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嘿喲”一聲,對梵音道,“姑娘,我這孩子可金貴!沒聽剛剛那位小公子說嗎?他可值白銀五百兩!”
班主朝梵音比了個“五”,“怎麼樣這位姑娘?還要不要?”
梵音沒得半分猶豫,“要!”
班主見梵音不像說假話,咯咯地大笑起來,他滿眼輕蔑地看着少年,“你小子,真是撞大運了!”
少年對班主的話充耳不聞,只慼慼瑟瑟地看着梵音,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梵音朝後面伸了伸手,意思再明顯不過。
銀孑漠然地看着她,聲音低冷,“你出門不帶錢袋?”
梵音胡謅道,“剛剛落船上了,回去還你。”
銀孑淡漠地瞥了眼忐忑的少年,從懷裡掏出五百兩銀票給梵音,梵音接過,又在銀票上加了一兩銀子,盡數遞給班主。
“五百零一兩,一分不少。”
班主見那一沓銀票樂開了花,忙說那一兩不用了云云,梵音卻道,“我說他值五百零一兩就值五百零一兩。”
班主心思活絡,立馬想到那隻紅金剛也值五百兩,梵音有意加上一兩,是要與那鸚鵡區別開。
“得,貴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又轉過頭,“你!還不趕緊給貴人磕頭道謝去!”
少年虛弱地走過來,卻聽梵音道,“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的人了,班主沒有必要再插手了。”
班主連道一串“是”,轉身忙乎殘局去了。
少年噗通一聲跪下,看向梵音的眼神裡飽含着雀躍欣喜,又有些彷徨和不安。梵音剛纔的舉動,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尊重,無異於將他拉出泥潭,重見光亮,儘管他不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脫離那個宛如煉獄般的戲班子,已足夠讓他感恩。
“主人。”
少年顫抖地喚了一聲。
梵音瞧着,少年好似比從前那隻乳燕還要可憐,她從頭上取下木簪,挽起少年毛糙四散的發,將人扶起。
“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乖乖地回答,“我沒有名字,但他們都管我叫‘阿棄’。”
梵音低聲唸了遍說:“這個名字可不好,不如你以後就叫‘林凡’吧。”
少年跟着梵音唸了念,越發喜歡這個名字,再次跪謝,梵音連忙把人拉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父跪母不跪天。”
少年懵懵地看着梵音,她說的話好像跟平時聽到的不一樣。
梵音又補充,“這些錢你拿着,買點藥給自己上上,剩下的便作盤纏吧,還有,我不是你的主人,你自由了。”
少年慢慢地瞪大雙眼,“主人,您不要我?”
梵音笑道,“要你作甚?天大地大,你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吧,有緣的話,我們自會相見。”
話音剛落,梵音便與銀孑一道,瀟灑地離開了。
少年怔在原地,衝兩人的背影喊道,“主人!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人羣裡,梵音舉手搖了搖手,徹底消失不見了。
*
想看的戲也看完了,想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梵音再沒有留下的理由,徑直往上京城的方向走。
“沒想到陸姑娘也喜歡做好事不留名啊。”銀孑揶揄道。
梵音疑惑地看他一眼,銀孑又道,“林凡?”
梵音笑道,“不過是我臨時起意起的名字,再說這世上忽然多了個跟我有關係的人,不是很奇妙嗎?”
銀孑涼嗖嗖道,“你的‘奇妙’建立在我的銀票上。”
梵音有時候覺得銀孑一個大男人真的很小氣,完全對不起他的體格,“不就是五百兩嗎,回去我給你就是了。”
銀孑坐地起價,“一千兩。”
梵音雖然對銀錢沒概念,但銀孑忽然加倍讓她瞳孔微縮,“你怎麼——”
銀孑幽幽道,“我的借予行爲,本身就值五百兩。”
臭不要臉!梵音白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周公子可真貴啊!”
銀孑欠揍地挑挑眉。
梵音默唸她是老祖宗不能與小輩計較,把脣槍舌戰的慾念壓下去。
“火璃玉你已經拿到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銀孑道,“接下來就要拿那餘下那張藏寶圖了。”
“在……麒麟書閣?”
“嗯。”銀孑道,“那張藏寶圖,我大概知道長什麼模樣,但不是十分確定。”
“這個好說,我有裴蘇御給的令牌,可以隨意進出麒麟書閣。”
頭一回從梵音的嘴裡喊他另一個名字,銀孑微微愣了下神,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他們是同一個人,她卻不知道,還以爲在利用那個“他”。
“你呢?有什麼打算?”
梵音正色道,“目前來看,得先把清曲揪出來,她藏匿於暗處,始終是個隱患。”
“的確,她似乎離你很近。”
梵音默默盤算着,腦中接二連三的閃現宮裡的人。
“她會不會是裴蘇御的哪個妃子?”
銀孑回憶了下,不是很確定,礙於身份,他含糊道,“也未可知,畢竟你的身份也很特殊。”
梵音點點頭,這些都要回宮細查了。
沉默了一會,她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哎?周意!你那瓊英刀法委實不錯,能不能把刀譜給我看看?”
銀孑好脾氣地糾正,“叫我‘銀孑’。”
梵音從善如流,“好好,銀孑。給我看看唄。”
銀孑看也不看她,“瓊英刀法乃我瓊英派獨門絕技,豈有隨意教給外人的道理?”
梵音厚臉皮道,“怎麼能是外人呢?我們現在可是盟友啊,教教不過分吧?”
銀孑立場堅定道,“不行。”
梵音急得圍着他團團轉,她第一次見那刀法就被驚豔住了,只是沒有機會向他討要。
“你就給我看看唄,就看一下。”
“不行。”
“我保證不會往外說的。”
“不行。”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
與此同時,繁花河岸。
舞龍獅的隊伍早已散去,長街恢復了平靜,少年失神地走在街頭,手裡握着的是梵音給他的盤纏。
突如其來的自由讓他有些不適應,看向四周的眼神還帶着些許迷茫,少年漫無目的地走着,身後的呼喊聲引起他的注意。
少年轉身,見一白衣書生焦急地撥開人羣,口中不斷呼喚,似乎在尋什麼人。等他走近了,少年才聽清——
“阿思!”
“阿思!”
“陸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