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黃碣靠着裝死的伎倆,見了董昌,以爲能說服董昌重新振作,南下攻伐福建。
差點兒,他就成功了。
可惜啊,有李瑜、吳瑤這兩人不遺餘力地拖後腿,黃碣這番努力,又打了水漂。
然而,試圖說動董昌,讓他派兵南下的,卻不止是黃碣,還有一個張武定。
張武定讓人去叫朱思遠過來。朱思遠知道,他現在的一切都如浮萍般,毫無根基可言,全部都依託於張武定和李瑜兩人。
聽到張武定有召,沒有遲疑就過來了。
可是聽完張武定的意圖,竟然是要跟泉州開戰,心裡的小九九便盤算開了:
跟胡茂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之後,他現在已經知道炒青的來源就是泉州,而且,種種跡象表明,那個茶鋪十有八九是官辦的。
而泉州的官府最大的頭是誰?那便是張武定的死對頭王延興的老爹。
當然,這些細節,他是不會跟張武定說的,就算張武定以後遲早會知道,那,能多遲一天也好。
只是,如果董昌派兵去打福建,尤其爭鋒相對地直指泉州,那這茶葉生意,只怕就沒得做了。
這可不行!這可是老騙子的錢袋子,命根子啊……
張武定察覺到了朱思遠的遲疑,不悅道:“怎麼!不願意?”
簡單幾個字,聽得老騙子背上一陣涼颼颼的,將茶葉什麼的都趕緊放一邊,連忙說:“不敢!願意!張郎的事情,就是貧道的事!貧道,即可便去求見李瑜,向他說明利害關係……”
張武定聽這他中氣不足的語氣,以他對老騙子的瞭解,很快就想到了老騙子的心思,冷冷地哼了一聲:“哼,若是日後,某能奪泉州,泉州那茶鋪便給你,如何?”
老騙子被張武定道破心事,連忙換上一臉興奮道:“如此,貧道便多謝張郎了!貧道,這就去了!”
朱思遠出了張武定的院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本就對張武定有些犯怵,再往後,聽說了一些張武定測試火器的一些細節後,便更加心生畏懼。
這種懼怕是沉重的,讓他每次見到張武定都提心吊膽。
然而,錢財對他的誘惑的力量,卻是浸透到了他骨髓的最深處,若是用一個字眼來形容,那便是致命的。
他才一出了院子,就把張武定威脅的話語擱置起來,左右尋思道。誰知道張武定能不能將那泉州打下來?
就算是當真打得下來,想要佔據泉州的話,找他要吃要喝的人多了去了,茶鋪,那麼大的一塊肥肉,能給自己?他信嗎?
一邊嘀咕,感覺身後似乎有人跟着,腳步卻不得不往李瑜府上邁去:
得想個什麼法呢?
朱思遠有些頭疼……
最好,李瑜不在就好了……
不過他一向都是心想事不成的,這種好事就不要想了……
到了李瑜府上,見是李瑜跟前新晉的紅人,門房不敢怠慢,連忙將他迎了進去,卻告訴他,李瑜當真不在,說是王府上出了緊急要務,他急忙趕了過去。
有緊急要務?不會李瑜也是想打福建吧?一種騙子特有的直覺告訴他,李瑜被董昌找去議事,怕是跟福建有關。
他想了想,準備在李瑜府上等等看……
老騙子就是老騙子,業務水平就是不一般。他到李瑜府的時候,李瑜確實,正是在王宮,與吳瑤聯手,一起壞黃碣的好事。
他等到李瑜回府時,額頭上的傷還沒好,猶在不住地往外滲血,沿着臉面,往下流。面貌那個慘啊,看看都瘮得慌。
他聽到朱思遠來了,也不等醫者過來,去見朱思遠。
朱思遠見了李瑜這幅模樣,趕緊在身上又翻又找,掏出個小瓷瓶子來。從中倒出些許粉末,要往李瑜傷口上擦。
李瑜卻沒有阻止,只是問:“這又是何物?可不要留下疤了!”
朱思遠少不得又要故弄玄虛一番……老騙子在功力尚未大成之前,少不得要四處捱打。被打多了,治療跌打損傷,創口出血的經驗自然也是極爲豐富的。這久經考驗的方子,還是有幾分效果的。
果然,藥粉才敷上,血便完全止住了,傷口火燒般的疼痛也消了,只覺得有一絲絲的涼意。
“還是道長手法獨特!”李瑜讚了一聲後,又說起此前在王宮發生的一切,說完,少不得又補充一句,“這黃碣居然還不死心!看某下次怎麼收拾你!”
朱思遠無意攙和李瑜、吳瑤和黃碣的恩怨,對其中透露出來的對征伐福建的信息確是很關心:“還是郎中高瞻遠矚,伐什麼福建?那是個陷阱!千萬不能去的!”
“哦?陷阱?何以見得?”李瑜意外地反問道。
“郎中可知張武定的霹靂雷,是從何處學到的嗎?”朱思遠故作神秘地小聲說道,“便是那泉州刺史之子,王延興,得了藥王的真傳,配出來的火藥,比某等小道,威力大了百倍不止!”
“也就是王延興還只是個肉身凡胎,無法將那火藥的威力全部發揮出來,不過,舉手間,滅殺千兒八百的青壯男丁,是不在話下!”
“張武定的那個霹靂雷,也就是偷學了些許皮毛而已!”
“只求那王延興不來越州就好,怎麼還主動去招惹他?”
朱思遠一陣胡吹法螺,李瑜竟然信了:“這麼說,若是當真出兵,是必敗無疑了?”
“必敗無疑!”朱思遠肯定地說道。
“即是如此,那某今晚便再如王宮,歷陳道理,勸說大王不要出兵福建!”李瑜若有所思地說道。
“郎中英明!”聽到李瑜這般打算,朱思遠心裡樂開了花,他也希望董昌不要出兵。大家一起開開心心賺錢多好?打什麼仗嘛!至於張武定?他能知道自己跟李瑜是怎麼說的?
誰想,李瑜接下來卻說道:“但凡某竭力反對之事,吳瑤定然竭力支持。某越是強烈,他便越是反對!那某便可以順勢讓他吳瑤領兵去福建!讓他吃上這一場敗仗!且看他如何收場!”
啊……李瑜這心裡是到底是怎麼想的?吳瑤吃了敗仗,縱然要承擔嚴重的後果,可受損失的,卻是越州,是董昌啊!
老騙子騙人,多少還有點底線,這李瑜害人,已經是沒有下限了啊!
董昌啊董昌!你有這麼兩個好兄弟,想不被他們玩死,怕是難了!
朱思遠不露聲色地出了李瑜府,去向張武定彙報:“張郎大喜!”
“哼……何喜之有?”
“某已說動李瑜,讓他設下計策,好說服大王出兵!”朱思遠眉飛色舞地說道。
“哦?”張武定一聽,心中當真是喜悅,“張武定若是能重新奪回水寨,道長當居首功!”
“張郎客氣了!貧道,還需張郎多多照拂呢!”
“哈哈!區區小事,自是無妨!”張武定哈哈大笑道,笑完,他又追問道,“李瑜可說是派誰爲將,兵馬出自何處?”
“這……某對這些軍國大事確實知道得太少了……”朱思遠自然知道,接下來主持南征的,十有八九是吳瑤。
不過,吳瑤這個人,坑人很在行,辦事絕對不行,張武定聽到這個名字,九成會跳腳大罵。還是裝不知道得好。
張武定也沒細想,他也沒指望朱思遠能將所有細節都弄清楚,便放朱思遠離開。
朱思遠帶了微笑,踱着方步出了張武定的門,可纔出了街口,見這次後面沒有再跟着人,便撒開腳丫子往西門快步而去。
若是有人看到了,定然要心中多出幾重疑惑了:這朱道長的新居不是在東面嗎?怎麼反倒是往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