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糊塗蟲董昌後,董真從王府出來,在王府外候着的湯臼連忙迎上前來,關切地問道:“防禦使,沒事吧!”
董真微微一笑:“能有什麼事!”他輕描淡寫地安撫了心緒不寧的屬下,纔有說道,“此前,某還只是懷疑,李瑜那廝是錢鏐的人,如今看來,定然是此獠,屢屢將越州城內虛實說與錢鏐,害的你石頭城也失陷於顧全武之手!”
此前,湯臼防守石城,得霹靂雷之功,成功地將顧全武的幾波攻城打退了。可偏偏有人將他無法得到霹靂雷補充的消息透露給了顧全武,才讓石城失手。石城失手,董昌大怒,當即就準備把湯臼的腦袋砍了,幸得董真求情,才降爲十將戴罪立功。
險死還生的湯臼,對泄露消息的內奸痛之入骨。只是,苦於不能確認到底是誰,只能打碎牙齒肚裡吞。
現在得了確信,他當即半跪在董真身前:“防禦使!某苦尋此獠不過,今日,某就去砍了這廝!”
董真連忙拉住他:“沒有實據,湯將軍殺了李瑜,在大王面前便無法脫罪!”湯臼可是一員猛將,董真可不想他被李瑜拉去墊背,“今日,李瑜試圖陷害某,卻沒讓他得逞,若是某所料不差,他當會派信使出城!”
“某知道了,某這就帶兄弟去在他前後門口盯着,只有有人出門,就逮了!”湯臼狠狠地說道。
“不單是出門的人!還有試圖進去的人!”董真神秘地一笑,對湯臼說道,“事不遲疑!你速去吧!”
“喏!”湯臼躬身一拜,轉身回軍營叫人。
只是,倘若湯臼這麼粗暴的手法都能抓到實據,那李瑜在越州這麼多年,算是白混了。只是一時間,城內的消息,卻是傳不出去了。
城內失去了音訊,而餘姚城外的風山營,卻突然遭襲。敵人憑藉一種異常強大的火器,強攻入營。不到一刻鐘,營地就被正面攻破!失去了依仗的兵丁,開始了潰退。然而,退出營地不多遠,殘兵驚魂未定中,又遭伏擊,便徹底潰散了。
這支偏師出發時,人數高達五千多人,一路逃回來的,只剩下了五百多。
更可氣的是,逃回來的兵丁一個個都是滿口胡言,說敵人總數才幾百人,卻是有一種在小車子上推着走的會噴火的戰械,每噴一次火,自己這邊,就會倒下一片……
按這個說法,現在所謂的守城利器霹靂雷,雖然也是火器,相比之下就是渣渣了!
得信後,顧全武緊急派了馬隊過去搜尋,那支軍隊卻想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失去了蹤跡。而遭襲的風山大營,卻大抵完好,不像是遭受了大軍碾壓的樣子。
聽完馬隊的回報,在聽逃兵們所述的推脫之詞,駱團一腳就將一逃回來的軍官踹倒在地:“輸了便是輸了,卻沒見過竟然這般胡扯的!”
“屬下說的,句句是實啊!”那名小校着急地爭辯道。
可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駱團怎麼可能相信?當即就要拔刀子。
“慢!”顧全武喝住駱團,“他們說的,可能是真的!”很多消息,傳到越州後,便被顧全武封鎖了,比如,張武定偷襲蘇州的事。雖然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可除了少數幾個人,大多數人,對北面發生的事情,還一無所知。比如這個駱團。
而張武定在偷襲蘇州的時候,就使用了一種會噴火的武器,只是一個照面,就將杜陵打成了篩子!而出現在餘姚的這種戰械,有可能比張武定手中的更爲強大。即是如此,那再封鎖張武定的消息,就沒意義了。便將蘇州發生的事情,盡數告訴了駱團,甚至包括了此刻,張武定已經兵臨湖州城下的事。
聽完顧全武的敘述,駱團難以置信地望着顧全武:“怎麼可能?”
顧全武痛苦地回答:“據某所知,張武定之所以會這麼多火器,便是從泉州刺史處學得……這隻隊伍,應該自福建而來,那日,不是有福建來的使者,說要征討董逆嗎?應該就是他們了!”
“那他們人呢?某怎麼沒見到他們的營地、人馬!”駱團還是不敢相信。
顧全武朝外一指:“海上!他們需要打的時候,就上岸,打完,便再回到船上!”
這下,駱團信了,海盜侵擾陸地上的村寨時,便是這般戰法!風山大營距離海邊不過十里地,完全可能被登陸而來的不明軍隊偷襲得手。
只是,他們的火器,當真會有那般厲害?駱團沒有親眼所見,不肯相信。其實,顧全武也是不信的。
但是,如何解釋杜陵之死?能被錢鏐信重,並委以重任的杜陵,絕非泛泛之輩。其勇武還在顧全武之上,想殺他,便是用牀弩偷襲,也休想一擊得手。可這樣的一個人物,在蘇州城內,卻是一個照面就被幹倒了。唯一的可能,便是火器!
駱團聽完顧全武的描述,着急了:“那如何是好?可有辦法可破?要不先退回杭州?”
這駱團勇武有餘,沉穩卻是不足!顧全武朝他撇了一眼:“張武定拿下蘇州之後,便乘勢奪了吳縣、常熟、崑山、海鹽,都沒使用火器,在嘉興強攻了三天不下之時,才用了第二次!
可見這火器的消耗也是極大!多加接觸之後,定然是有辦法可破的!”
“那就好!”聽了這話,駱團才放下心來,不過,他又想起一事,“那偷襲餘姚風山大營的事,還有,城裡已經好多天沒出來消息了!”
“李瑜這個飯桶!”唉,戰局發展到當下這個模樣,已經完全超出了顧全武與錢鏐當初的預料,他低聲地罵了一聲不中用的李瑜,思慮良久,最後,才痛苦地說道,“準備攻城吧!”
雖然自從兵臨越州城下起,就開始打造戰械,做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勢。
然而,上兵伐謀、下兵攻城……殺士三分之一而城不破,兵之災也!
越州若是必須蟻附攻城,十成十是無法一鼓而下的,很有可能會損失慘重……
若是還有別的招使,顧全武,斷斷不會去攻越州這樣的堅城!
尤其是,對方手中還有像霹靂雷這樣的守城利器……
不敢去想,攻城之戰一旦正式展開,這越州城下將會如何。
顧全武在越州城下焦頭爛額,董真卻在越州城上負手而立。
站在五雲門城樓,望着遠處做好了攻城準備的顧全武軍,他一時感慨,這戰局的發展,還真是瞬息萬變!
因爲背靠鏡湖,顧全武無法將越州圍死。越州城外的消息,依舊可以源源不斷地傳進來。餘姚風山大營突然遇襲的事,他也知道了。這事透着蹊蹺。
跟顧全武一樣,他也派了斥候過去查看,同樣沒有發現到底是誰把風山大營端了,而且,端得這麼幹淨利索?
他也想到了從海上而來的可能。可是要將一個五千人的營盤,像這般一舉端掉,需要多少人呢?兩萬?三萬?要將這麼多兵運過來,需要多少船?而對應的輜重補給又要多少船呢?在江南東道,沒有任何一家,有這個實力。
就算當真送了這麼多兵上岸了,然後強攻大營。那也會留下大量的戰鬥的痕跡啊!可現場的情況呢?除了了些噴灑的血跡外,便是一片乾淨!卻像是趕雞一樣,從正門進去,然後擺擺手,就將顧全武的人馬從後門趕了出來……
一旁裨將一直在盯着城下的動靜,看到城下顧全武軍緩緩地動了,連忙出聲道:“防禦使!他們準備要攻城了!”
“嗯!讓弓弩手準備,牀弩也可以用!第一波打狠一點!”董真不以爲意地點頭吩咐道,“不用太節約箭矢,顧全武沒有多少時間的!”
“喏!”諸將紛紛拱手領命,各自前往督戰!
看着城下顧全武軍越來越近,馬上就要進入射程了,一聲放箭就要喊出。卻聽到顧全武軍中一陣嚷嚷,然後,城下負土而來的民夫竟然又半路跑回去了……
這是什麼狗屎打法?諸兵只好將上弦的弓又慢慢鬆下來。一城牆的,都是問號。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城樓下噠噠噠噠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