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侍衛……梵音上下打量了一下,剛要說話,就被力拔低聲提醒道,“娘娘!這位是伯喬大人!他官居正四品,比您高了五個品階,按規矩,您是要向他行禮的!”
正四品?高五階?還要行禮?怎麼行禮?凡人的規矩就是多,真麻煩。
梵音回憶從前修煉間隙時看的話本子,彆彆扭扭行了個四不像的禮,嘴裡有模有樣說道,“見過伯喬大人。”
伯喬見她行的禮很是古怪,不由劍眉微蹙,力拔眼尖,起身後解釋道,“伯喬大人勿怪,陸御女昨日受了傷,今日醒來後便不記得了許多事,連行禮這種小事也忘得一乾二淨,奴婢已遣人去傳御醫來,想來這個時候也該到了,奴婢這便帶御女回錦繡宮,先行告退。”
梵音:“?”
“爲什麼回去?我還沒……”梵音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被力拔拽走了。力拔的力氣大得很,梵音根本拗不過她,只好一步三回頭,頻頻盯着伯喬看。
伯喬自然也注意到梵音的目光,他原地未動,目光一瞬不錯地盯了回去,沒過多久,兩人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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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宮。
御醫在給梵音把脈,幾息後,御醫收回手,“娘娘不必擔憂,娘娘的身體康健無恙,只是昨日受了驚嚇,修養幾日便可痊癒。”
梵音聽聞此話,立刻問道,“我昨日不是教雷劈中了嗎?當真一點事也沒有?”
御醫賠笑道,“娘娘說笑了,若真教雷劈中了,哪能渾身一點傷都沒有呢?娘娘放心,昨日已有醫女悉心檢查過了,娘娘若還是擔憂,老臣就給您開幾副安神的藥,您看可好?”
“不必了,”梵音笑道,“有勞您了。”
御醫道,“娘娘言重了。”
力拔上前一步,“大人,娘娘她自醒來,便忘記了許多事,您看這是怎麼回事?”
御醫揚聲,“忘記了許多事?”
對上御醫詢問的目光,梵音接話道,“是,的確醒來後,什麼事也不記得了。”
御醫奇道,“可老臣見娘娘脈象平穩,並無異常吶。”隨後他又捋了捋鬍鬚,眯眼道,“許是昨日那雷太過駭人,導致娘娘短暫的失去了記憶,老臣這就回去給娘娘開個方子,娘娘先服用試試看。另外,你們也找出些娘娘從前熟悉的物件,或者說些娘娘從前記憶深刻的事情,這些都對娘娘恢復記憶有所幫助。”
後幾句話是對力拔和山河說的,兩人紛紛應了,一同送御醫出門,等走的遠了,力拔才道,“大人,其實,還有一事,方纔在屋裡不便說,"她確認一下四周沒人才繼續說道,"御女她自醒來以後,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做些奇奇怪怪的行爲,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御醫見力拔煞有介事的模樣,低聲問道,“比如?”
力拔回憶道,“比如……總是自稱‘本座’,還有關於‘修煉’什麼的。”
御醫一雙眼瞪得溜圓,似乎從醫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症狀,“也許那道雷真的給娘娘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這樣吧,老夫還是照常給娘娘開方子,你們先給娘娘喝着,看看過段時間,有沒有好轉,若是沒有,再傳老夫來。”
力拔感念道,“多謝大人。”
送完御醫,兩人回屋,梵音已打坐調息完畢了。
“回來了。”梵音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山河搶着要幫她倒,被她打斷,“在外頭耽擱這麼長時間,說什麼了?”
山河被她盯着。
陸弦思的一雙桃花眼生得極爲溫柔,她的瞳孔是茶色的,活像清透的琥珀,看人時總是水汪汪的。可如今這副溫柔的殼子裡住着的卻是一個三千多歲的大魔王,是以看人時,不免透着幾分凌厲的駭人勁。
山河被她盯得發慌,直往力拔身後躲。
力拔一面護着山河,一面笑道,“是御醫,臨走時多囑咐兩句,便耽擱了。”
“哦。”梵音掃她一眼,又掃了眼山河,做回塌上。
力拔見她好像真的沒有多疑,這才問道,“對了娘娘,今日在玉春池,您爲何一直盯着伯喬大人看吶?”
*
伯喬辦事歸來,已是夜半。他按照裴蘇御的吩咐,分別派人去查藏寶圖和陸弦思,此時已有了結果。
蓬萊宮門前,平生在守,不等伯喬靠近,平生幽幽的聲音已傳出來,“夜深了,皇上早已歇下,伯喬大人請回吧。”
平生一向不喜伯喬,伯喬知曉,原因很簡單,裴蘇御更喜歡吩咐伯喬辦事,且大多時候都不帶着平生,這讓平生很吃醋。但伯喬也不能因爲他的不喜歡,而耽誤皇上的事。
伯喬和顏悅色道,“我有要事,還請大人通報。”
平生聞“大人”二字,眼皮一掀,他二人均官居四品,一個是御前侍衛,一個是大內總管,互稱一聲“大人”倒也沒什麼,只不過平生的那聲多多少少帶着幾分暗嘲,但伯喬卻是實心實意的。
自認爲“伯喬雖然深得聖眷但他自己還是清楚皇上更喜歡我”的傲嬌平生一臉舒暢,剛想說“你還是回去吧君上好不容易休息了你明天再來”,就聽殿內傳來一聲,“讓他進來。”
平生:“……”
平生:“哼。”
剛對伯喬的升起的幾分好印象瞬間消散,平生不情不願地推開門,讓伯喬走了進去。
伯喬進去後,便聽身後的平生一面關門,一面嘀咕道,“每次講話都不帶我,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還不稀罕呢。”
伯喬眼睛微轉,未曾停留,走上前去。
龍牀上,裴蘇御合衣端坐,眼上仍覆着一條青綾。
“皇上。”
“查清楚了?”
伯喬道,“陸弦思,宣州知府陸葉弘獨女,自幼生長在宣州,半月前進京選秀,當選御女,居照影宮至今。”
裴蘇御道,“你覺得,這樣一個千金貴女,因何夜探麒麟書閣?”
“麒麟書閣有她想要的東西?”
“是什麼?”
什麼東西需要夜探?電光火石之間,伯喬忽然想到,“藏寶圖?!她也是爲了藏寶圖而來?!”席太師爲此送席小姐入宮,商將軍亦爲此送商小姐入宮,那麼她呢?也是陸葉弘送進來的?那陸家又是誰的人?席家?還是商家?
“都不是。”裴蘇御猜出他心中所想,“再想。”
伯喬眉頭緊鎖,大腦飛轉。
裴蘇御道,“如果席太師和商將軍早就知道藏寶圖在麒麟書閣,他們還會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送進宮嗎?”
伯喬忽有一絲明瞭,“您的意思是,陸弦思並非席、商兩家的人?而是第三方勢力的人?可朝中一向是席、商兩家分庭抗禮,沒有第三方勢力了啊?”
裴蘇御薄脣微勾,“聽說過‘泥黎境’嗎?”
一雙眼睛慢慢睜大,伯喬連呼吸都停止了,“您……您是說天下最強的殺手組織?只效忠於胡部王室的泥黎境?”
“陸弦思是泥黎境的人?!”
“可她不是一直生活在宣州嗎?!”
“如今的大梁風雨飄搖,席、商二氏意欲瓜分,你覺得,一直以來對大梁虎視眈眈的胡部,可能沒有動作嗎?”裴蘇御頓了頓,“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至於真相如何,還需你去查。”
伯喬應聲,又道,“對了君上,臣今日在玉春池畔遇見了陸御女,她好像失憶了。”
“失憶了?”
伯喬點頭道,“對,她不記得臣是誰,言行舉止好像換了一個人,難道她真的被調包了?”
裴蘇御笑道,“那也不會在夜探麒麟書閣後調包。她的婢女怎麼說?”
伯喬道,“婢女也說失憶了,匆匆拉着她走了,臨走前,她還一直朝着臣看。”
“看你?”
“是。看臣。就好像,想起什麼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