴壓根就對周清華的字沒興趣,反倒湊過來問周涵華:“涵姐姐,你及笄的贊者是誰啊?”要是還沒定就選我吧,她認真地眨了眨眼暗示着。
“昌平公主早早就已經和我定下了。”周涵華抿脣說道。她自幼便有一小半的時間是在宮裡的,昌平公主容安婕作爲太子唯一的胞妹自然也和她這個未來大嫂關係極好。
周清華拉了拉李初晴的手,安慰道:“等以後我及笄了就請你來當贊者。”
李初晴也學着周涵華的樣子捏了捏周清華的臉頰,垂頭喪氣、很是哀怨的道:“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周清華和周涵華都被她的語氣逗得一樂,齊齊笑出聲來。
周清華見李初晴興致仍舊不高便忍着笑挑了個李初晴比較感興趣的話題:“涵姐姐,我聽說皇后要把昌平公主嫁到謝家去?”
周涵華的指腹輕輕摩擦着杯壁,似乎想了想纔回答道:“皇后是挺喜歡謝家的謝習風的。謝習風與公主同齡,世家子弟裡面,除了崔家二郎之外也沒有幾個能和他比的。且崔二郎是繼室所出,並不襲爵,近來又棄文從武,自然是謝習風獨領風騷。”
李初晴果然很有興趣,她揚揚眉頭,八卦道:“涵姐姐見過謝習風?他長得可好?比我哥如何?”
“崇文表弟的容貌更似舅舅,偏於俊秀;而謝習風卻是極肖謝夫人,偏於秀麗。只是謝習風性格冷淡,氣質出衆,倒是令人印象深刻些。”周涵華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她這話說得極有分寸可算是不貶不讚。
李初晴託着腮遙想帥哥:“唉,只可惜他也被昌平公主預定了。”
周清華覺得十分好笑:古代少女看起來保守矜持,但因從小教育所限,但對於嫁人這種事早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謝習風這般的“白馬王子”自然是令人嚮往。
周清華倒對謝習風不太感興趣。她的婚姻觀經歷過現代社會以及古代社會的分別錘鍊之後就對外貌要就不高——長得太好也有危險啊。對於自己未來的夫婿,她的要求也不怎麼高,只有三點:長得還行,家世還行,爲人正直。
她已經想過了,這三個要求其實也並不高。第一點長得還行——對於世家來說美女什麼的都不是什麼稀有品,經過幾代聯姻和納美,早早就有了美貌的基因。第二點家世還行——以她的身份,基本能夠議親的家世肯定還行。唯一重要和比較難辦的反倒是第三點,可偏偏這一點決定了對方會對自己這個正妻有多尊重,自己的婚姻生活的舒適程度。
不過,現在的她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最多就是賣萌討好一下週正聲、小李氏以及周太夫人培養一下感情。想到這裡,周清華也忍不住學着李初晴的樣子,託着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