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處忽然出現一個人,撞翻了梵音手裡的芙蓉糕,碎渣灑滿了胸口。
力拔驚叫一聲,托盤裡的芙蓉糕也盡數移位,她顧不得那些糕點,伸手去扶梵音,卻教那人搶了先。
力拔怔忪地看着那人,呼吸輕了輕。
這人也忒高了吧。
力拔仰着脖子。
陸弦思的身高在女子中已算上等,饒是如此梵音也要昂首看他,梵音發現她纔到此人的胸口。
這種宛如泰山壓頂的感覺讓梵音有些不適,她後退三步,眼神裡透露着戒備。
“抱歉。”
男人的聲線富着磁性,可梵音卻聽不懂他說的話。
“什麼?”
男人用蹩腳的漢話道,“抱歉。”
原來不是大梁人。
也是,樑人鮮少有這樣人高馬大的,而且他瞳眸的顏色是宛如寶石般的紫色,大抵是胡人。
梵音撲去襟口的殘渣,“沒關係。”說着,便帶着力拔繞過男人上樓去了。
男人動作緩慢地看着梵音消失的地方,輕輕地笑了一下,手腕一翻,那破裂的芙蓉糕赫然出現在手上,男人優雅地將其放入口中細細品味,悠哉悠哉地下樓,下一瞬就憑空消失了。
快要走到裴蘇御房間門口的時候,力拔皺着小臉看着托盤上的狼藉,“夫人,這可怎麼辦啊?”
梵音看了眼,從托盤上拿起一塊還算完好的,“只能這樣啦。”
力拔推開門,梵音走進去,舉着塊芙蓉糕中的唯一倖存者來到裴蘇御面前。
“阿御嚐嚐。”
裴蘇御掃了眼眼前這塊,又掃了眼力拔手裡的托盤,默不作聲張開嘴輕輕咬下。
梵音道,“味道如何?”
“尚可,你做的?”
梵音道,“是,還不錯吧?”
裴蘇御淡淡道,“與力拔姑娘相比還差了點。”
梵音笑道,“說明我還有進步的空間嗎!而且我就成功這麼一塊,這是獨一無二的!”
“嗯嗯。”裴蘇御從善如流地應着。
伯喬看了眼慘不忍睹的芙蓉糕,欲言又止。
力拔看見,立刻轉過了身,心道娘娘厲害着呢,纔不是這樣。
偷瞄教人發現,伯喬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梵音擡頭道,“咱們現在出去嗎?”
伯喬道,“出去,就等夫人和力拔姑娘了!”
“走吧!”
四人稍作收拾便出了門。
上京城華燈初上,繁華熱鬧比春水瑤更甚,兩地不同風情便不同,上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人人都透露着股神氣。
四人沿着長街走了會,在護城河岸停下,梵音一路人攬下不少有意思的玩意兒,全教力拔提着,而今已落到伯喬手裡。
“那是什麼?”梵音新奇地指着一處攤鋪。
力拔順着梵音的手指方向看去,面露笑意道,“夫人,那是糖葫蘆呀,夫人想吃嗎?”
那東西紅彤彤亮晶晶的,實在讓人垂涎欲滴。
“來一串嚐嚐。”
力拔麻溜去了。
裴蘇御聞言輕笑,“你還愛吃糖葫蘆?”在他印象裡,那是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兒。
梵音卻道,“沒吃過,就想嚐嚐。”
裴蘇御奇道,“你沒吃過?糖葫蘆?”
梵音“啊”了聲,胡亂道,“我這不是失憶了嗎?想回憶回憶味道。”
裴蘇御看破不說破,繼續望着河面。
饞貓一個,還不承認自己饞,那眼睛都快長那串糖葫蘆上面了,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麼喜歡宮外的這些玩意兒?大包小裹竟買了那麼多。
梵音以前的確不喜歡這些,甚至提不起一點興致,但她只要一出宮看見這些東西就忍不住好奇,什麼都想看看,什麼都想嚐嚐,什麼都想知道知道,彷彿她黑白的世界裡多些鮮豔的色彩也沒什麼不好。
“夫人!”
梵音接過糖葫蘆,迫不及待咬了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融化在口腔,酸了梵音的鼻眼。
居然是這個味道。
好奇妙。
“酸。”梵音聳了聳鼻子,眼眶裡圈了層淚花。
力拔貼心地給她擦嘴角,“很酸嗎?夫人倒是不怎麼吃酸的。”
裴蘇御也注意到了,這段時間他與她共同進食,梵音從不吃帶一絲酸味的食物,糖醋類的菜品也一口不吃,吃一口就眼冒淚花,瞧着怪可憐的。
梵音果斷放棄剩下幾顆紅山楂,眼底賊光一閃,“阿御嚐嚐,是酸還是甜。”
裴蘇御懶洋洋望她一眼,那點精明勁兒盡數落到裴蘇御的眼中,這一路上凡是遇見她認爲不好吃的,盡數都投喂到他的肚子裡了,遇見好吃的一口沒給他。
不僅饞,還沒良心。
饒是如此,裴蘇御還是道,“甜。”
頓了頓又道,“已經很甜了。”
梵音順水推舟,“那都給阿御吧!”
裴蘇御默默接過。
力拔見梵音一會說酸,裴蘇御一會說甜,不由得好奇到底什麼味道,視線一直追着那串糖葫蘆,渾然未覺身旁的伯喬離開,回來時手裡已多了一串一模一樣的。
胳膊教人捅了捅,力拔側首,一臉懵。
伯喬卻是嘴笨到一個字也不吐,直愣愣地把糖葫蘆往力拔那裡杵,羞色卻從脖子燒到耳根,彆着臉,瞧也不敢瞧力拔。
力拔慢慢反應過來這串糖葫蘆是給自己的,也跟着紅了臉,默默地接下,接的時候手指還不小心碰到伯喬的手指。
兩人徹底背過身去。
頭頂冒着粉色的煙。
裴蘇御安靜地往這邊看了眼,低低喚了聲梵音,“咱們往前走走,不帶他們。”
梵音看了眼還在冒煙的兩人,沒問爲什麼,只說好,兩人便沿着河岸往人多的地方走了走。
“這是做什麼呢?”
梵音墊腳望了望,前方不遠處聚集了許多人,護城河上也停了一搜畫舫,畫舫上裝飾着各色的花,還有許多模樣俊俏的姑娘。
“怎麼了?”
梵音道,“沒什麼,前面好像有什麼熱鬧瞧。”
裴蘇御道,“那就去看看。”
走近些,梵音才聽清那些人熙熙攘攘在議論什麼。
“滿月樓是不是瘋啦?今夜的魁首竟是個兔兒爺!它要在上京城公然賣兔兒爺!”
“這有什麼稀奇?那些世家公子哥不也有好男風的嗎?這在上京城又不是什麼秘聞!”
“不是秘聞也不該登上臺面吶!不然咱們大梁與大齊有什麼區別?”
“大齊那是以女爲尊,與大梁正好相反,花樓裡住着的都是男人,買他們的則是女人,咱們能一樣嗎?咱們買兔兒爺的還是男人吶!”
“這話說的太過絕對,萬一今夜抱得兔兒爺歸的是個女人呢?”
“哎?哈哈哈哈哈哈!沒準吶沒準!”
兔兒爺?男人?
梵音瞧了眼畫舫,卻見畫舫二樓坐着個骨相清俊的男人,男人面上戴着半張面紗,露出一雙狐狸眼。
狐狸眼。
梵音定睛一瞧,竟與裴蘇御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