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延興說,有一法可以助錢鏐固守杭州,羅隱立即豎起了耳朵,聽着。
誰知王延興卻道:“守城之道,最重火器!若是錢使君能多備火器,楊行密哪裡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火器?!”羅隱一聽,心裡一陣苦笑,這個道理誰不懂?可你要有火器才能備啊!“錢使君自然是想多備火器,可指揮使您這樹炮售賣得太貴了些!”
這是必須的……要不然,後世的戰爭販子,如何發財?王延興卻答道:“火器,並未一定是在揚波軍採辦樹炮!”
“指揮使說得可是錢使君自己所配的火藥?”羅隱苦笑道,“缺少硝石、硫磺,錢使君能配的火藥不夠啊!”
王延興卻哈哈一笑:“錢使君覺得買揚波軍的樹炮太貴,某可以售揚波軍所用之火藥給使君啊!使君只要有了足夠多的火藥,這火器不就有了嗎?”
羅隱一聽,眼前一亮。隨即,有謹慎了起來:“售價幾何?”
“每斤火藥,只售十貫!”王延興誠意滿滿地說道。
“十貫?”這倒是不算太貴。樹炮中,成本最高的,便是這火藥,而一門樹炮裡面裝藥量大概在兩斤多一點,如此一來,就相當於,樹炮的價格要低了一半還多。沒想到,這王延興還有大方的時候。
見羅隱心動,王延興又不失時機地推銷促銷套餐:“另外,如果使君一次購買一千斤的話,還可以再便宜一點,每斤火藥售九貫……若是,一次購買五千斤,便只需八貫!”
“想來,有的五千斤火藥,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聽完王延興這生意經,羅隱只覺得一陣哭笑不得。誰能想到,這泉州刺史,揚波軍指揮使,竟然動不動就是一副商賈做派?
當然,若是有得五千斤火藥,可以造出兩千門樹炮,就是一門樹炮轟死三五人,也能將楊行密的大軍打殘一片。
再加上錢鏐自己配的火藥,確實是夠用了。
“那某便擅自做主,請指揮使售與某五千斤火藥……只是,某身上卻是沒有銅錢。”
“哈哈!王、錢兩家的交情在,無需這般客氣,只是有勞給事中寫下一紙契書!”
還說什麼交情……羅隱心裡搖搖頭,不再二話,當即寫下契書,以每斤八貫的價格,買下五千斤火藥。
而王延興也足夠配合,讓那艘遠航到了廣州的快帆船,即刻返回泉州,運了五千斤火藥,直達杭州。
到了杭州之後,杭州之戰還在如火如荼中。
只是,杭州城西面是山,南面是江,東邊又有運河,能展開強攻的,只有北城一個方向。
幾萬人,便在這狹小的區域內,展開此起彼伏的殺戮。
只是,火器的出現,讓攻城戰變得有些詭異起來:除了驅趕民夫去填壕溝還是一般之外,第一波派上去做先登的,竟然成了老弱病殘……
目的很簡單,消耗守城方的火器。
可是,錢鏐也不是笨蛋,不到真正有威脅的時候,如何會動用火器?
一時間,攻城陷入了困局。
城下,大營中軍帳內,主將臺蒙陰沉着臉色,看着下面的諸人。
視線轉了一圈,停在了投靠過來不多久的張武寧身上。
當張武定投靠了楊行密成爲了蘇州刺史後,他的堂弟張武寧,則成了蘇州州兵的都尉。
“張都尉!你以爲呢?”
作爲集製造、使用火器和屢遭火器蹂躪爲一身的當世火器第一人,張武寧對如何進行火器攻城,有一些原始本能的直覺。
只是,作爲一個後來者,他不能在楊行密軍中表現得太鋒芒畢露。
他想了想,說道:“倒是有一個法子,能迫使錢鏐將手中的火器使出來……但是,能不能消耗乾淨,就不好說了?”
“什麼方法?”
“漫道!”
帳中諸將雖然有對這個外來者本能的排斥,可細想之下,也都覺得,此法,確實可行。便紛紛點頭贊同。
臺蒙思索片刻,也認可了此法:“那便驅趕民夫,在城下堆土爲坡!直取城頭!”
一拍桌案,分派下任務,讓衆將蒐羅民夫,開始推漫道,擺出一副試圖用騎兵衝上城頭去的架勢。
果然,等漫道推到距離城頭不過四五十步的時候,錢鏐果真用火器來轟擊挑土的民夫了。
可是,民夫的命不值錢,臺蒙只管驅趕民夫過去填炮子。
十多天下來,城頭上的轟鳴聲開始越發稀少了起來,也分明可以看到,城頭上的人在開始準備長矛、拒馬之類的防騎兵工具。
這是錢鏐的火器用完了嗎?
還是,障眼法?
臺蒙看着城頭的變化疑惑起來。
他叫來張武寧:“張都尉,你以爲,接下來該當如何?”
“若是依末將之見,這城頭的爭奪或許就這樣了……只怕,錢鏐準備與某等在城內相爭了!”
“城內相爭?如何相爭?”失去了城牆作爲依靠,城內的守備如何抵抗城外強悍的敵人?
張武寧卻不太肯定地說道:“或許,是火器!”
“火器?”臺蒙不解。
當世已經有三次攻城戰中使用到了火器:第一次是在宣州城下,第二次,則是張武定偷襲蘇州;第三次,卻是顧全武攻佔越州。
但是,張武寧覺得,發生在越州城內,董真用霹靂雷炸顧全武,而顧全武用樹炮在街面上一頓亂轟,也許纔是火器在這攻城戰中的真正用法。
只可惜,張武寧並非這大軍的主將,他的理解,並不能改變臺蒙的認識。
臺蒙冷冷地一笑:“他錢鏐能有多少火器?”
錢鏐能有多少火器?臺蒙覺得,應該不會太多。他參考的例子是張武定。
張武定以蘇州刺史爲條件,向楊行密投降,噴火弩便是他拿出手的見面禮。
可張武定能拿出來多少噴火弩?不過兩百具罷了。
錢鏐的火器的方子還是張武定給的,製造噴火弩的時間應該比張武定更短,他手中的火器,理當少於張武定。
而兩百具火器若是展開了用,能用多久?
一陣轟轟之下,也許一個時辰就用完了。
然而,張武寧卻知道,錢鏐手中的火器,定然另有來路。因爲顧全武手中的火器的威力和射程都要優於自己所造之噴火弩。
這個來源,只有一處,那就是泉州王延興!
如果錢鏐能從王延興那裡買來火器,那這個數量,就沒法估計了。
一想到王延興,張武寧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連忙躬身道:“末將不知……”
臺蒙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問。視線重新轉向即將搭上城頭的漫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張武寧,還是在自言細語地說道:“某不管你錢鏐有什麼火器,只別讓某近了身。”
張武寧不敢接話,他看向城頭,卻看不到希望……
總覺得,就在城頭裡面,藏着一個巨大的怪物,張開了血盆大口,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