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南麓,鉅鹿山腳下,有一歌者引吭高歌,歌聲嘹亮震動四方,天地間萬籟俱靜,唯餘如耳邊喃喃細語般的輕快訴說。
一白眉翁倒騎一頭小驢兒自中間小谷穿行而過,一路紛紛揚揚、漫漫颯颯,瀟灑不盡、出塵飄逸,世間不作第二人。
仰望蒼穹,天邊天氣晴好,不像是有山雨(欲)來之像,白眉老翁的眉角卻深深皺起,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間,指尖輕輕一劃,嘴裡喃喃彷彿在自言自語還是訴說着些什麼,而後卻又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爽朗大笑,伴着風聲呼嘯怒號,緊接着是一聲笑罵:“我說你這老頭兒原來是躲這兒逍遙來了,難怪外邊都少聽到你的消息了?”
老翁循聲往側面方向望過去,就見到在側面距此不遠處,有一塊高聳突立的大石頭,一個身材健朗看不出具體年級的男子正站在石頭上,望着他這邊哈哈大笑,笑聲裡充滿了豪放與不羈,而看清了對方的臉,老翁也跟着笑罵一句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老妖怪,好好的皇宮不呆,怎麼跑到了這窮山惡水中間來了?”
對面這男子看起來並不顯老,然而實際年齡卻也是這老翁的同輩,聽他們互相之間毫無相敬之意的招呼就知道了,只不過或許是常年習武的緣故,他的身體和皮膚都保持得很好,都顯得很“長壽”。
這個時候又從另外一邊傳來一聲喊叫:“真是氣煞我也,老妖怪你竟敢戲弄於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這也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而且從聲音中包含的看破世情的滄桑,大概也是和他們平輩之交的一個老頭子。
被稱作爲“老妖怪”的男人便衝着老翁身後迴應道:“這怎麼能夠怪我呢,明明是你自己不識貨的,難道我說是大內(禁)宮裡的,你還就真的深信不疑了啊?”
“哈哈哈……”聽到這兒也明白了一些什麼的老翁也(禁)不住哈哈大笑,結果也被後面之人拉入了“黑名單”,一起怒罵道:“你們兩個傢伙不要欺人太甚啊,小心夜路不好走啊!”
對於這人的威脅,男人和老翁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倒是自己兩人又開始私聊起來。
老翁問道:“老槍頭怎麼又不來了?”
男人搖搖頭,似乎有些無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來就不愛參合咱們的事情,若非是當時咱們以交情相邀,他最初也不會參與進來。最近這幾年,更是潛心武學,除此之外,恐怕能夠讓他上心的,也就是他那幾個弟子的事情了。”
“呵呵,我可是聽說,老槍頭收了個好弟子啊,如今好像就在那個誰誰誰府裡還是怎麼的可謂是潛力無窮啊。”老翁後面始終不(露)相的男人,又開始不寂寞地發聲了,讓這兩人不(禁)直翻白眼,不過對於他所說,他們卻也是認同的,畢竟事實如此嘛。
“老妖怪,你那邊的情況如何?”老翁這時候開始問男人,雖然老妖怪這個稱呼有些怪,倒也顯得這老頭子頗爲老頑童,而且和對面這男人還挺相符的,如果自己不說或者不是知道的人,誰會知道他已經是一個高齡老頭子了,恐怕大多從外貌上看都會覺得是一箇中年男人吧?雖說不上英俊,但的確是很英挺很剛毅很有線條的臉型,還有健碩的身材,想必稍微年輕時候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性),對於異(性)的吸引力應該也是巨大的,(性)子嘛自然也是風流成(性),就是現在說他是老頭子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的。
老妖怪嘆了口氣,說道:“雖然事情有些偏離,但好歹慢慢朝着咱們所劃定的方向發展下去了,問題是雖然很努力要往原來的軌道劃,但這樣雖說現在還可以依循下去,在後面付出的代價卻會是極大的,就算是咱們幾個老不死,能不能夠承受得起還很難說呢。”
老翁眼皮都不眨一下,顯得很是無所謂,“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其定理,我等要做的不過是順應其勢,何來改變之說?”
“你就會說些故弄玄虛的話,在咱們面前何須如此?老實說,老妖怪的話,也正是我想說的……”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你會不會說話呢,這話怎麼說的啊。”
“好了好了……”眼見着兩人就要吵起來,老翁趕緊出來打圓場,兩人都不說話了,只有他說道:“既然是爲變數,那便是咱們所想不到的,殿主離世這麼多年了,可他的預言一向很準確,唯有這一次,有關於這個變數的一切,都是充滿了變數,或許他真的就是那大衍之數四十九後遁去的一呢?”似是疑問,更似是在回答着些什麼,迴響在這山谷間,還有三個老頭子沉穩有節奏的呼吸……
洛陽皇宮嘉陽殿,氣氛被籠罩在一片極度的沉悶和壓抑當中,從未有過的壓力排山倒海一般向着殿下羣臣洶涌而來。
凌巴身處其中,感覺自己不過也就是一個很渺小的存在,彷彿這巨大浪潮中隨意一朵小浪花,都足以將自己吞沒在無盡的大自然的狂暴中,最後也只能夠尋到一粒塵埃沉澱的痕跡吧。
站在上方,俯視羣臣的董卓,那張難看的胖臉上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來,看着羣臣各樣的表情,有的恭順,有的謙卑,自然也有更多不服、不滿、憤怒、無奈甚至是怨憎的,就說剛剛退下去的孔融,儘管他最終選擇了屈服,但看他滿臉的不甘,這顯然不可能成爲自己的人,現在的董卓已經在盤算着事後給這個朝廷來一次換血大清洗了,這孔融肯定是要首當其衝的。
而除了孔融之外,也有其他一些大臣表現的義憤填膺,好像巴不得現在自己手中有一把匕首,然後自己直接飛上去一刀宰了董卓,這些人也都被董卓列爲了必倒的對象,反倒是三公太尉楊彪、司徒王允和司空袁逢以及車騎大將軍、琅琊侯凌巴四個如今在朝中分量最重的文武大臣並沒有做出太明顯的表示,就是在臉上,都並沒有什麼明顯看得分明他們心思的表情來。
雖然心中告訴自己越這樣沉默沒有表示的,自己越應該要警惕,這些都是女婿李儒在來洛陽之前就時刻提醒他的,可本(性)裡面他並不是一個會被這些條理束縛住的人,所以還是會得意忘形、囂張跋扈。
衝着另一旁的蹇碩使了個眼色,蹇碩神色一動,下意識看了劉辯一眼,見他呆呆的沒什麼反應,心中嘆息一聲,便出列高聲喊道:“太后懿旨: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仲穎忠國愛民、仁心厚厚,本宮母子承繼大統之位以來多有賴於其照顧扶助。今有何進不思報國、謀害忠良,天可憐見,降災以其猝死,而留大將軍之重位,董將軍不辭辛勞,(欲)爲代之,並冠以當朝太師,以饗嘉獎……”此番宣言一出,頓時震動了朝野,其實對於這個結果不少人心中也都有所預料了,但乍聞之下確定了卻仍是一時有些不好接受。
不得不說,董卓將第一個除去的人定爲何進的確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這段時間以來,何進(性)格上的短板一一暴(露)無遺,也就使得許多的人對他越發不滿,而他卻猶不自覺,仍舊是在我行我素,或者在他眼裡、心裡,他這個大將軍有着國舅爺的身份作爲後盾,只要皇帝劉辯在位一日,那麼他的位置也當然能夠穩固下去,渾然沒有連皇帝甚至親妹妹都被他惹上了的自覺,這樣的表現又讓原本對他還頗有些希望的那些人大失所望。
更重要的當然還是何進霸佔着的這個位子,大將軍乃是大漢軍隊之首,便是如今聲望極高幾乎快被成爲大漢軍魂的車騎將軍凌巴凌子衛都要略差一籌,可想而知其重要(性)。
而董卓不管是將來要怎麼做,現在就算是他想要做出什麼干預朝政的行爲,他可以做,但終究還是顯得沒有說服力,更是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可能常常只會事不行,董卓(性)格強勢而且粗枝大葉,他可以不考慮到這些,李儒卻不能夠不考慮到,至今爲止這一系列的行動計劃,自然都是靠着李儒幫他制定的,可以說一旦他成就了一代霸業,那麼李儒絕對是功不可沒的。
這個時候,董卓突然再一次轉過身去,面對着劉辯、望着劉辯,眼神中突然閃爍出極度耀眼明滅可見的異樣光芒,那眼神盯得劉辯只感覺心驚,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似地,他的臉上呈現出了各種複雜的情緒,從悲哀、到憤怒,還有怨恨,最多的卻是無奈和苦澀。
然後這所有的表情都歸於一空,變成沒有表情,那張還略顯的稚氣的臉上十分木然,對於方纔一切好像全然沒有察覺到一般,不再做任何的回覆。
這一下本來是期待着劉辯能夠站出來說些什麼的羣臣頓時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有的支持贊同,但更多的還是持反對票,而且一個個都說的有理有據有節,要一一反駁的話就算是巔峰時期的諸葛孔明來都不可能。
但是董卓可以,只見他一揮手,頓時一大隊全副武裝的侍衛涌進了殿中,然後成了一個包圍圈,將一干大臣圍在裡面,更拔出了他們的佩刀,那僅出鞘一部分卻反射着耀眼的寒光,頓時讓大部分臣子都安靜下來,而後董卓上前一步,冷冷一笑道:“諸位不必心急,咱家還有一件大事要告訴大家……”
這一下反而大家都安靜下來了,都想要看看他還要在耍什麼手段。
董卓笑得很得意,“呵呵……諸位大人覺得,皇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