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藝的目光,追着那羣人,一直到他們進入到了招討使設在寶安的行帳,才收回目光。
這人到底是誰,來寶安做什麼的呢?
別說是楊廷藝,這一路上,但凡見着了的,莫不在猜測。到底是誰?怎麼讓一個宦官穿着錦服、擺着儀仗過來了?
雖然大唐不禁宦官任事,可還是第一次,在距離長安不下萬里的嶺南看到有宦官出現。
難道是天子要給招討使下什麼詔書?
天子要給招討使升官了嗎?
只是天子此時正是滿頭包的時候,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地給招討使升官呢?
況且,身邊有宦官的,又並非只有天子一人。天子的兄弟、姐妹、兒女身邊都可以有宦官侍奉。
這宦官的來歷,便是天子任命的清海軍節度使,嗣薛王,李知柔,此人乃是李唐宗氏,其玄祖爲唐睿宗,算起來,也是當今天子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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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有幾個宦官侍奉,實在是正常不過。
而這個宦官此來寶安,便是代表李知柔過來面見王延興。
按說,清海軍節度使和安南招討使的官職是平級的,李知柔派人過來,王延興想見就見,不想見,直接找個由頭,將他打發回去,完全是可以的。
只是,王延興卻有另外的一層想法,便得知這宦官在寶安上岸後,就在行帳外等候迎接,先把禮節都做足了。
迎了那閹人進了帳中,又要請他坐主位。
那閹人見王延興又年輕,又客氣,還當真要去坐主位。
不過,就在他剛邁動了步子,感覺身後陣陣殺氣,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滿帳中的諸將,斷然是容不得自己一個外人,坐了招討使的主位。
他連忙收住步子,尖着嗓子,客氣道:“奴婢不過是一個殘缺之人,如何能坐這麼尊貴的位子,王使君請坐!”
“尊駕客氣了!”王延興見這宦官知道分寸,也不再謙讓,請他與自己一起做了上首的位置。
落座之後,那宦官才拱手道:“奴婢此來,是受了嗣薛王之派遣,前來見過王使君!”
“嗣薛王有何指示,還請尊駕示下!”王延興連忙客氣地答覆。
“不敢說指示,嗣薛王得知安南招討使,已經平定了安南諸地,很是誇讚了一番。只是有幾句話,想讓奴婢過來問問。”
“尊駕請說!”
“嗣薛王問,王使君既然已經平定了安南諸地,卻爲何不向天子交還節符?”
果然是問這個,王延興不慌不忙地說道:“尊駕有所不知!安南之事,事在安南,可關鍵之處,卻是南詔!”
“若要定安南,必須先定南詔!”王延興慷慨地說道,“南詔不定,安南終究不穩,若非如此,高駢將軍,收復安南之後,才一撤兵,又爲南詔所乘!”
“某正在派遣兵將,逐步征討南詔!一勞永逸地,解決安南之事!”
“帶到南詔臣服,向天子報捷之事,某定然將交還節符!”
南詔可不是個小國,單憑一個軍鎮,想讓他臣服,得搞到什麼時候去了?就是不願交權唄……
別說王延興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就算是沒有道理,到手的權力,想再交出去,怕難度不是一般的小。
那宦官笑了笑:“王使君果然考慮得周全!奴婢便靜候佳音了!”
這個問題,算是過了,不過,他肯定不會只過來問這個答案早就知道了的問題,果然,他略微一停頓,又問道:“此前,王使君要征討安南,缺少落足點,所以,劉使君在的時候,借了寶安、儋州、崖州和雷州爲安南招討使暫居之所。”
“現在,王使君已經克服交州,卻不知道何時再將這幾處地方,還給青海軍節度使?”
“都是大唐天子之地,說得這麼生分做什麼!”王延興哈哈一笑,“實不相瞞,不是某不想還,而是不敢還啊!”
“要征討南詔,所費錢糧,日耗千金,若是沒有幾個州縣支應,何以爲繼?”
“但是,某也在這裡當着大家的面承諾一聲,只待南詔臣服,寶安也好、崖州、儋州也好、雷州也好,通通還政與清海軍!”
“不知尊駕以爲如何?”
聽到着答覆,那宦官臉上還是一成不變的淡然。
其實,這兩個問題,都是不用問就能想得到的,肯定是否等的。
李知柔也沒準備王延興當真能說還,只不過,是爲接下來的問題,做個鋪墊罷了。
那宦官點了點頭:“國事爲重,奴婢能理解王使君的心意,奴婢定然將王使君的話語帶回去告知大王……”
“另外,還有一事……”那宦官這才說出來自己前來的真正目的,“王使君可知,盧琚造反,暗害劉使君之事?”
這是要說劉崇龜的事了?王延興連忙搖頭:“哦?盧琚只說是劉使君暴病而亡……某也正猜疑,劉使君正當壯年,身體康健,如何會得暴病!原來是盧琚暗害?”
說着,王延興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然而,某心中雖有猜疑,卻苦於沒有實據……尊駕可有真憑實據?”
聽王延興這話說的,劉崇龜分明就是他手下的人幹掉的,若是有真憑實據,那就不是說盧琚如何如何了,而是說王延興如何如何了!
李知柔也好,劉隱也好,都只不過是猜測罷了。
那宦官低頭搖了搖:“唉,本有實據人證,卻讓那盧琚盡數殺人滅口了!現在,卻是拿不出來了!”
“哦……那就可惜了……”王延興也唏噓道。
“然則,盧琚所做之事,他卻是親口所承認!此時,卻是廣州城內盡人皆知!”
還能這樣?王延興愣了一陣,盧琚會傻到自己承認嗎?
不過,其實,事情真像如何,關鍵並不在於他是不是真實的。
而在乎,你願不願意相信!
事情過了那麼久,再來找劉崇龜被刺殺的實據,那定然是找不到了,可若是現在說,盧琚自己承認了,那不必什麼證據都更有說服力嗎?
不知道這計策是不是又出自劉隱之手,卻不得不說,卻是很有效。
想到這裡,王延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