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蘇瑾明的目光,蔡霽悠悠然的擡起了眼眸,道:“喲,明哥兒和琪哥兒來了?”
蘇景天也看到了二人,冷哼一聲道:“你們兩人來的正好,一旁站着,也聽聽你們姨娘做的好事。”
蘇瑾明上前一步,噗通一聲給蘇景天跪下了,道:“父親,姨娘再是有大錯,請父親看在兒子和妹妹弟弟的份上,饒了她這一次。”
蘇瑾琪雖然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蘇景天的臉色也知道不好,他再是囂張,對父親還是有懼意的,便也怯怯的跪在了蘇瑾明身邊,道:“兒子,兒子也求。”
“饒?”蘇景天譏笑一聲,道:“我饒了她多少次了!甚至,夫人身子不好的時候,還讓她出面管家,可是她是怎麼對待我的?啊!帳上的錢說拿就拿不算,還買通了老夫人身邊的人,將老夫人的錢都偷了!”
蘇瑾明猛咬了下脣,擡眸看了蔡霽一眼。
這些天他的人都跟着蘇景天,蘇景天一直在外室那待着,根本就沒有回府,這事他不可能是自己知道的。
只能是蔡霽,蔡霽知道了,派人去通知的蘇景天。
不不,單純的通知,蘇景天不一定會理。
一定還有別的。
看着蘇瑾明的臉色,蔡霽淡淡的笑了,道:“其實呢,這事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這幾日侯爺的承爵文書就要下來了,若是被人捅出去,說咱們侯府裡姨娘都可以偷老夫人的錢,只怕這外頭又有說法,侯爺這文書便又會耽擱。”
沒有正式的文書,蘇景天就算不得正經的侯爺,別說想找個實缺的官做,便是想頂着一品侯爺的身份上朝會上混個臉熟都做不到。
而蔡相在度過江南危機之後,總算也是想起了她,派人跟她說,可以以文書來要挾蘇景天立下字據,以後爲蔡相所用。
有蔡相這句話,正巧她的人又探到說蔣氏挪用了賬上的錢,而且,還鼓動了黃竹,開了老夫人的箱子。
如此好機會,她怎麼會不用?
蔡相要的是蘇景天的投誠,而她,正好可以將這母子四人一網打盡。
只她還是有些低估了蘇景天。
她派人去找了蘇景天回來,文書之事一說,蘇景天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便說要將家裡的管事權拿回來給她。
而且,她只說的是挪用和拿。
蘇景天現在卻是張口就是偷。
真真的是一點情誼都不留。
不過這樣也好。
她本就已經對他死心,在弄掉這些噁心的蒼蠅之後,他們兩人也可以各過各的。
她要的是侯夫人的頭銜和體面,還有這侯府的富裕,至於男人……
侯府都是她的,隨便養幾個年輕英俊的侍衛小廝,那還不是看她的心意?
文書二字一出,蘇瑾明便知道糟糕了。
臉色蒼白的,蘇瑾明對着蘇景天一個頭磕了下去,道:“父親,此事不怪姨娘,是兒子不好,兒子在……”
“不不不。”蔣氏啞聲叫道:“是妾鬼迷了心竅,都是妾的錯。”
牽涉到承爵之事,蘇景天既然已經表了這個態,那麼便是下了決心,偷字都出來了,哪裡還能指望着蘇景天講究情面?
既然如此,她是萬不能讓蔡霽將孩子們也牽連進來。
左右這個罪責逃不過,那不如她一個人扛了,那些錢留在蘇瑾明手中,多少還有點退路。
蘇瑾明被蔣氏打斷了話,身體一個激靈也回過神來,忙又對蘇景天磕了一個頭道:“父親,姨娘便是再大的錯,看在兒子們的份上,求父親留姨娘一命。”
蔡霽手中團扇擋在了嘴脣上,將脣角的譏笑給擋了去。
真是一家子的薄情貨。
這兒子也是,一覺得不對立刻便放棄了母親。
也不想想,他和蘇瑾琪現在是蘇景天唯二的兒子,他便是抹黑自己替蔣氏脫罪,蘇景天也不會對他怎麼着。
可現在這麼一說……
呵呵!
蘇景天看了蔡霽一眼,再低頭看向跪在面前的蔣氏和兩兒子。
曾經,這四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之人。
那時候,他和元初的確是兩情相悅,回來之後也是哀求過老侯爺承認他們的婚事,並且派人去接元初到京城。
當時老夫人是大發雷霆堅決不同意,可老侯爺並沒有強硬拒絕他,只是安排了一次宴會,讓他和蔣氏偶遇。
那時候,蔣氏不過二八年紀,長得花容月貌,又是書香門第出身,身上自帶了一股子清雅之姿,穿着一身嫩黃的衣裙,比身邊盛開的芍藥都要漂亮。
他一見鍾情。
以元初就算是進了京不得老夫人喜歡也是受罪來安慰自己,接受了老侯爺的安排,爲了給蔣老太爺沖喜,和蔣氏在定親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成親。
婚後半個月,蔣氏便懷孕,生下了雙胞胎。
那麼粉雕玉琢般的兩個孩子,如花一般的美眷。
他再沒有想過元初。
甚至,都沒有娶妾。
連他那兩個通房莫名其妙的消失也沒有追究。
那時候,他滿心裡都是蔣氏和三個孩兒。
便是蘇月突然出現,知道蔣氏派人殺了元初之時,他也沒有記恨過蔣氏。
甚至,在老侯爺逼着他貶蔣氏爲妾之時,對蔣氏充滿了愧疚,任蔣氏打罵都不還手。
仔細想想,那也不過是半年之前的事。
從何時開始,他眼中已經看不到蔣氏,對幾個孩子也不再掛心了呢?
從老侯爺死了他成了侯爺開始?還是從蔣氏穿着大紅衣服被丟在靈堂那裡開始?
從下決心娶蔡霽開始?還是看到她那背上猙獰的傷疤開始?
或者,是看到媚娘那嬌豔青春的身子,還有她將自己低到塵埃,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崇拜和敬愛之時開始?
不過,無論何時開始,都無所謂了,現在,他看到面前的蔣氏,已經再起不了一絲憐憫之意。
唯有疲倦和厭惡。
就算他對蔣氏已經沒有興趣,但是看在三個孩子的份上,他還是給了她信任和權利。
他冒着得罪蔡相的風險將管家權交給了蔣氏。
可蔣氏就是這麼對待他的!
三萬貫,說拿就拿!
老夫人那裡的錢也敢偷!
他都沒有膽子去做的事,她竟然敢!
蘇景天微微閉了下眼,再睜開之時,裡面已經一點感情都沒有,冷聲道:“你們是我的孩子,寧遠侯的孩子,不能被這樣的母親影響,明兒,此事不用再說,來人……”
“侯爺!”外頭應聲而進的不是蘇景天的隨身侍衛,而是前院管家,一邊衝進來一邊道:“侯爺不好了,有……”
“蘇景天,我等奉旨查案,爾等最好不要亂動,否則一律當做阻礙公務,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