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宇自登基以來,如陽光雨露般,無處不在。
他是雷厲風行的太子,又是果敢殺戮、冷血無情的帝王。
這七年多來,他整治貪官污吏的手段是層出不窮,效果顯著,離國的官吏體質大爲改革,呈現出一番新景象。
這觸動了舊臣利益,他在朝堂上也遇到種種阻礙,幸好有羅炎、藍佑天等人力挺,大局勉強算是穩定。
皇上登基七年,譭譽參半,有人歡喜有人憂,哪兒都避不開他的話題。
說書人最喜歡說當今皇上的故事,說的是繪聲繪色,所以想要避免都避免不了,再加上同在聖都,總不能說永遠不談。
七月中旬的時候,宮中傳出消息,皇上下旨,全國選秀,若有女子能讓他心動,當即封爲皇后,執掌後宮。
這件事迅速傳遍整個離國,藍佑天有些意外。
皇上選秀的事情耽擱了七年,沒有一點方向,乍然宣佈全國選秀,很多人都覺得驚訝,除了藍佑天和羅炎、景夜凌、蘇墨。
這幾人早就建議他選秀,就算選個跟水雲落長相相似的女人也要,後宮需要個女人,江山更需要繼承人。
所以,霍司宇下旨宣秀,他們樂見其成。
只是,消息傳到耳中時,藍佑天仍然有些不敢置信,“皇上真是老牛吃嫩草,選秀的年齡都在十六歲到二十歲之間,他現在都三十多歲了,比新的皇后娘娘大了快一輪呢!”
“白髮紅顏,太常見了。”凝玉微笑,小手拍了拍他的胸膛,“夜凌也比沫兒大了將近十歲,他們過的比任何人都幸福,不是嗎?”
“你能不用他們做例子嗎?”藍佑天凝眉,望着眉目如畫的嬌妻,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他們是兩情相悅,還是在落兒公主、太子殿下的見證下海誓山盟,這能比嗎?”
皇上明顯是不會喜歡上別的姑娘的,選秀恐怕也是做給滿朝文武看的,他真正愛着的,只有水雲落一人啊。
找個十六歲的小皇后去管理後宮、母儀天下,似乎有些……
“你既然覺得年紀小的姑娘不能母儀天下,爲何和羅炎他們一起建議皇上選秀?選秀都有年齡篩選的,你現在又說這種話,也太自相矛盾了吧?”凝玉對他的做法表示不解。
藍佑天傲嬌看天,幼稚的暗忖,我這不是想要來幾個年輕漂亮的把他迷得暈頭轉向,免得覬覦我的妻子嗎?
畢竟,你是和落兒公主關係很好的姐妹,萬一他想從你身上尋找公主的影子,我豈不是要……
但這話,藍佑天聰明的沒有和凝玉說,只深深的看着千嬌百媚的嬌妻,陡然翻身將她壓下,紗帳合攏,遮住裡面綺麗繾綣。
皇上下旨全國選秀的消息瞬間傳遍全國,負責選秀的羅府門口整天車水馬龍,恭賀送禮的連綿不絕,如今他可是幫皇上選未來皇后的大臣,自家女兒、妹妹或者親族要成功入選,當然要同這位主考官套好關係。
如今芸香是皇上欽封的“綺夢”郡主,被無數送禮的誥命夫人圍住,這個要爲她們家女兒美言幾句,那個要爲自家親妹尋個出路。
送禮套近乎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拉着她唧唧呱呱的奉承着,想到羅炎的囑託,她忙裡偷閒叫了管家過來,安排一些選秀當日的事宜。
而在城郊的一個小茶館上,幾個食客也在談論的興高采烈。
“皇上登基七年了,終於要選妃了,我家兩位妹子都正符合年齡,太激動了。”這個手舞足蹈得忘乎所以。
“你們別說,之前對皇上情有獨鍾的崔家大小姐如今和被封爲郡王的蘇墨定親之事,就說綺夢君主和凝香君主也讓皇上恩寵有家,景夜凌原本是侍衛也被封了郡王,他的髮妻蘇沫更是在太上皇和皇上跟前備受寵愛,這從國色天香出來的姑娘,福澤深厚,一般人還真不能比。”那個搖頭晃腦的感慨着,只恨自己沒那個好模樣。
“對對對,據說這幾位郡主郡王待人卻和氣得很,皆不似眼皮淺,得了蝗蟲便無法無天的人。”電小二也來湊趣,“就說崔家吧,原先狗仗人勢得很,成日裡欺壓人,因爲我這攤子原在崔府街頭,崔家的人硬是說我礙了街面的風水,竟三番兩次打翻我的攤子,我一個小本生意可經不起這般折騰,不得已,只能搬到這遙遠的地方來餬口了。
一邊說着一邊利索的抹着桌子,擡頭卻見茶館前站了位薄紗遮面的少婦,一身大紅色衣衫襯得她牽着身旁小孩的手更加白嫩。
被她牽着的小孩穿着寶藍色袍子,軟軟的黑髮被寶藍色絲帶束起,六七歲模樣,五官棱角分明,臉頰紅撲撲的好像熟透的蘋果,黑亮的大眼睛透着不屬於年齡的成熟。
擡頭望着少婦的時候,他眼底流露出深深的眷戀,蠕蠕的喊了聲,“孃親,水兒好餓!”
見兩人的穿着不似普通人,小二趕緊上前打了個千兒,微笑對兩人招手,“夫人,小少爺,兩位要來點什麼?小店有茶水、點心,也有各種面,不知兩位要不要嚐嚐?”
紅衣少婦垂眸看了看手裡牽着的孩子,應聲走進來選了一張桌子坐下,六七歲左右的男孩挨着少婦坐下,小腿懸在半空中甩啊甩的,帶着些許童趣。
“少夫人要來點什麼?快得很!”小二見兩人坐下,忙取下肩上的抹布又將桌子擦了擦,殷勤的招呼着這對看起來非富即貴的母子。
“來兩碗牛肉麪!”說着,少婦掏出一個銀錠子放在桌上,聲音清冽如泉水叮咚,“這位小哥,我想打探一些消息,還望小哥行個方便。”
“好說,好說,多謝少夫人!”小二興高采烈的收了銀子,掂了掂分量,滿意的揣進腰間。
“卻不知剛纔小哥說的,蘇墨公子被封爲郡王,這蘇郡王是何來歷?還請小哥給我們母女細說下。”少婦摸了摸將筷子當玩具的男孩,單刀直入的問道。
“這個我可是知道的,少夫人您和小少爺稍作,小人去去就來。”小二快速的取過一壺茶水,爲母女二人倒上,拉開了話匣子。
“要說這位蘇郡王,那可是個傳奇人物!據說他的母親是前朝公主水雲落的奶孃,國破時不惜冒生命危險將落兒公主帶出皇宮,十幾年後出現在聖都,跟鳳衛隊長繡衣姑娘匯合一處,開了個國色天香謀生,落兒公主的歌舞在聖都首屈一指,連續蟬聯五年的花魁。”
“八年前,隱姓埋名的太子殿下和落兒公主兩情相悅,激怒了當時還是將軍府小姐的崔紅顏崔姑娘,她花大價錢請了殺手閣的頂尖殺手蘇墨去殺落兒公主,在激鬥過程中,和蘇沫姑娘還有奶孃相認,從此從未落兒公主的貼身保鏢。”
“七年前落兒公主佳夢山兵敗跳崖,香消玉殞之後,皇上回京便和太上皇和寒王殿下撕破臉,寒王殿下被褫奪封號並軟禁在府,太上皇也寫詔書退位,這七年來皇上不立後、不納妃、不選秀,急壞了皇室宗親,現在皇上終於決定選秀了,十日後就是選定的良辰吉日,負責選秀的羅丞相和藍將軍到這裡,開始第一輪篩選呢。”小二一口氣說完,口乾舌燥,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紅衣少婦聽到這裡,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問道,“不知這位皇上登基七年,爲何遲遲不立後,也不選秀呢?”
“還不是因爲崔家……”小二突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悄悄的說,“還不是因爲那崔家原來喜歡皇上的崔紅顏姑娘,因嫉妒落兒姑娘得當今皇上霍司宇的青睞,便派人暗中查她身份,告知陰鷙冷狠的寒王殿下,借他的口告訴太上皇霍離殤,以至於蘇宅被燒,落兒公主北逼亡命天涯,皇上情深意重,深深的愛着這位落兒公主,無數次到佳夢山尋找佳人蹤跡,可跳崖者大多數屍骨無存,怎能尋到蹤跡呢?”
說道這裡,小二惋惜的嘆了口氣,忽聽旁邊一桌叫“結賬”,忙道了個歉轉身過去。
這時,兩碗熱騰騰的麪條也送了上來,少婦看着面前香氣四溢的麪條和上面飄着的牛肉片,瞬間沒了胃口。
“孃親,您怎麼了?”一旁看到吃的雙眼閃閃發光的小少年將筷子遞過去,卻發現少婦在發呆,有些擔憂的輕喚了聲。
“沒什麼,水兒,我們不要去找爹了好不好?”少婦回過神來,望着少年渴求的目光,目露愁緒。
“娘,您不是說爹爹會有危險,只有您去了,爹爹才能轉危爲安嗎?”少年“水兒”稚嫩的臉上滿是不解,用筷子挑了挑碗裡的麪條,想吃又將筷子放下。
“水兒,在娘心裡,爹一直是神秘的聖都首富,而不該是……”女子擡手摘下面紗,露出國色天香的精緻側臉。
邊上吃茶的兩名男子擡頭,看清她的容顏臉色一變,只見紅衣少婦左臉頰上猙獰的傷疤一路往下,過了纖細脖頸沒入衣襟,沒來由的讓人心驚膽顫。
這女子紅衣如火,頭上梳着婦人髮髻,火紅色的玉簪插入如雲黑髮,紅色的流蘇在鬢角晃悠,袖子沒遮住的手腕上同樣有幾道猙獰可怖的傷疤,但這些並不損她的美,反而讓人心疼她的遭遇。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纔會讓這樣國色天香的姑娘,遍體鱗傷?
“難道爹爹不是商賈,而是朝廷中人不成?”水兒稚嫩的臉上不解散去,換上濃濃的擔憂,“娘,爹到底叫什麼名字呀?爲什麼您從不說爹爹的故事給水兒聽?”
“你爹……”少婦放在桌上的纖細手指一僵,斂去的眸底染上苦澀,許久才幽幽啓脣,“你爹叫司宇,而我,就是那小二哥嘴裡的,落兒!”
這少婦打扮的女子,赫然正是所有人都以爲在佳夢山已經香消玉殞,死無全屍的水雲落,而她牽着的少年水兒,身上氣質和長相,都和霍司宇有驚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