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懷着沉重的心事,急匆匆地就要離開皇宮而去了,這一次凌巴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去向劉宏告別一下,此時的他心中突然有一種巨大的恐慌籠罩着。
穿越者並不是萬能的,對於穿越回古代社會的現代人來說,最害怕的事情還不是自己不能夠適應這個社會的生活和習慣,而是自己原本熟知的歷史發生了變化。
儘管從各種方面來看,穿越者似乎天生就是爲了改變歷史而生的,但凌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是萬能的上帝,就是以前歷史都還保持着的時候,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夠做到掌握它,更何況是現在自己穿越了,不管蝴蝶效應之類的說法是否成立,但和原本認知中的那一切比較起來,自己現在看到的歷史確實有了很多細節或者部分的偏差。
說到底究其原因,還是因爲歷史的人爲因素和偶然‘性’實在是太重了,而且這還絕不是一個人能夠造就的,更多依賴的當然還是羣衆的力量;雖說歷史成型之後便成爲客觀事實,然而在這之前,首先歷史是由一個個人譜成的,整個歷史長河畫卷,是各‘色’人物、各‘色’相遇、各‘色’看似偶然意外又或者是必然的事情組合而成的,但若是其中某個環節不同了,那整個片段也會跟着發生變化,而後可能就影響到了全局。
歷史人物不是傻蛋,否則他們也不可能名垂青史下來,如果誰一定要把這些能夠標榜史冊的傢伙當成傻蛋,除非他自己便是一個傻蛋。
凌巴不是傻蛋,他更不會以爲曹‘操’、劉備、袁紹甚至劉宏這些人是傻蛋,所以他纔會覺得恐懼,因爲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他似乎一直忽略了的問題——關於劉宏死後皇位繼承的問題。
他一直都以爲將來繼承皇位的便是後來的漢獻帝劉協,然而在原本的歷史之上,劉協究竟是怎麼成爲漢獻帝的?
這其中經歷了一個複雜的過程,首先是中平六年劉宏死後宮廷內‘亂’,外戚大將軍何進和十常‘侍’張讓、趙忠等人的爭鬥,使得整個皇宮都幾乎成爲了戰場,經過了一番博弈之後,當時首先成功榮登大寶的,是劉宏的大兒子劉辯才對,儘管許多人認爲,劉宏有遺詔,而且就在貼身黃‘門’蹇碩身上,裡面是要將皇位傳給劉協的,但誰又能夠拿出證據來呢?
那麼,劉協後來又是怎麼樣成爲皇帝的呢?卻是因爲董卓,相信稍微讀過這段歷史的人都瞭解,便是因爲董卓這個一直被世人痛罵、甚至後來袁紹、袁術、曹‘操’、孫堅等十三路諸侯聯盟征討的武夫,將洛陽攪得團團遭,而後甚至還遷都長安,當時他也是“開創”了漢末以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時代,後來曹‘操’其實也和他差不多,只不過地點換了一個變成許都了而已,所以說起來劉協的確算是個可憐人。
而凌巴以前一直以爲劉協不會再可憐了,也是一種先入爲主的觀點,誰叫原本歷史上劉辯只當了沒幾個月的皇帝,就被廢了?不過多了一個很少爲人所稱及的“漢少帝”的名號而已,而廢劉辯,立劉協之人,正是董卓匹夫,劉辯被廢爲弘農王之後,很快也被董卓害死了,而劉協成爲了後來的漢獻帝,幾經“轉手”,先是董卓,然後是李傕、郭汜,再來又是曹‘操’,而後不甘而死,但歷史早應該發生變化了,現在的凌巴,還能夠保證一切都會按照原本歷史的軌跡走下去嗎?
而且他憑什麼保證?難道非得要宮廷內‘亂’,十常‘侍’作‘亂’,而皇帝兄弟更替,再來一個董卓‘亂’洛陽、李傕燒長安?
凌巴心裡面突然很是茫然,他突然發現前方的路,自己好象有些不知道如何走了。
以前的時候,即便是發現很多事情的發生和自己原本瞭解的歷史有偏差,凌巴也都沒有覺得什麼,因爲至少,大局觀上凌巴還是能夠把握住的,而一直以來似乎也沒有太多變化,如今黃巾終結了,一切似乎也終於又重新走上了歷史的正軌。
但是現在,今天在看到了劉辯異常反應之後凌巴引發的一連串的聯想,使得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或者說很多事情以前並不是沒有想到,而是一時間沒有去想、也不願意去想,但現在雖然很多事情沒有發生,卻光是想想,便讓他心中發麻。
“將軍,您怎麼……”一個呼喚聲突然在耳畔傳響,將凌巴從沉思中喚醒過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神思不屬間,居然不是往皇宮外面走的,反而走的是劉宏御書房的方向。
而剛纔叫住凌巴的,那般尖利的聲音,自然是一個太監,而且還是凌巴的一個老熟人,小乙子是也。
“沒什麼事……”凌巴的笑容有些僵硬,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麼似地,“你怎麼會在這裡的,陛下呢?”
一般來說,現在這種時候劉宏似乎不太可能待在這種辦公地點,而凌巴也知道,現在在皇宮裡是有劉宏的地方纔可能找得到小乙子了,幾乎張榮都快要被代替了,而此時小乙子在這裡出現,反推一下劉宏或許也在這裡,不過他又不太想在這時心煩意‘亂’的時候見到劉宏,所以纔會有此一問,其實更想含糊過去然後直接走人的。
“啊”小乙子突然拍拍腦袋,驚叫道:“差些忘了,陛下正好叫我出來尋你過去呢。”
劉宏現在要找自己?凌巴不由一愣,下意識問道:“陛下找我什麼事情?”不過旋即想到,小乙子雖然跟在劉宏身邊,但這種事情也未必能夠知道多少,畢竟他更多隻是傳達劉宏旨意,論寵幸程度,他是絕對比不上張讓、蹇碩等人的。
果然,小乙子搖了搖頭,輕聲道:“這個咱家可就不清楚了,將軍進去了就知道了。”
凌巴心中苦笑,如果其他時候還能夠找藉口,但現在都到‘門’前了,他還能夠怎麼做?
小乙子領着凌巴剛想要往回路走,哪知道卻聽到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傳出來:“某家自己會走路,犯不着你這狗‘腿’子多事”
一聽到這個聲音,凌巴便發現小乙子神‘色’間有些變化,眼中閃過幾絲怨恨,趕緊將他拉到了一邊去,低聲問道:“此人是誰?”
還沒等小乙子回答,凌巴便看到一個人影從御書房中大大咧咧走出來了。
凌巴目光頓時一凝,這個人讓他心中下意識很不舒服,長得五大三粗也就算了,身上穿着的錦衣‘玉’服,和那身贅‘肉’相當不般配,偏偏走路的架勢還很大,在皇宮裡面擺什麼譜,找死啊?
“這一位,就是大將軍何進了……”就在這時,小乙子開始小聲地爲凌巴介紹着。
要論這個宮裡面,衆多太監當中,凌巴也就唯有對他,稍微態度好一點,也比較沒什麼偏見,可能也是因爲最早與他接觸,而且發現他也算不上多壞——廢話,沒有權利,再壞能夠壞到哪裡去?所以,凌巴和他倒也有不錯的‘私’‘交’。
聽到小乙子介紹說是何進,凌巴倒不由得重新再打量了一番那大漢。
這大漢虯髯滿面,不過看上去長相也是很普通的那一種,至少絕對是沒有凌巴的“風‘騷’”的,渾身散發出一種彪悍之氣,還有一種怪異的匪氣,凌巴知道這可能和他原本的身份有關係,畢竟當了那麼多年的屠夫,就算如今再怎麼樣身份變化,再如何的竊踞高位,也難以一時改變已經養成了的‘性’格。
凌巴和他可不同,如果是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恐怕會比這何進還要遜‘色’,但凌巴那是真正見過世面的人,而且其經歷也歷來是非比尋常,幾乎可以說什麼陣仗沒有見過,除了冷兵器時代和熱兵器時代戰爭的差異會讓他不能很快融入適應之外,在與人‘交’往、人心揣摩方面,古今別無二致,而他則正是此道高手。
不過凌巴心裡面也清楚,與黃巾的一役,讓原本雖然風頭無限、但都是依附着劉宏的自己,一時間在軍中擁有了極高的威望,在天下人心間,也難免有些神化,雖說對於自己,劉宏還算得上是寵愛的,不過他也不可能完全任由自己做大。
如今的凌巴,早已經知道了劉宏並非自己後世認知裡的那樣,不但不昏庸,而且深諳爲君之道,只是本身的‘性’格缺陷也很明顯,而且接手這個漢室江山的時候,就是一個前皇帝桓帝留下來的爛攤子,否則的話,未必不能夠靠着自己將這國家重新發展起來。
爲君之道,十分重平衡,要手下的文武最好是互相合作,同時又互相制約,都是爲自己辦事,但卻不容許結朋黨營派甚至是個人做大,那樣會對他心理造成壓力,認爲會威脅到自己的統治,可又不可能將凌巴幹掉,只有扶植另外的一股勢力,來抑制凌巴的發展,同時也是在想那些中間派聲明,自己雖然倚重凌巴,卻不是非要他不可,必要時刻,未必不能夠棄之如帚。
如今將這何進召來,意圖已經很明顯了,而且,凌巴總感覺自己和何進這碰上的時間太過湊巧了,自己剛一趕到,他立刻就被“趕”出來了?這也有些不太可能,除非,是有人有意爲之,這個人是誰,又有什麼目的?答案,呼之‘玉’出。
對此,凌巴倒說不上反感,他能夠認清形勢、認清自己,就算是如今的風光無限,也不會將他衝昏了腦子,他知道自己在劉宏的眼中,仍然也是屬於棋子一般的存在,雖說這顆棋子如今壯大了許多,而且還娶了他最疼愛的妹妹、和他有了親戚的關係,但棋子的身份仍然不會有所改變。
在大漢軍中,職位一說是很有趣的,實際上,按照理論上來說,太尉便是朝廷裡執掌兵事的官員,可偏偏太尉算是個文職,至少一度都是由文官擔任的,而大漢軍中的軍職,卻又是獨立成一個編制,所謂“將軍”,代表的是一個階層,破虜將軍也可以成爲將軍,中郎將也可以成爲將軍,但實際上將軍的地位還要高於這些,而大將軍,則又是將軍中的極致,同時也算是大漢軍中最高的一把手,其下還有車騎將軍、驃騎將軍這等。
西漢時候,其實原本還有一個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名號,西漢初的開國大將韓信便是劉邦授予了“天下兵馬大元帥”,統一指揮天下百萬多人馬,只是後來因爲種種原因,這個封號被廢去了,因而便有了大將軍作爲最高地位的一個將軍位號。
大將軍再接下來的車騎將軍,這個位置皇甫嵩也曾經做過,剿黃巾的時候,劉宏給他的敕令裡寫的是左中郎將,是三大中郎將之首,但實際上中郎將的地位是不如車騎將軍的,只是當時作爲“掃黃”而臨時授予的;再之後,卻是驃騎大將軍,“驃騎大將軍、冠軍侯霍去病”,相信大多數人都不會陌生,而霍去病任驃騎大將軍時漢武雙子將星的另一人衛青當時則是在當大司馬,其實就是後來的太尉。
如今凌巴的軍銜是大漢車騎將軍,而何進的軍銜,偏偏壓過他一頭,乃是大漢軍中第一位的大將軍,當然不管是從威望還是從實際權力上來比較,何進都是萬萬比不過凌巴的。
就在之前,早在凌巴還不是車騎將軍的時候,何進便已經是大將軍了,不過當時更多還是何皇后周旋的結果,但其實更多隻是一種榮譽的地位,他並沒有多少實權,至少對於大漢的那些軍隊和軍人沒有足夠的掌控力,一個沒有一點兒軍威聲望的大將軍,要如何能夠服衆?不過現在卻也有些不一樣了,因爲何進如果有了劉宏部分暗地的支持,他的地位實質上肯定也會發生變化。
劉宏和凌巴是心照不宣了,不過何進卻可能爲此沾沾自喜,還真以爲自己得到了皇帝的看重,所以飛揚跋扈那還是小事情,真把自己當個人物讓劉宏漸漸生厭起來,纔是他今天被趕出劉宏御書房關鍵。
凌巴和小乙子都沒有去理會何進,遠遠的便避開了,自然不是對他有什麼懼怕,只是兩人似乎是很有默契的都不想要惹上何進這條在宮中幾乎出了名的“瘋狗”——幾乎所有皇宮裡的奴婢、‘侍’衛們都知道,這個還壓過了車騎將軍、大漢駙馬凌巴的大將軍,爲人卻實在是不咋地,經常怒罵宮中人還不說,有時甚至還會毒打,於是成爲了宮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一般,偏偏他還不自知,竟然以爲這些人是敬畏他,對於妹妹何皇后的勸阻都全然不當一回事,依舊是我行我素。
凌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冷笑:不管劉辯究竟有沒有機會,自己也不會讓他有機會了,有何皇后那個令自己生厭的歹毒‘女’人也就罷了,這個舅舅也實在是很不好搞,若真的劉辯成爲了皇帝,那何進還不得要翻了天?到時候,就算是凌巴想整治他,也要多費點手腳和麻煩,那可不是他希望的事情了;相比較之下,劉協的母親王美人不但爲人溫順善良,而且基本沒什麼外戚勢力,這便是一件好事情,只要叫劉協當心宦官,親賢臣、遠小人,說不定打造出一個明君出來呢
“小乙子,看你對這位大將軍,似乎也不怎麼感冒啊?”凌巴笑着看着小乙子,本心裡他並不喜歡太監這種“生物”,但這個羣體卻是古代封建社會裡一個絕對規避不了的羣體,而且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發展,幾乎已經形成了一個觀念,最主要的是,若是讓一個完整的男人整天伺候着後宮的那些個佳麗妃子,個個都是容顏出衆的人物,要這些男人不動心就比登天還難,而後宮清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忍耐住寂寞,只是缺少機會,而一旦她們機會,當‘玉’望的閘‘門’一旦打開,奔騰飛瀉的洪流絕非人的主觀意志所能夠完全控制和阻擋。
由此看來,太監卻也有其一定的必要‘性’和出現的必然‘性’。
不過對於小乙子,凌巴心裡面真的沒多少反感,要說喜歡也不見得,卻也不可能像是對張讓趙忠他們一般,實際上也是因爲小乙子和凌巴的親近,使得張讓這些人在宮廷裡對小乙子頗多排擠,還好小乙子因爲凌巴的部分關係,能夠得到劉宏關注,成爲了傳旨太監之一,也算是一個御前人物了,而且劉宏叫喚還‘挺’頻繁,張讓他們倒不敢動作太明顯,不過小乙子肯定很多時候過得不痛快就是了。
有關於這些,小乙子卻全然沒有與凌巴說過,也大概是他這樣的心‘性’,讓凌巴很多時候還能夠對他袒‘露’一些。
凌巴不過是隨口一說,哪知道小乙子卻是一臉的鄙夷,“哼哼,不過是個屠夫出身,妹妹飛上枝頭當鳳凰便忘記了原來出身,數典忘本的傢伙,值得咱家怎麼看重?”見到凌巴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才明白過來這種話他這種奴婢是不能夠隨便‘亂’講的,不過卻也沒有過分慌‘亂’,只是訕訕搖頭道:“將軍可不要……”
雖然小乙子‘玉’言又止,但凌巴知道他其實並不害怕,心中暗想,看來時間還有經歷真的很會改變一個人,當初的小乙子,那四年前自己初到這個世界之後碰到的第一個人第一個印象現在還深刻在腦海裡,但凌巴不得不對小乙子改觀,他確實變化很大了,儘管還沒有表現出讓凌巴討厭的太監的“特質”,但確實比以前更有了心機,而非當初那個只會耍點兒小聰明、遇到點兒事情就慌‘亂’不知所措的小太監了。
小乙子並不感到十分慌‘亂’也是有理由的,這些年來他其他的沒多大變化,但察言觀‘色’的能力卻是更大增強了,對於凌巴他也算有些瞭解了,自然知道凌巴並非是‘亂’嚼舌根的人,更何況從剛纔聽到凌巴說的話裡,他也聽出了些一樣的味道,顯然凌巴也是“同道中人”,和自己一樣對於何進也是不感冒,至於其中有沒有其他什麼原因,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