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反省

馬伕人的病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哈日珠拉只是稍稍的看了幾眼就有幾分明白了一小半。

哈日珠拉垂眼認真看了看,輕聲道:“素問裡說‘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她見多了這般的病人,倒是不怎麼激動,“常言道,喜傷心、怒傷肝、悲傷肺、思傷脾、恐傷腎。馬伕人本就氣血不調,勞碌過度,五臟逆亂之後又不曾好好調養,自然是越加病重。”

馬柔兒聽不怎麼懂,卻還是似懂非懂的擡頭看着,忐忑不安的問道:“那我孃的病還能治嗎?”她聲音細細小小的,就像是土壤裡頭鑽出來的嫩芽,看上去還帶着泥土的苦澀。

“柔兒!”不等哈日珠拉說話,馬伕人連忙出聲打斷馬柔兒的話,很是惶恐的教訓道,“這二位貴人能來這裡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心裡面肯定是有分寸的。這些事情,那裡輪得到你小孩家家開口?”

馬柔兒被母親訓了一通,也不生氣,只是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哈日珠拉和周清華,滿是期盼。周清華被她看得,都要覺得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了,只得拉了拉哈日珠拉的袖子提醒她說話。

哈日珠拉蹙了蹙眉,倒還是開口了:“並不是什麼難治的病,用些好藥,好好補養便是了。”她側頭和身邊跟着的下人吩咐了幾句,然後便又加了一句,“這裡也不適合養病,若不然......”

“若不然換個地方住吧。”周清華忽然記起了自己讓人找出來要做培訓班教室的屋子,“我有一間屋子,還沒收拾出來,也要人過去看着門。若是可以,不如二位搬過去住一段時間。若柔兒姑娘閒了幫我收拾收拾屋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哪裡好意思?”馬伕人急忙擺手,一張臉急的青白交接,“我們母女都做不了什麼事,若是髒了貴人的屋子就不好了。貴人好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這人命硬,吃點藥躺躺就好了。”

“娘......”馬柔兒也有些躊躇——她也想讓她娘搬到好一點的屋子,可是想想,白白佔着人家一個這樣大的便宜也不好。她一急,一張黑黃的小臉就顯得紅了起來,一張麪皮幾乎是赤紅的。

周清華倒是耐下心來和她們說話:“沒事,就算兩位不去住,我也是要找人收拾屋子順便看着的。”她頓了頓,又朝馬柔兒笑道,“我知道你們都是老實人,這才放心讓你們住過去的。若真是過意不去,等馬伕人病好了,平日裡幫我在拿便做點雜事也是行的。”

“那柔兒就先在這裡謝謝兩位恩公了。”馬柔兒咬咬牙,直接就跪下磕了幾個頭,任是周清華使勁拉也拉不起來,“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報答您的。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您吩咐一聲,柔兒也不會有二話的。”

她瘦的只剩下骨頭和皮,整個人就像是個去了毛的小猴子似的,沒有半點的美感。可是這一刻,周清華竟然也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叫人心顫的堅定和勇氣。周清華晃了晃神——其實她也只是命好罷了,這時候等夠這般輕而易舉的施捨,也不過是穿越時投了個好胎。若真的輪到她到了馬柔兒這般地步,怕也不能比馬柔兒做得更好了。

她心上極其輕微的動了動,朝馬柔兒笑笑:“嗯,我等着你長大。”笑容裡面,多少還是帶了點複雜的心緒。

哈日珠拉就站在一邊也暗暗點了點頭,覺得自己這次也算是救了一個懂得感恩的人。

倒是馬伕人,既怕女兒得罪人,又怕自己說話不好聽,只得急的一臉汗的在邊上坐着,差點就要掀開被子站出來和女兒跪在一起了。

周清華也沒再拖拉下去了,低頭溫聲安慰了一下馬伕人和馬柔兒,就轉頭讓碧珠去安排事情了。然後,她便帶着人急匆匆的坐着馬車往回走。

“你這是怎麼了?”哈日珠拉有些詫異的看着坐在馬車上沉思的周清華。

周清華正在出神,被她一問這纔回過神來:“抱歉......”她有些怔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本來是陪你出來買藥的,結果還讓你跟着我到處亂跑。藥也沒買成。不會影響到謝公子的病吧?”

“沒事。我本來也只是打算出來看看這裡的藥材質量。”哈日珠拉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頭,溫聲道,“倒是你,怎麼這幅表情。”

周清華擡頭回了一笑,神色間有些蒼白,但卻沒有說什麼。

其實,這一整天,周清華遇見的事大部分都給了她很大的刺激。

首先,是謝習風的病。她很早就和謝習風相識,他們曾經一起在寒山上眺望天地,曾一起彈琴論事,一起跳下積雲觀後院的崖岸,也曾一起垂釣玩樂、彼此打趣......謝習風就像是一筆最美麗的顏色,點綴在她過往的歲月裡,使得她那段輕鬆愜意的閨閣時光充滿了少女的激情和歡快。雖然他們始終發乎情、止乎禮,甚至不曾越過雷池半步、不曾有半字的逾越點明,但是他卻在周清華心底留下的最親密、惆悵的記憶。而她對於謝習風的病是半點也不知情,這簡直直接就對比出了周清華自以爲是的冷漠——她對謝習風,遠沒有她自以爲的用心,從頭到尾,她仍舊只是一個穿越而來、小心翼翼只顧着自己的周清華。所以,上天才會讓它錯過了謝習風。

然後,是軍中的撫卹金的問題。實際上,她現在的角色是崔成遠的妻子,從某一程度上,她也可以代表崔成遠,從一些側面幫助他處理各種事物。可是自她來了布穀城之後,不是閉門寫書,就是自顧自的想着要辦什麼公共醫療培訓班。她既沒有出面替崔成遠緩和世家的關係,也不曾因爲崔成遠忙於軍務而體貼入微的替他了解一下布穀城的事情、替他體察布穀城民間真正的實況。她始終不曾真正的把自己當做崔夫人,想到去承擔那些崔夫人應有的義務,所以這種事纔會在她眼皮底下眼睜睜的發生。

最後,她看到馬家母女的境況,看到馬柔兒那股韌勁,才更加讓周清華的自怨自艾成了笑話。

她一個人悶悶的回了將軍府,直接就去了崔成遠的書房。

好在崔成遠已經議完事了。他正一個人獨自坐在書桌前看報上來的人員傷亡名單和報上來需要添加的物品清單,見到周清華蒼白的臉色,有些奇怪的挑了挑劍眉,溫聲問道:“這是怎麼了?”他站起身來,扶了扶周清華,拉着她在邊上坐下。

崔成遠伸手試了試案上的茶水溫度,便側頭低聲吩咐了一聲:“再端一壺茶來。”崔成遠本人不常喝茶,所以案上的茶盞大多隻是擺設或是來了客人再另外上。

他聲音不輕不淡,很是平和,身邊的小廝卻很是鄭重的應了一聲,不大一點折扣的立馬就出門端茶了。

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崔成遠的語聲就更溫和了:“發生什麼事了?”早晨出門前還是含羞帶怯的小嬌妻,怎麼這會兒就愁眉苦臉、鬱鬱寡歡了?

周清華擡頭看了他一樣,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拉着他也坐了下來:“我今天出了一趟門,發現上次軍中批下的撫卹金,至今都還沒發下去。”

崔成遠正端着他的溫白水喝着,聽到這話,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握緊了一點,他轉頭看着周清華,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事的?”

周清華低着頭把今天在藥行前面遇見馬姑娘的事情給小聲說了出來。好一會兒,她纔有些沮喪的問道:“我是不是很沒用?這麼大的事,竟然現在才知道?若不是趕了巧,說不定還不知道呢。”

崔成遠神色不動,伸手撫了撫她皺起了的黛眉,輕聲道:“別皺着,女孩子要多笑纔好。”

周清華咬咬脣,自暴自棄的自嘲道:“我這還算女孩子?”都嫁人了好嗎?

崔成遠輕聲笑了一下,放下手上的杯子,溫聲道:“我一直覺得你還是女孩子。我一個人的女孩子,需要人耐心護着......”他語調柔和,就好像是窗口折射進來的光線,充滿了柔軟的弧度和光暈。即便是周清華,都忍不住心上動了動。

周清華沉默了一下,揉着自己的手指,小小聲的說:“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麼都幫不上你,還整天異想天開,不自量力的添亂。”

“怎麼會?”崔成遠打斷她的話,直截了當的說道,“你很好,清華。我說過,我一直覺得擁有你是我的幸運。”

周清華沒說話,只是看着崔成遠不出聲。

與周清華對視着,崔成遠的眼神漸漸柔和了下去,他脣角輕輕勾起,說道:“當初你站在城頭,拼命守城的時候不是很有勇氣嗎?這麼忽然把自己看得這麼低?撫卹金的事,是我的失誤,你沒能提早發現只不過是你的無心之過罷了,只要這次記下了就行。”

周清華稍稍提起了一點精神,但還是有些悶悶的:“可是,換了其他人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她頓了頓,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崔成遠卻伸手摸了摸她的長髮,就像是撫摸錦繡一樣的珍惜:“別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扛。你是人不是神,你已經做得比大部分的人都要好了。換了其他人,也許會哭着喊着不願意陪我上戰場、也許會暗地裡咒罵我讓她跟着一路受苦,也許會看到湘*隊就急着收拾行李要逃命,也許會見到機會就找世家撈銀子、攀關係。清華,你守得住自己的本心、守得住自己的底線,甚至還心懷善意的想要建培訓班去教那些婦女醫術讓她們可以跟着照顧受傷士兵、緩和傷情,這已經是足夠、足夠的好了。”

崔成遠的眼神深沉如同星河落下的倒影,沉沉的,溫柔的,就像是映在心上一樣的叫人覺得喜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能夠娶到這樣好的妻子。”

被這樣表揚着,周清華紅了紅臉,她忍不住問道:“我真的有那麼好?”

“對我來說,已經是足夠好了。”崔成遠看着她玉頰泛紅,粉脣嬌嫩,忍不住伸手將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

周清華的臉更紅了:“你別這樣,天還亮着呢。”她嚇了一跳,但崔成遠抱得緊她又掙不開,動作大些就發現下面有微硬的東西頂着,頓時更加不敢再動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認真的擡頭問道:“可我的確做得不夠好。我來找你,就是想問問,在你看來我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改的地方。”

“行了。”崔成遠笑着摸摸她的頭髮,聲音沉靜如同月光照在夜晚的海面上,只有溫柔的磷光輕輕的隨着海風盪漾,“那些事都有我呢。這次是我太忙了,一時忘了,撫卹金纔會出事。清華的話,就認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了。”

周清華看着他笑了笑,然後就惡狠狠的伸手去扯他的長髮:“呵呵,當初你還說要找一個可以和你一起平肩而立的妻子呢。這時候就想把我撇開了。”

崔成遠被她這麼一捉弄,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接着道:“那這樣吧,你先把培訓班辦好。我已經和世家那邊說過了。這次士兵受傷的的確很多,軍官那邊也跟不上進度,你的想法很不錯,值得一試。畢竟,哪怕是女子,只要願意爲國盡一份力,我們也不該拒絕的。”

周清華點點頭,還是眼睛亮亮的看着崔成遠:“然後呢?”

崔成遠看她這樣子,更加心中溫熱,低頭吻了吻她的脣,稍稍一碰就放開了,溫存而憐惜:“等我把這裡的事情做完了,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樂宜縣一趟?”

難得接觸到正事的周清華很激動:“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崔成遠將她摟到懷裡,賣了會兒關子才輕聲道:“沒有,皇后那邊很擔心你,給你捎了信和話,派來送東西的使者也想見你一面再轉回。”

所以,她就是個吉祥物跟着晃一晃了?周清華用力扯了扯崔成遠的衣袖,有些氣悶。

崔成遠摟着她,感覺懷中溫軟,自己心也跟着軟了下來,他的語調漸漸柔和了下來:“你別多心,我只是覺得你要做事不急一時。先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好,若有閒暇也可以依照你的心意去城裡逛逛,看看有什麼問題。清華,你不要急,在我看來,你真的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他的聲音就徘徊在周清華的耳側,明明是很平淡的話卻生生的說出了一種溫柔纏綿的問道。周清華有些羞意,便扯開話題說道:“那個,撫卹金的事情怎麼解決。”這事涉及世家,偏偏又不好在這時候翻臉,倒是有些難辦。

崔成遠眸光微微動了動,心間微動已經有了主意。他俯身在周清華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才輕聲道:“你覺得這法子如何?”

“聽上去還行。”周清華皺了皺眉,“就是便宜了那些黑心腸的傢伙!”

“便宜了他們?”崔成遠淡淡笑了笑,神色裡是成竹在胸的篤定和從容,“你這是小瞧了那些世家的氣度了。”

崔成遠和周清華這邊定了計,到了世家那邊又是另一番說法。或者說,這也算是崔成遠原本就預料到的情景。

陸家家主陸皓雪坐在自家別院的書房裡,看着崔成遠令人送來的銀兩,神色有些陰沉。

沈家家主沈敏儀嗤笑一聲,桃眼上波光粼粼:“沒想到這會兒崔將軍倒是慷慨解囊了一回。往時,都是咱們爲他往外掏錢,現在卻專門送錢上來,倒是叫人受寵若驚啊。”

“夠了,你少說幾句!”墨家家主的鬍子顫了顫,聲音有些嚴厲,“這算是什麼得意事?你沒覺得自己的臉被人‘啪啪啪’的打嗎?你不覺得丟臉,我還覺得丟臉呢。”

沈敏儀冷笑一聲,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脣:“這與我何干?反正撫卹金又不是我貪的。現如今怎麼又成了我的事了?”

安家家主陰沉沉的瞪了眼沈敏儀,冷冷道:“我們五家一直都是一氣連枝,同聲共氣,難不成其他幾家落了臉,你能得什麼好?”

祁家家主只得在旁跟着勸架:“行了,這時候也別吵了。沒得叫人看了笑話。”他頓了頓,又轉頭去看陸皓雪,“這會兒出了這種事情,這可怎麼好?”

陸皓雪正轉着自己的碧玉手串,聽到這話只是眉間動了動,神色已經緩和下來了:“還能怎麼辦,既然人家送了錢,那就收下來,在添一倍上去,當做撫卹金髮下去。”

他擡頭巡視了一□側這些人的神情,語氣淡淡的:“既然崔成遠暗地裡把錢送過來要讓我們當做撫卹金髮下去,就是說明他並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和我們翻臉。不過是敲打我們一下,做個提醒作用罷了。”他頓了頓,接着道,“我們按着他的意思添一倍的撫卹金髮下去,既是全了他和我們的面子,也是對他買一個好。”

“那下面那些貪錢的人呢?”沈敏儀玩着手上的扇子,漫不經心的笑着問了一聲,眼神卻是似是而非的在安家家主和祁家家主的身上一掠而過。

安家家主和祁家家主都有些惱火,但又發作不得,只得憋着氣不吭聲。

陸皓雪沉默片刻,擡眼看了安家家主和祁家家主一眼:“這種時候除了這樣的事,這樣的手下,即便是崔成遠那邊不吭聲,我們怕是留不得了。”這種時候,也不要求人要多麼的深明大義,但大概的道理也應該要懂吧?把撫卹金吞個一乾二淨,這不僅僅是貪心和噁心,更是蠢到家了。這種手下,與其留着拖後腿,還不如趁早拉出去解決了。

安家家主和祁家家主連連點頭:“我們也不知道這回事。哪裡曉得天高地遠的,憑白養大了拿起子人的膽子,即便世兄不開口,這事出來,也是饒不了那些人的。”

陸皓雪白皙的手指慢慢的摩擦這水色極好的碧玉珠子,彷彿有綠水在他指尖盪漾。只見他微微笑了笑,不輕不重的道:“也並不是我不給面子,只是在這裡,我得倚老賣老的說一句:如今正在戰時,湘國那邊的情形幾位也都是親眼看到的。我早年上過戰場,更是知道里邊的厲害,這才帶頭捐了米糧。我知道你們原先捐的不甘不願,背地裡陽奉陰違、罵我傻的也有。只是這時候,確實是要抓緊了纔好,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幾位也應該都是懂的吧?”

邊上的幾個人臉色都微微變了變,沈敏儀“唰”的一聲收起扇子,卻也不再說話。

倒是祁家家主,忍不住堆起笑臉:“世兄這是哪裡話?真是嚴重了......”

陸皓雪只是對着他點了點頭,沉默片刻便道:“事情到了這時候,崔成遠那邊,我覺得我們還得送份大禮,這才能表明我們的立場。”

“什麼大禮?”墨家家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若有所思的出聲問道。

陸皓雪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而又複雜的神情,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桌上的茶盞,輕之又輕的說道:“幾位應該還都記得吧?當年我們在方家,除了軍械之外還找到了什麼?”

沈敏儀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面色一變,咳嗽了一聲,還是忍不住明知故問道:“世伯的意思是......?”他聲音有些發緊,像是顧忌着什麼似的,微微有些顫。

“既然是準備要送大禮,自然是要準備一份天大的禮。”陸皓雪慢條斯理的開口,不動聲色的押了一口茶,語氣輕緩卻有力,“乾脆就把我們分開收藏的方從廷親自寫的軍策拿出來吧。”

此言一出,這整個書房都陷入了一片難堪的沉默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六千大章哦。我說過後面會有他們關係的一大進步,就是在樂宜縣上。還有幾章纔會寫到吧。

大家晚安,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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