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上的茶樹是沿着山勢種上去的,採摘的時間也有區別。
不過十天時間,第一輪的茶芽也全部採完。
一千二百畝的茶山,連帶着周圍高價狂收來的,一共有十三萬斤茶青,做成了三萬斤的成茶。
那味道,連謝七喝了都驚歎不已。
就他這不懂茶的,都能喝出這次的比去年的可要好很多。
謝珏全部收了起來。
隨後天氣轉暖,茶樹的第二輪茶芽長了出來。
因爲桐木的地勢和氣候,這第二輪的茶芽味道也很重,蘇月屋子都沒出,便開始了第二輪的製茶。
第二輪的茶青,葉子比第一輪的要大,重量也要足,而且,隨着天氣轉熱,長得也比較快。
包括收過來的,茶青的數量成倍的增加。
茶場的工作量也是成倍的增加。
謝珏看得心痛,以反正是第二輪,味道差點就差點,強行壓着蘇月去睡覺。
還給她點了安神香。
結果蘇月睡一晚上出來,新做的那些茶味道全部不對了。
恨得在謝珏臉上撓出一道,將謝珏給趕了出去。
謝珏沒法子,只能要人每天燉雞湯,然後自己親自送進去喂蘇月吃。
如是一個月連軸轉,第二批六萬斤的茶做出來了。
這批茶的味道跟第一道是沒得比,但是跟去年的那個第一道卻也差不多少。
此時已經進入四月,謝珏便讓汪椿和夏立押送兩萬斤二輪的前往泉州。
同時在經過建州的時候去找羅茶司套近乎,將今年的貢茶買了,交給車凌往京城賣。
至於其他的,謝珏聽蘇月說這種茶越放越好,便直接讓那些大漢給運去秘密山莊了。
兩輪做完,蘇月又累得脫了形。
到第三輪的茶芽出來,謝珏擺着一副你撓死我也不讓你進門的架勢,堅決不讓蘇月自個做了,蘇月便讓茶場裡的人自己做成普通的團茶。
這裡的茶樹好,周圍環境又完全原生態,營養充分,便是第三輪的茶青味道也不錯。
但是再摘就不行了,再摘,就會影響到第二年的味道。
團茶都是在外面的茶棚裡做的,蘇月不過是指點一二,倒是不用那麼累,謝珏便壓着她睡覺。
連睡了幾天,再加上天天雞湯喝着,蘇月總算是回過氣。
削瘦的臉頰又長回了一些。
等那五個大漢送了茶回來,第三輪的茶也做得差不多了,這次雖然沒有去旁邊收購,但是自個的茶青就多,而且水分也沒有前面的足,倒是又做出了六萬斤團茶。
這些團茶跟前面的茶完全不能比,可是比外頭買的團茶味道還是好。
謝珏讓一半的大漢送那些團茶去泉州,然後讓謝七配合管事的將所有茶工的工錢都結了,又約來年繼續做事,便放了那些人走,只留了剩下的大漢守茶園。
那管事的見蘇月不過指點一二,出來的團茶味道便比以前的好,心裡再不當她是小姑娘,也有心交好,誠心效力,便透露出,其實周圍的那些茶園有些也想賣。
蘇月先是不懂,這麼好的地方居然還想賣?
不過轉念便想通了。
桐木的茶樹味道重,醇香悠遠,做成紅茶和巖茶是最美妙不過,但是,做成半綠茶的團茶,如果過火不對,那味道便太沖了。
(她把第三道茶青做成團茶倒是正好茶味淡了味道合適了)
所以不得現在人的喜歡,價格也賣得很賤。
而這裡山勢兇險,採茶工的工錢都要多出一兩倍,如果製成成茶,利潤實在是沒有多少,所以,謝七一去高價收茶青,那些茶園立刻就賣了,這比他們做成成茶更加賺呢。
有人賣,謝珏是二話不說的,直接讓管事帶着謝七去買。
又買了周圍一千畝的茶山過來。
連帶着周圍的那些原始森林都買了過來。
等於這一片,都屬於他們的了。
茶園過了茶季,只要不再做茶,便清閒下來,那管事平素這個時候也是去崇安縣城裡賣茶去了,賣三個月便可以回家抱老婆帶孩子休息,直到來年開春。
只不過現在這些茶謝珏都有去處不需要他賣,見管事也還老實,便讓他還是去縣城蹲着,專門收集別的茶怎麼賣,賣多少,哪裡的茶園出什麼新茶的信息。
茶園則是讓自己的那些人看守着。
蘇月見新買過來的那些茶園第三輪茶青還沒有動,便讓那些人自個去採了,然後按照黑茶的程序,教他們自己動手做。
反正那些茶青不值錢,就當給他們練手。
等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做完,已經到了五月中,山中依然清涼無比,外頭卻是熱了起來。
送茶去泉州的大漢回來了。
告訴謝珏,團茶到的時候,龔管事和汪椿他們已經出海往三佛齊去,不過泉州港在冬季有好些船也紛紛出海,而且個個都大肆買了茶餅。
(都聽說了謝珏靠茶賺大錢的事了)
古先生便做主將團茶讓人往杭州和京城那邊銷售。
而泉州這大半年可熱鬧了。
先是謝青的兩個兒子到了泉州,狀告謝二毒殺謝青,妄圖謀取謝青財產。
隨後謝光的家裡也鬧騰起來,謝光的兄弟多,兒子也多,雖然兒子年紀小,但是老婆和姨娘們兇悍,發覺謝光的兄弟不對勁後,立刻就鬧騰出來。
如今謝光都兩年沒回了,只怕是凶多吉少,這鬧騰得便更厲害了。
而去年年底,本有人去杭州想找李想要謝光的消息,結果不知道被什麼人給蠱惑,回來就向泉州知府告狀,說李想害死了謝光。
李想的人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將當時交給市舶司看的通港記錄交了出來,巴士拉的入港和出港都是三艘船一起,而從朱裡出港卻是八艘船。
現在另外五艘都沒有回來,謝光的船還是領頭的,這李想怎麼可能去害沒了五艘船?
只能說是大風暴之時,李想他們三艘船走運,而那五艘運氣不好而已。
知府大人當庭就把謝光兄弟給打了五十大板,只說如果再有誣陷妄圖圖謀他人錢財之舉,那麼便是死罪了。
謝光家的兄弟無法,只能繼續回去互相死掐。
而謝青那邊的官司也已經判下來了,謝二被證明是下毒毒害兄長,和其餘弟弟們獲罪入獄,謝青在世之時已經分家,所以謝青的所有財產歸兩個兒子平分。
蘇月聽說了謝光家人狀告李想之事,便又想起上輩子月牙兒的記憶正是這個時候,想來,應該就是李想。
不過上輩子李想應該是出了很多錢來平定此事(月牙兒的記憶中知府裡就是那一段時間突然暴富起來),而這次卻因爲有那兩個出港證明而證明了清白,便是送錢只怕也不會送上輩子那麼多。
便在唏噓之時也歡喜起來。
蘇月是聽笑話一般,謝珏卻是知道真實情況的。
(蘇月沉浸在屋子裡面做茶,外頭來去的人是不知道的)
他們將消息透露給柳管事後,柳管事和傅管事便沒有告知別人,而是自己私下開始做準備了。
他們在年底之時就已經往泉州知府那送了年禮,又以元宵的名義送了一份不算貴重的禮過去,然後跟謝珏做的一樣,在那些寶石的下面,壓上了兩萬貫的交子。
謝光的人是三月鬧出事來的,那時候知府已經收了李想的禮,再說又有那麼清楚的證明在。
當然,更重要的是,謝光家裡內鬥,幾個兄弟和謝光老婆本就打成一團,這告狀的是謝光的弟弟,要是得了利只怕也是弟弟得了,所以謝光老婆打死不肯拿錢出來給知府。
柳管事只再送了五萬貫交子,判決書就下來了。
至於謝青那裡,謝青的兒子有一個是聰明的,找了謝青原來的手下,現在跟着謝珏的一個管事,由那管事指點,又找人去開棺驗屍,還真得了個毒殺的結果出來。
謝青對兄弟們是大方,但是再大方,這自己拼命賺來的錢也沒有給兄弟的道理,那幾個弟弟原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錢,以前送回來的錢便覺得足夠多了,可等謝青返鄉,一看那架勢,那富貴,夫人姨娘身上掛金帶寶石的,這心裡便不平衡了。
磨了一年,也沒見謝青松口說將自個的家產平分給幾個兄弟,便動了這心思。
這樣一來,那兒子哪裡肯幹休,直接寫血書上告。
再由那管事指點,送了些錢出去,謝青的弟弟們一個不落的,全部給抓了。
當時謝青的父母不幹,直罵孫子狠心,讓孫子撤訴,並且將錢分給幾個叔叔,謝青的兒子便乾脆狠心,帶着老孃又回泉州,老家的產業全部賣掉,只留了一棟主屋並幾個傭人給祖父祖母,便再不管了。
只是這裡面的勾當,謝珏也不願意說給蘇月知道。
想着泉州那邊沒有完全落定,便想帶蘇月去杭州。
畢竟山裡條件清苦,雖然有雞吃,但是也就是雞了!
而且還快被他給燉完了,野雞都抓空了一座山。
只不過,就他跟謝七兩人帶蘇月回杭州,明顯是不行的。
於是,六月初,蘇月跑到山上的瀑布小潭裡盡情暢快的游泳沖涼,和謝珏一起下山後,便在茶莊裡看到了幾個人。
爲首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形勁瘦,長得其實不錯,但是因爲那緊抿的脣角而帶了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冷意,讓人完全忘記了他的相貌,只覺得整個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觸則傷人。
謝珏一見卻是大喜,上前給了那少年一個擁抱,同時道:“小唐!你完全好了嗎!”
抱過之後又回頭衝着蘇月道:“月兒,這是唐冰,跟謝七一樣,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唐冰冷冷的瞪着謝珏。
蘇月卻是一臉呆滯,嘴都張開成了圓形。
好吧,她總算見到一個上輩子聽說過的在謝珏身邊的人。
唐冰,謝珏的左膀右臂,人如其名,心硬若冰,殺人不眨眼,劍過不留痕。
謝珏說一他絕不做二,謝珏說往東他絕對不往西,是謝珏最忠心的手下,也是謝珏流言裡面那些狠毒事蹟的執行人。
“主子,小的是你的奴,不是你的朋友。”唐冰將謝珏一推,冷聲道。
謝珏呵呵一笑,又回頭對蘇月道:“好吧,他和謝七都是自小跟着我的,前些年出了點事,受了重傷,我還當他恢復不了,這輩子都得躺牀上了呢。”
“要小的真的躺牀上,主子一準會丟棄了小的吧,小的哪裡敢。”唐冰語氣有些冷颼颼的道。
同時,那視線一個勁的繞着謝珏打轉,眼睛裡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來:你是假貨吧?你一定是假貨吧?你絕對是假貨吧!
謝珏退後一步,臉一板,頭微微的昂起,眼中的笑意一下散盡,從上往下的掃了他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長進了啊。”
就這麼一哼,先頭他身上的溫暖全部不見,一股子逼人的冷氣往四面散開。
唐冰噗通一聲就雙膝跪下了,頭磕地上道:“主子,唐冰回來了。”
蘇月在旁邊直愣愣的看了半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唐冰惡狠狠的瞪向了她。
謝珏啪的一下,一巴掌拍他頭上道:“別嚇着我的月兒了,起來吧。”
唐冰呆了一呆,從地上跳了起來。
謝珏已經拉了蘇月的手道:“先回去換衣服,謝七,你帶小唐逛逛,我一會出來。”
謝七應了一聲,轉身,便手搭在了唐冰肩頭上,道:“怎麼,古先生沒有告訴你,我們家主子已經完全變了?”
唐冰面無表情的道:“告訴了,我問古先生怎麼個變法,古先生讓我自個來看。”
聲音頓了一下,唐冰臉色裂了一條縫,語氣裡終於也帶上了一絲情緒:“七哥,你告訴我,主子他,他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從前的高冷呢?從前那離他三步都要嫌棄的潔癖呢?從前那高雅連走路都如同一幅畫一般的舉止呢?
還朋友!
朋友……
他明明是主子的奴,是主子的劍和盾,從小,就被教育着他的一切都是主子的,爲主子活,爲主子死。
“我理解你。”謝七拍了下唐冰的肩頭,道:“不過,小唐,仔細想想,主子其實心地一直不錯,要不,當年就不會冒着自己被殺的風險,扛都要把你扛出來了。”
唐冰不覺微微低垂了眼。
是啊,那時候,他身上都是傷口,脊椎也被傷了,不過剩了一口氣而已,可是謝珏卻是不顧他身上的血,硬是扛着他一起逃。
所以,就算昏睡了大半年,就算醫生說他絕對站不起來,他也咬牙拼命的恢復,拼命的練功,然後,以比以前更強的實力,回到他的身邊。
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