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源想請徐小娘派散兵去救章仔鈞,可別的事情或許徐小娘還能勉爲其難答應了,這動兵之事,卻是她不願去觸碰的。
她只好將曲愛嬌叫了過來。
誰知道,曲愛嬌一見了章之源,先問起罪來了:“章之源!你可知罪!”
章之源聽言,又悲又怒,痛苦地昂首道:“某不知何罪之有!”
曲愛嬌道:“哼!無論是漁業合作社也好、北航合作社也好,南海合作社也好,所有的股東,都有嚴守合作社秘密的義務!這在合作社章程上,可是白底黑字地寫得明明白白!你可知道?”
“某何時泄漏過一言半句的秘密?”章之源反問道。
“你若是沒泄漏,那章仔鈞爲何能將那麼多關鍵之事,說與那朱友裕聽?”曲愛嬌指着一張紙,點了又點,丟給章之源看。
章之源一聽,接過那張紙,看到上面卻是記錄着一段對話,竟然是那天晚上,章仔鈞講給朱友裕的那些話。
朱友裕爲了防止下面的幕僚記漏了,便讓不同的幕僚分別聽寫,然後再整理謄寫。
謄寫完後,那些最初記錄的草稿,便被他們丟在船艙的一角。
後來朱友裕換了福船北上後,這艘船便丟給幾個下人,慢慢往北開,結果被章家截住了。
截住之後,章家人便將那艘船和船上的人帶回了泉州,好到章之源那裡交差。
入港的時候,就被揚波軍攔住了,進行了搜查。
這些記錄的紙張,自然也就落入了揚波軍的手中。
當然,在王延興的授意下,在泉州,許多官府的信息,都被公開了出來,甚至貼在布告欄上,任人查看。章仔鈞所說的話的內容雖然多,卻多是世人皆知的信息。
所以,這麼多張紙,並不能說明什麼。
可曲愛嬌丟給章之源的,卻是其中的一張有些特別的。
上面寫的,竟然是章仔鈞在跟朱友裕說,泉州這一年來的銀錢收入的許多內幕!而這些內幕,僅限幾個合作社的執事知道。
章仔鈞並非執事,他如何能知道那些消息?十之八九是章之源說的!
當然,就算不是章之源說的,章仔鈞把這些機密之事說給外人聽,卻是實打實的罪過了!
章之源看了一眼那張紙上的內容,明白曲愛嬌話裡的意思,慘然道:“章某認罪便是!不過,還請曲參軍去汴京將犬子救回來……將他接回來之後,章家認罰!”
“認罰?”曲愛嬌冷笑一聲,“曲某可不敢罰你!章仔鈞泄漏出去的這些東西,現在是看不出後果來,不過,等日後揚波軍跟朱溫成爲敵人之後,自會有人用唾沫星子把你章家淹了……”
“章仔鈞反正是臉皮厚如城牆了,只怕被唾棄再厲害十倍,也是無所謂,只是章翁你可要做好準備了!”
被曲愛嬌這般言語逼着,章之源一張老臉憋得通紅,不過他還是拱手道:“謝謝曲參軍的提醒,此事一了,老朽便回莆田老家安度晚年,章家在合作社的全部股權,到時候,還要請招討使代爲照看了!”
“既然章翁下了這般決心,曲某便派人去走一遭!”曲愛嬌也是拱手還禮道,“只是,章仔鈞被朱友裕帶到汴京去了,若是被帶到朱溫面前去了……”
“朱溫這個人,想來章翁也有所耳聞,最是喜怒無常!”
“如果,章仔鈞才一見朱溫,就出言不遜,然後被朱溫砍了腦袋,那可就怪不得某了!”
“唉……”章之源想想,這種可能性確實是極大,而揚波軍派人過去,就算現在出發,也要差不多一個月才能到達汴京,如果章仔鈞,在汴京一個月都沒待得住,那當真是,無人可救了,他長嘆一口,“如果事情當真發展到這一步,那便是他的命!”
既然章之源同意了,曲愛嬌這才道:“好!某這就知會孟參軍,請他務必將章仔鈞從汴京救回來!”
而章之源聽到,曲愛嬌竟然又提到孟參軍,也就是孟鹹,心裡登時又暖了,因爲曲愛嬌這麼說的意思,定然是孟鹹那邊已經得到了章仔鈞的動向了!
也就是說,去救章仔鈞的散兵,將是從翁山出發,而不是從泉州出發。這樣一來,又可以節約些時間。
更樂觀一點,也許孟鹹已經派了人出發了!
無疑地,章仔鈞活下來的機會又要大了一分。
章之源這纔再次陳懇地躬身道:“章氏謝過招討使的大恩!等章仔鈞回到泉州,某便將他帶回莆田去,讓他再也無法搗亂生事!”
說罷,章之源才告辭離去。
而曲愛嬌也跟徐小娘小聲輕語一番之後,也告退離開。
泉州這邊,營救章仔鈞的事情,這般定了下來,而那邊,章仔鈞纔到達汴京……
當然,他不是一路坐車顛過去的,而是走路走到下邳之後,重新坐上了船。沿着汴河,進了汴京。
而到了汴京之後,卻沒有被安排去見朱溫。甚至是連朱友裕也沒見到,而只是被安排在了驛館住下。
他不顧一身的疲憊,去向驛丞詢問,何時能見朱宣武……
朱宣武哪是說見就能見的?那驛丞只知道此人是朱友裕帶過來的人,不知道底細,倒也客氣地勸解了幾句,讓他安身在驛館住下。
章仔鈞想想也是,朱宣武那麼多事,自然是難得一見,求官心切的他,便安心在驛館住了下來。
一住,七、八天過去了,還是沒有音訊。
而旅途的勞頓已經慢慢恢復,初到汴京的新鮮,也漸漸消失後,他突然開始強烈地懷念泉州。
在驛館,別說沒有炒菜,便是米飯都沒有,更不用說雞、魚、豬、羊、牛肉了。
每天的吃食,都是麥餅加醬菜,一連七八天,從沒變過。
吃的不如意,喝的就更別提了,沒有蒸餾酒,這是肯定的,可連稠酒竟然也沒有……其實,這也是必然的,連吃飯都緊張的地方,怎麼可能回允許糟蹋糧食來釀酒?
至於泉州隨手可得各種果汁、糖水,那就更沒有了。
甚至連漱口刷牙用的鹽都沒有……這裡的粗鹽都要差不多兩百文一斗,味道,苦得很,而不苦的青鹽,要上千錢一斗,怎麼會拿來給自己漱口?
但更關鍵的是,他穿得也不夠!此時已經入冬了,冬天的汴京,已經有些寒意。而他穿的,還是,泉州穿出來的那身衣服。
他身上開始覺得有些冷了,可驛丞卻給不了他衣服……汴京的衣服也是很緊俏的!
不過,驛丞看了看他身上的那身衣服之後,倒是給他提了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