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屋子裡一片寂靜之中，延壽大師長唸了一聲佛號。
蘇月轉頭看向了他，眼中滿是憤怒和譏諷的道：“怎麼大師不說他是異界來的惡靈，不說他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呢！”
若不是君九翊，如何會發生岐山那裡的事，凌川野和唐冰又怎麼會死！
延壽大師臉色微訕，隨後便沉了下來，道：“姑娘莫要妄言，殿下非常人，他本是天命真君，如今爲了你，寧願放棄自己的皇位……”
“放棄？”蘇月冷笑道：“大師這話也說得太假了吧！”
皇帝的禪讓詔書都已經下了，便是威遠侯和榮國公造反又如何？京畿大營還有四營是歸淮寧侯管轄，爲了兩個女婿，淮寧侯都得和常寧伯合作。
再加上趙皓得了消息率軍南下。
這兵變是肯定會被鎮壓的！
君九翊讓不讓，謝珏都會登基做皇帝。
“哎，不管姑娘你信不信，殿下是真的爲了你放棄了皇位，放棄了這天下。”延壽大師長嘆一聲道：“也不怕告訴你，那後殿之中不光有殿下，還有殿下的人手，以老衲的功夫，若不是殿下的命令，皇帝能走得出去？賢王府的那些個侍衛能逃出去去報信？若是殿下不走，只要現身出來，再派人找了那給皇帝下藥之人，傅家和賢王便會被釘上死罪，再無翻身的可能！”
蘇月臉色微白，將視線從延壽大師身上移開，直盯着君九翊用了肯定句再度道：“你知道，你知道京城有變！”
上輩子康王一直是閒散親王，沒有負責過什麼事，但是那一次卻是突然被皇帝命令下江南代天子巡視。
君九翊走後，她曾經問過皇帝，皇帝說，這個是君九翊求的，君九翊說，他若是什麼權利都沒有，也會害她在外面受欺負，所以皇帝才命他代天子巡視，雖然沒有實權，好歹也有個名聲。
亦是因爲這個代天子，所以京城這邊剛出事，他便能在江南登基稱帝。
後來守城之時，她是有想過，君九翊應該是有所察覺，所以才特意前往江南，所以才留了她在京城。
只是，到底是不能確認。
君九翊微微閉了下眼，低聲道：“是，我是察覺到了京城危機，那時候蔡炳和童貫只知道攬權貪財，便是有趙皓在，邊軍也羸弱了下去，而北戎在耶律鴻基統一之後，國力大盛，以耶律鴻基的野心，必然會與大宋一戰。”
“你既然知道……”蘇月曆喝了一聲，又頓住了聲音，嘆了口氣，帶了陰寒的道：“是了，你這種人，對你來說，那是最好的奪權機會，你如何會放過？你根本不會顧及國破城毀，生靈塗炭，大宋百姓被屠殺，家園被毀得乾淨，你在乎的，只是你能從中得到多少權益！你是做了皇帝，可是，用半邊國土換來的皇位，你坐得安穩嘛！你能坐得安穩嘛！”
蘇月一口氣吼完，帶了喘息的盯着君九翊一會，帶了譏諷之笑的道：“你倒是給我說說，你這個天命真君最後做了多少年皇帝？”
君九翊臉色蒼白，一絲血色都無，嘴脣輕輕蠕動着的道：“月姐姐，你如此……”
如此討厭我……如此恨我了嗎……
“蘇姑娘，你過分了！”看着君九翊那模樣，延壽大師忍不住道：“不管殿下以前做錯過什麼，你能重生，可是……”
“大師！”君九翊喝了一聲，打斷了延壽大師的話。
“殿下……”延壽大師長嘆了一聲。
“重生，你以爲我願意嘛！”蘇月恨然道：“若是能讓我選，我寧願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這樣，上輩子就不會那般被人利用被人休棄。
這輩子，也不會再承受一次背叛之苦。
明明她付出了那麼多，還是被古先生和清遠當做利用完就可以丟棄的抹布一般……
還賠上了凌川野和唐冰的性命……
雖然相信謝珏斷然不會做出延壽大師說的那些事，可是在心底深處，卻依然開了條裂縫。
雖是細小，卻痛不可測。
昂起頭，將眼眶裡的淚意給逼退回去，蘇月衝着君九翊道：“你倒是回答我，上輩子，你做了多久的皇帝？你娶了多少後宮后妃？你又守住了你的天下多久？”
君九翊看着她，心碎成飛沫，隨着從眼眶滴落下來的淚珠一顆顆的滴落了下來，讓那心腔都空了去，帶了木然的道：“我不知道你死了，他們說，京城陷落之時，你消失不見了，和趙皓一起，不見了，我找了你一年，後來，後來，後來謝珏奪回了京城，那些人在擁護我回京之前，逼……我娶了陳琉璃爲後，又納了方家林家和秦家的女兒爲妃，還有，那傅家的女兒，亦是做了個才人……”
聲音頓了下，帶了深深的苦澀之意，君九翊低聲道：“他們騙我，說你跟趙皓跑了，直到我回到京城，見到趙皓的手下，我才知道，容萱刺殺你，趙皓殺光了我的人，然後在宮中點起了大火，抱着你……自盡而亡，你問我坐了多久的皇位……回到京城之後，我還做了八年的皇帝……”
八年，越是到後面，便越是日子難熬。
每個夜晚，在睡夢之中夢到以前那般快活之時，可夢醒之後，便是煎熬。
悔恨和痛苦如同老鼠一般，時時刻刻的都在啃咬着心臟。
他實是受不住了，才說動延壽大師相助，動用禁術，起了那個祭壇。
他只想，只想讓一切都回到原點。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犯錯，再也不會被權勢迷住了心竅，而忘記了真正的幸福，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只求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可是……
沒有原點，就算是可以回溯時間，可以穿越世界，也沒有原點。
錯過的就是錯過。
她還是那個他深愛的人，卻對他只有恨意和鄙視。
“八年？只做了八年嘛？你捨得？後宮有如花美眷，手握無上權勢，再無人可以輕視於你，這般的快活你捨得？”蘇月冷笑道：“還是說，你是無法了，因爲，謝珏贏了你！所以你想重新來過，想……”
聲音一頓，蘇月只覺心口涌上了一股子腥氣，咳嗽了一聲後，口一張，大口的鮮血噴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