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遠前來鼓動張武定去向董昌獻寶,才說噴火弩三個字,便讓張武定勃然大怒。
連忙分辨之後,張武定眼前一亮:這老騙子本事沒有,鑽營的心思還真不少……
便點了點頭:“那就勞煩道長安排了!”
老騙子頷首道:“此乃貧道之榮幸……不過,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老騙子立即換上了一副滿臉憂色的表情,沉重地說道:“那吳瑤與貧道有些不睦,貧道擔心,只怕他會從中作梗啊!”
張武定一聽,知道這傢伙肯定又有什麼幺蛾子要鬧,不耐地說道:“那又該如何?”
“貧道知道,有一人,正能剋制吳瑤,乃屯田郎中李瑜是也!此事若要成功,少不得此人助力!”老騙子說道。
火器之事,事關生死,自然是機密之事,王延興在泉州,可把這等殺器捂得死死的,等到稍微露出一點消息,都是語焉不詳,可這朱思遠是恨不得鬧得人人都知道似的!
不過,再想想,若是那吳瑤使壞,只怕自己跟這老騙子連出現在董昌面前都不可能,確實是需要一個同等重量級的人來引薦一下。
老騙子找上李瑜,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
當初,張武定試圖走老騙子線路去接近董昌的時候,這傢伙可沒說跟李瑜關係好而跟吳瑤有齷蹉啊!虧得自己還在那吳瑤身上花了那麼多錢和精力。
一想到這裡,雙眼冷冷地橫向老騙子:“當初,可是你對某說道,掌書記吳瑤是董使君跟前第一紅人,若是能有他的引薦,大事可成的!”
老騙子臉色一呆,立即又變回來,滿臉笑道:“這不是嘛,吳瑤確實是第一紅人,若是能有他的引薦,自然是更好,現在不是得不到嘛,張郎,不如退而求其次嘛!李瑜也是可以考慮的人選……”
“哼,不要再來訛某萬兩黃金就好!”張武定也不再追究,揮了揮手,打發老騙子滾蛋。
朱思遠卻笑嘻嘻地離開,當真去找了李瑜商議。
五日後,隴西郡王府邸之中,一桌筵席剛剛擺好。
董昌端坐主位,其下,分列兩側分別坐着的吳瑤、蔣瑰、李瑜、錢鏐幾人都是早年就跟隨他打天下的人,深得他的信任。
雖然身居高位,可董昌卻不忘舊情。對這些功臣都委以重任不說,時不時還會叫到一起吃個飯,也很少在他們面前擺架子。
只是,現在錢鏐出鎮杭州,蔣瑰也去了婺州任刺史,難得回一次越州,像這樣聚齊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
“此次若不是某得晉郡王,你們二人也不知道又要拖到何時,才能回來與某相見一次!”董昌指着錢鏐和蔣瑰笑罵道,“若不是此二州實在是太重要了,某真是恨不得就將你們叫回來,與某長相伴!”
杭州的重要不用多說,婺州,即後世的金華,是兩浙西面的門戶,雖然不及杭州富庶,戰略地位卻是同等重要,爲此,董昌纔將手下最信得過的兩員大將分別鎮守這兩個州。
只是,董昌有義,他的兄弟們,卻不像他想的那樣同心啊!
吳瑤和李瑜兩人早就把當年一起奮鬥的情義丟到爪哇國去了,現在,兩人在越州爭權奪利之事愈演愈烈,堪稱生死對頭。
而外放的錢鏐和蔣瑰都有自立之心,只是蔣瑰力有所不及,而錢鏐沒有合適的藉口,唯有董昌,自我感覺良好,依舊將他們當自己兄弟看。
錢鏐跟蔣瑰雙雙起身拱手回道:“某等,無事不刻都在想念大王的恩情,唯有鞠躬盡瘁,爲大王分憂!”
董昌擺擺手:“某就跟你二人這麼一說,不要這樣緊張,某等兄弟一場,何來此般生分?來,喝酒!”
四人雙雙舉起酒盞,齊齊地將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此時李瑜站起來,舉起酒盞,走到中間:“此次爲賀大王新晉之喜,可謂普天同慶啊!來,爲大王賀!”
餘下幾人,自是立即響應,同舉酒盞,齊聲道:“爲大王賀!”又幹了一杯。
李瑜敬過酒,卻不回自己的坐榻上去,而繼續說道:“除了這一杯酒,某這裡還有一樣事物,是非等閒,堪稱軍國重器,要獻給大王……”
“哦?昆石又有何新奇之物呀,快拿出來給某瞧瞧!”董昌一聽,有這樣的寶貝?立即被吊起了胃口,問道。
李瑜說道:“卻不在某身上,還要請大王移步後花園草坪之上觀看!”
董昌還沒表態,吳瑤卻先跳了出來,說道:“你這李瑜,好不掃興!某等與大王正喝得興起,偏偏這時候要來獻寶!大王,愚以爲,這田舍翁無非是在哪個商人那裡颳了些海珠來糊弄大王了!”
“哈哈……海珠也不錯啊!只要是兄弟拿來的,某斷無不受之禮,走,去看看!”董昌哈哈一笑,將酒盞一放,起身邊走。
一行人來到後花園,見李瑜已經命人用車推了一個大箱子,在花園的一角,與董昌所在位置隔着遠遠的池塘和假山。
“這是爲何?”董昌指着遠處的木箱子問道,“放於遠處,某如何能看得清楚?”
“大王稍安勿躁,看看便知!”李瑜笑笑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已經見過張武定演練過,自然心中有底。
董昌聽言,也先不再言語,靜靜地觀看。其他三人雖然心中也是疑惑,卻也只得暫且忍住。
只見那邊幾人將箱子打開,取出十數張完好的牛皮,請董昌驗看後,裹在粗木頭來,再用木樁子穿着,擠擠挨挨地立在一起。
佈置完畢後,又再見一人擺出一個罐子,再用火把往上面的一根繩子點上,丟在木樁子的中間,然後那人快步跑到假山之後。
就在董昌即將失去耐心之時,突然紅光一閃,緊接着,轟地一聲巨響,擠擠挨挨的十來根用木樁子釘在地上的木頭,像受到大力推擠一般,紛紛倒地。
原來朱思遠說服張武定拿到董昌這裡來獻寶的,是霹靂雷!而且是加強版的霹靂雷。
不單是個頭更大,充火藥更多,裡面的碎瓷片也換成了鐵片。
威力自然也是高了一個層次。
而觀賞的諸人,最初的驚嚇之後,是集體的錯愕,這是何物?
何以能以一聲巨響,將這十數根木樁一齊推到?
幾人都是上戰場廝殺過的軍漢出身,登時就想到了此物若是用於戰場,定然是威力巨大的殺器,難怪李瑜說軍國重器。
此時,那施放火器之人,已經拿了兩個木樁子過來,李瑜瞟了一眼,見每根木頭上的牛皮都被紮了不少鐵片,知道效果還不錯,他一臉得意地對董昌說道:“大王請看!”
董昌走近一舉木樁,將牛皮揭起來,一看,那些不規則的鐵片在那一炸之力下,竟然像鋒利的鋼刀一般,刺穿了牛皮,深深地扎入之後的木頭,他用力扯了扯,竟然扯不動!
這倘若是炸在人身上,每一個鐵片都堪比強弓利箭的殺傷啊!
所有人,都被這東西震倒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種安靜在巨響之後,尤爲顯得一片寂靜。
“好你個李瑜!藏着這東西,現在纔拿出來!”還是錢鏐先出聲,他佯怒道,“若是有了此物,當日巢賊犯境之時,某還需要使什麼詐呀!便讓其來攻城便是了!”
“哼,只怕他又是貪了誰人之功勞來大王這裡獻寶!”吳瑤卻沒聲好氣地接話道。他自是最不希望李瑜出風頭的人了。
“某卻不需要貪誰人之功,某隻不過是像大王引薦製出此物之二人。”說罷,大叫一聲,“朱思遠、張武定,還不來拜見大王!”
兩人連忙快步走過來,在董昌面前跪下就拜:在唐代極少用跪拜禮,跪拜是極其鄭重的情況下才會用到,平民拜見王爺,自然是可以用此禮節;
老騙子跪得也是毫無壓力,對他來說,只要能達到目的,不要說跪了,就是去舔董昌腳丫子的事都能幹得出來。
可張武定就不同了,他除了跪過先人之外,還從沒對別人下過跪。
可事到如此,不能不低頭……
董昌見原來是這兩人做出來的這等利器,心中欣喜,連忙將兩人扶了起來,其中朱思遠他還認識,便說道:“原來是朱道長和這位壯士之功!能獻出此等神器,孤王自有重賞!”
“你二人還不快謝恩!”李瑜喝道,那兩人連忙又磕頭又謝恩,差不多了,李瑜才又說,“恭喜大王,得此神器,天下霸業何愁啊!”
“昆石所言極是,大王,杭州、蘇州直面楊行密之威脅,鏐請大王將這二人置於武勝軍之,打造此霹靂雷……”錢鏐心思轉得最快,他立即就想到要將這兩人拉入麾下。
他所駐守之地,防禦對象是江淮楊行密,正是需要利器防守。
“不妥不妥,武勝軍有八都軍,何懼只有,婺州西面鍾傳咄咄逼人之勢不減,纔是最需要此霹靂雷……”蔣瑰連忙也出聲,這等好處,不爭的是傻子。
李瑜擺擺手:“二位不用爭!某倒是覺得,此等利器,最佳的處所,自然是大王所在之地!不知大王以爲如何。”
董昌不置可否地嗯一聲,他見吳、李、蔣、錢四人叫在一起,真心是珍視這段過往的交情,難得聚在一起敘舊,可這四人心裡想着的,卻總是脫不在一個利字。
心中一嘆,臉色一黯,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喜悅。
吳瑤對李瑜視如仇寇,見李瑜得意,心裡那個嫉妒恨,想着對董昌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起到貶損的效果。
現在看到董昌臉色變化,頓時找到了言辭:“爾等俗人,真是盡會掃大王的興!尤其是李瑜!某等於大王難得一見,卻拿此等兇器過來敗興!還不快快撤下!”
董昌看了一眼吳瑤,也不知道是不是當真看穿了吳瑤的用意,只是意興索然地說道:“哎……爾等都不需再爭辯,此時既然是李瑜所提,便繼續由李瑜首尾,便在軍作監下再設一坊,做這個事物吧……今天本王乏了,你們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