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姑娘,你回來了?”
就在覃初柳爲未來的鄰居有可能是黑子娘而頭痛的時候,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覃初柳回身,對沈致遠點了點頭,“沈致遠,你不去準備下午的課來這裡幹什麼?”
沈致遠走到覃初柳身邊,距離覃初柳半臂遠停住,“已經準備好了。你家裡的人都回去吃飯了,這裡沒人看着,我不放心,就來看看。”
他的語氣很平常,就跟平時上課時一樣,但是覃初柳卻從中聽出了些不平常,“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沈致遠輕輕咳了一下,往覃初柳身邊湊了湊,悄聲說道,“覃姑娘有所不知,你這新鄰居……”
“呦嗬,是柳柳回來了啊?人多幹活就是利索,這才幾天,你家的房子就起來了”,張氏胳膊肘上挎着一個柳條籃子,扭着腰走了過來,在路過覃初柳身邊的時候,斜着眼睛得意道,“我們家就是不請人幫忙,也能起房子,這纔是真本事。”
覃初柳嗤笑,張氏這是想說他們家沒本事,所以只能請人幹活嗎?這不就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嗎。
覃初柳懶得理她,不與她答話。
張氏看不出眉眼高低,只以爲她的話堵住了覃初柳,乾脆直接扭到覃初柳身前,俯身看着她,“你在這看什麼?莫不是惦記上我家的沙石土料了?我可告訴你覃初柳,莫要惦記我家的東西,我們用不了,就是扔了也不會給你家用!”
覃初柳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挖好地基的房子竟然是張氏和大海的,她的心裡一陣犯惡心,若是和他們做鄰居,倒還真不如和黑子娘做鄰居呢。
這可真是癩蛤蟆爬上了腳面子,不咬人卻膈應人啊。
“你放心。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喜歡惦記別人家的東西的。我們家有的是人手,想要什麼材料還弄不來,還要惦記你們家這點……”覃初柳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張氏家蓋房子的材料,便有些卡殼了。饒是這樣,也把張氏氣得不輕。
她把籃子放在地上,雙手叉腰氣哼哼地對覃初柳道,“哼,你莫要得意,我告訴你,你看不上我家的東西,我更看不上你家的東西,以後咱們離得近了,別家裡短了什麼都誣賴我們。”
覃初柳想笑。這才幾天的時間,張氏就好像把前些天來偷磚瓦的事情忘的乾乾淨淨了,看來,上次還是太便宜他們了,纔會讓張氏一點兒記性不長。還敢如此的囂張。
覃初柳正要把張氏頂回去,這時候吃完飯的匠人和幫工陸陸續續地過來了,眼睛不時往覃初柳和張氏身上瞅,張氏受不住了,撿起籃子扭着腰就走了。
覃初柳站在原地沒有動,沈致遠以爲她是擔心以後家裡丟東西,便說道?。“覃姑娘,你莫要擔心,以後我還給你家守着,保證什麼都不會少。”
怕覃初柳擔心他身子單薄不堪大用,他又補充道,“就像上次。不也是我最先發現安大海和……”
“上次的賊是你發現的?”覃初柳驚訝地問沈致遠。
在她看來,沈致遠就是一個文弱書生,他不會功夫,不像傻蛋那樣耳聰目明。大半夜的,他怎麼會發現有小偷的?他又是怎麼告訴傻蛋他們的?
沈致遠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他的話只說了一半,現下覃初柳繼續問起,他便不好意思隱瞞了,“其實,是我和傻蛋一起發現的。那晚我在外面看着磚瓦,一直未有異動,一不小心便睡着了。後來,是安大海他們的說話聲驚擾了我,我往那邊去看的時候,正好傻蛋也往那邊去……”
“你,一直在外面看着?”覃初柳更加震驚了。
沈致遠點頭,“你們家的東西就這般放置着,我怕被人偷了去,這才……”
覃初柳有些感動,這個沈致遠除了爲人迂腐了些,性子有些執拗,腦袋有時候不大好使以外,其他的地方好似也沒啥不好。
於是,覃初柳暗暗決定,以後對沈致遠稍稍好些!
回家之後,她還把自己對沈致遠的看法與元娘和梅婆子說了,元娘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嗔怪道,“你早該對他好些了,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論,就那日他能站出來替咱們說話,就說明這人還不錯。還有啊,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先生,以後可別連名帶姓的叫了。”
覃初柳悻悻點頭,決定以後無論什麼時候都叫沈致遠“沈先生”了。
這邊廂她和沈致遠的關係有了緩和,和傻蛋的關係卻越來越僵。
每次看到傻蛋,覃初柳就會想到他去逛青|樓的事情,心理面膈應的緊,於是便儘量躲着傻蛋,生怕哪一次她控制不住一巴掌揮出去。
可是,再怎麼躲,一個屋檐下住着,難免碰面。
這日,家裡的房子終於蓋好了。覃初柳又劃定了院子的範圍,讓工匠們拉石頭,砌了個十分堅固的石頭圍牆,這還是安家村的頭一份兒,十分的氣派。
活都幹完之後,覃初柳出面把工匠和幫工的工錢結了,覃初柳很大方,除了工錢之外,還額外每人多給了十幾個大錢,工匠和幫工都很高興,難得遇上覃初柳和元娘這樣的東家,不僅伙食好,管飽,還多給工錢的,直說以後有活還找他們。
覃初柳點頭應了,歡歡喜喜地把他們送走了。
人都走了之後,新家安靜了下來,傢俱還沒打,裡裡外外還沒收拾,房子暫時還不能住人,就算是這樣,覃初柳心裡也高興,每個房間都走了一圈兒,越看越滿意。
末了,她又去了後院兒轉悠,想要規劃一下這後院兒以後幹些什麼。
往後去的時候,她心裡想着事情,腳下就沒注意,一不小心踩到一根圓木,她一點兒心裡準備都沒有,身子就向一邊歪去,眼看就要摔倒,這時候忽然一道身影閃過,穩穩地把她接住了。
聞着熟悉的氣息,覃初柳有一瞬間的恍神,繼而大力地推開傻蛋,一句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放開你的髒手,離我遠些!”
瞬間,她便感覺一股冷氣襲來,擡頭去看傻蛋,就見他赤紅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她心裡有些害怕,卻也不甘示弱,也恨恨地看回去!
兩人對視了很久,覃初柳的眼睛酸的不行,不得不敗下陣來,低頭揉眼睛的功夫,就聽傻蛋說道,“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了!”
這樣強硬的命令似的語氣讓覃初柳很不舒服,待眼睛好些了,她又擡頭看傻蛋,“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有些齷齪事你好意思做我可不好意思說!”
傻蛋的臉色更加難看,眼睛危險地眯了眯,俯身湊近覃初柳壓低聲調緩緩道,“把話給我說情,否則……”
“否則怎樣?”覃初柳也不退縮,“打我一頓?還是乾脆殺了我?有本事你動手啊,我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就不姓覃,我跟你姓!”
傻蛋雙手緊握成拳,發出“咔咔”的聲響,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的響亮與可怖。
覃初柳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她的動作不大,卻還是讓傻蛋捕捉到了。
他慢慢擡起手來,舉至耳側,粗礪厚實的大手平展開來,再加上他此刻狠厲的表情和兇狠的眼神,覃初柳毫不懷疑下一刻他的大手就會落在她的脖頸上。
她猜想的不錯,下一刻傻蛋的手就落了下來,眼見就要劈到她的脖頸上,她害怕地忘記了躲閃,只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好像這樣那雙大手就不會劈下來了似的。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襲來,她只覺得一陣風颳過,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傻蛋的影子。
而這次的事情,使他們的關係更加的疏遠,連元娘他們都感覺到了。
這晚吃飯的時候,飯桌上的氣氛冷到了極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飯也吃得心猿意馬。
只覃初柳和傻蛋兀自低頭吃飯,不理衆人的反應。
而他們確實是在吃飯,傻蛋米飯連吃了兩碗,卻一筷子菜都沒夾,覃初柳也好不到哪去,頭低的都快要埋進碗裡了,只除了了最開始梅婆子給她夾了一塊肉外,她也一筷子菜都沒夾。
眼見傻蛋扒拉完第二碗飯,還要去盛第三碗,元娘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吵架了?小孩子吵架也正常,只是飯也要好好吃啊,你們都還在長身體,光吃飯不吃菜哪行!”
傻蛋好似沒聽到,盛好飯繼續埋頭吃,覃初柳終於有了反應,她擡起頭,眼睛瞟了一眼傻蛋,然後慢悠悠地夾了離她最遠的一道菜,也不往嘴裡送,就這麼看着,然後別有所指地道,“娘說的對,我還小,正在長身體呢,可得多吃一點。”
元娘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就聽覃初柳繼續說道,“只是有些人,連那等腌臢事都做得出來,給他吃飯也是白瞎……”
“嘭”的一聲,一隻白瓷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大家都被嚇到了,覃初柳筷子裡夾着的菜也掉進了碗裡。
覃初柳恨恨地去看傻蛋,剛要質問他這是要幹什麼。
傻蛋已經霍然起身,憤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