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拂曉之際,天光微亮,崔成遠終於點兵出城進攻東都城。
最讓人意料不到的是,臨出城之時崔成遠卻對原先的部署再次做了調整。
“東城兩路大軍可做佯攻,陸將軍領一萬軍攻南城,我親自領兩萬人突擊西城。”崔成遠跨馬而上,手就按在劍鞘上,整個人宛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此時正當兵將都熱血沸騰之時,幾位將領都俯首行禮,齊聲道:“末將謹受命。”
他們駐軍在東面,所以在敵方的眼裡最可能的攻擊方向只能是東城和南城。若是要攻西城就要繞城一圈,若有崔成遠本人親自帶兵,可算得上的神來一筆的奇兵。且北城地勢偏高已經棄攻,只要東城的兩路大軍和南城的一路大軍能夠牽扯住敵方的主力一時半刻,崔成遠就有把握由西城而入,攻下東都城。
周清華少見的起了個大早,站在城牆上看着崔成遠領軍而去、英姿勃發的背影,忽然覺得心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自豪之感——這就是她所選擇的的夫婿,這世上能夠在閨房爲妻子梳髮畫眉的男人也許可以讓許多女人動心,可是提劍護衛疆土家國的男人卻更加珍貴。
她站在城牆上,晨風吹拂着她的長髮,忍不住裹緊了自己肩頭的披風。她覺得自己的身上都有熱血開始沸騰,忽然福至心靈的想起崔成遠求婚時候的話。
“我會給她我最好、最珍貴的東西。蒼茫人世,萬里紅塵,我在哪,她便在哪,我會和她一起看遍這人世所有的美和醜。”
他的確給了周清華他最珍貴的東西——獨一無二的崔成遠。也許她還未真正的愛上崔成遠,但是能夠與他站在一起,一起走那條未知的道路,看到的事物必然是這世間大部分女子所看不見的。對於周清華來說,這是一件多麼值得慶幸的事情?愛和自由,至少她能得到其中之一。
辰時攻城,崔成遠繞道來到西城的時候卻忍不住沉默了一下,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如墜冰窟。
站在他對面,領着玄色鐵騎攔住他的不是別人,正是穿着玄色鎧甲的元儀。
雖然隔着薄薄的白霧,可是崔成遠依舊可以清晰地看見元儀那輕薄如同霧氣的笑容,危險得連那神魔都要爲之戰慄。
元儀依舊揹着他的大弓,身姿挺拔如劍,看上去神態從容。他從包圍着自己的鐵騎中間策馬而出,駕着馬行至崔成遠的對面,輕聲道:“沒想到在這可以遇見崔將軍。得遇天下良將,實乃元儀之幸。幸甚至哉。”
崔成遠按着劍的手看上去依舊沉穩有力,他沉默了片刻還是欠了欠身,答道:“有幸能得湘皇一讚,倒是叫在下惶恐至極。”
元儀蒼白的臉上浮出傲慢至極的笑容,他長眉如劍一般的鋒銳,那種鋒銳就如同雙刃劍,握着都要被割出血來:“並非我看低天下英雄,實在是世上沒有足以與我元儀一戰的豪傑。”他笑了笑,往日裡青白的脣此時看上去卻是紅潤的很,那是一種透支生命力而產生的紅潤,他緩緩而道:“在朕看來:攻西城者當是上等;攻東門者應爲中等;攻北門者則爲下等。若攻南門,不過是取巧的中庸之人,不足掛齒,絕非我元儀一合之敵。朕等在西城就是爲了能夠尋到上等良將。”
藏在元儀孱弱病軀之下的是傲慢到對天下英雄不屑一顧的靈魂,哪怕是他口中的上等良將,依舊不足以令他感到威脅。他甚至很是歡喜的對着崔成遠再次微笑:“能夠斬將軍與馬下,真是一件叫人歡喜的事情。”言語之間,已有森然刀光。
元儀手持烏黑長弓,策馬退回軍中,只見他擡手之間七發長箭閃電般的射出,直接就射死了崔成遠身後的七個小兵。
崔成遠知道,惡戰至此將起。好在他手下的這些兵士多少也被訓過一段時日,雖然稱不上是行如疾風但到底還是可以幾次逃脫元儀那時刻都要包圍上來的鐵騎。
元儀武道已至宗師水平,每一拉弓便可射七箭,一箭就可取一命,且他專門對着崔成遠身側射擊,久而久之崔成遠的身側的護衛竟然漸漸空虛。
崔成遠咬咬牙,知道這樣不行,只能趁着此時己軍人多勢衆之時突擊元儀,他舉臂而起,長劍就如同長虹一般的在空中劃過,一馬當先:“吾等雖非以一當十之輩,但湘皇在前,若能取其首級,不僅有黃金萬兩,更可封侯蔭子。誰願助我一臂之力?”他的聲音就像是雷聲一般在所有人的上空轟隆而過。
財勢動人心,當下就有人不顧生死的簇擁而上,護着崔成遠衝向元儀那個方向衝去。
刀劍之下,熱血噴涌,湘國人的血就如同越國人的血一樣滾燙,崔成遠並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護衛在他身邊倒下,他一路向着湘皇而去,只覺得自己這一身的鎧甲都要染成血色。
元儀就駕着馬立在遠處,他時而擡手射箭卻偏偏不射崔成遠,只是含笑看着崔成遠,彷彿看着一個即將死去的人。
崔成遠離他越來越近,心上卻忽生警惕之感,就彷彿有什麼被他所忽略了。就在此時,他忽然瞥見元儀身側那個面熟的年輕將領,有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在腦中掠過,心頭頓時被驚動。他拉緊繮繩,當機立斷的調轉馬頭:“撤退,馬上撤退。”
崔成遠有些力竭,但還是盡全力喊了出來:“他們備了火炮,快退。”他揚了揚馬鞭,拍在馬上,竭力引着殘軍後退。
聽到“火炮”這個名詞,越軍上下都震動了。他們如同潮水一般的往後退,而湘軍則是向左向右分立開來,露出了藏在後面的兩門火炮。
如同天雷一般的聲音響了起來,伴隨着幾乎要震破耳膜的聲響,地面都要開始震動。雖然已經有了提防,但還是有一部分的越軍當場就被打死,屍橫遍野亦是不過如此。崔成遠幾乎沒時間回頭去看,只能一邊帶人後退一邊大聲道:“別慌,列好隊,一邊退一邊點火。”
他們的身後有一片茂林,崔成遠來時爲了安全起見讓人澆了一些油,這樣一來若是退軍的話還可以點火來阻截追兵。
他話聲還未落下便忽然俯□抱住自己的馬,只見兩支箭就那樣擦着他的身體破空而過,接着第三支箭馬上就跟着而來,崔成遠握着繮繩翻了個身正好錯過那支箭,而第四支箭卻呼嘯而來直接射在戰馬上面,身下的戰馬痛極長鳴,甩蹄仰身,一個踉蹌之間崔成遠已經被摔下了馬。
他在黃土上滾了兩下,避過了接下來的三箭,第三支箭就直接射在他的左臂。崔成遠手裡還抓着一把黃土,面上有在地表擦過而產生的傷痕,也來不及拔出拿深入手骨的長箭。他忍下那無法言說的憤慨和屈辱,直接搶過一匹受驚獨自奔跑的戰馬,接着往後退。
在他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密林和若有所思的元儀。
“居然還真是避過了我的七支箭。”他慢慢的笑了起來,彷彿十分高興,就像是見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行了,窮寇莫追。李向天此時估計已到布穀城下,說不準他們還未回城,布穀城已經是我們的了。啊,這樣一說,朕倒是真想看看他們那時候的表情。”
茂密的樹林燃燒起來的火焰、菸灰和火炮轟擊之後的塵土混合在一起,那是一種戰場纔有的硝煙味。元儀忽然捂着鼻子咳嗽了一聲,整個人在馬上顫了顫,幾乎要倒了下去。他以絕大的耐力忍住自己那疲軟的幾的身體,側頭輕聲和左右低聲吩咐道:“馬上回城。”
他乃主將,若是此時在軍中昏倒在大軍之中,軍心必亂。
他身邊的是負責火器軍的劉慶國劉將軍,他亦是懂得一二分的醫術——實際上因爲湘皇的病,大部分的重臣都要習得一二醫術才能隨即應變。他看了看元儀的臉色,神情微微一變,急忙吩咐左右:“戰車呢?快扶陛下上車。”
“不必。”元儀伸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看上去依舊是挺拔如同長劍,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朕非那等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既有餘力可以策馬就絕不乘車入城。”
劉慶國深知元儀爲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但也知道此時不能耽擱,急忙安排軍馬護着元儀回城。
這時候正是烈日高掛之時,布穀城外已有大軍凝集,身穿白色鎧甲的將領正擡頭看着高高的城牆,帶着志在必得的神態。一場大戰無可避免的即將觸發。
周清華拿着不知從哪裡得來的長劍站在城牆之上,只覺得自己的可以心都要從喉嚨裡面跳出來了。她手上的長劍還帶着血,有細小的血滴一點一點的滴落下來,身下是一個沒了聲息的逃兵屍體,鮮血幾乎要浸透她繡着東珠和玉片的繡鞋。
她轉頭看着那些神態各異的世家家主,一字一句的道:“東都已破,若布穀城再破,東地屏障就去一半,湘軍就可長驅直入。”她的目光在劍上晃悠悠的血珠子上一掠而過,壓下心頭那種幾乎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惶恐與害怕,竭力仰着頭直視對面那些人的眼光,猶如截金斷玉一般的道,“清華雖是弱女子,但也知道寸土不可有失的道理。軍令在上,若有逃兵,自是要立斬不赦。如同此人。”
烈日炎炎,她手上染血的長劍折射出明亮至極的劍光,更襯得她美貌無雙。
最近老是掉收藏,訂閱更加掉的厲害,是我有什麼地方寫的不好嗎?大家要是有什麼問題其實可以提出來的,我寫得其實也挺誠惶誠恐的。這篇文真的寫得很費力的,因爲雖然可以算是小白文但是我一路寫來其實真的很費心力的。尤其是第四卷,這是我改大綱後的產物,我對打仗真的不在行,爲了不太脫離現實就只能一邊考據一邊修正,寫得就更加費力了,經常卡文。其實就我原本的意思來說也不想寫這些打仗,因爲這個真的吃力不討好,我本人來說看小說看到這種情景有時候也會跳着看,不感興趣。如果可以,我也可以順着第三卷的脈絡寫他們在京城裡甜甜蜜蜜婚後的幸福生活,但是我還是寫第四卷——因爲我希望可以讓他們真正的認識到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侶是什麼樣的人,見證對方真正值得去愛的靈魂,然後真正的愛上對方。他們的愛應該是向上的,攜手共進,互相扶持,在漫天的戰火裡也能夠相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