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寶龍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降唐,在見到唐人派來的使者時,也不在廢話,直接問,唐人想讓自己做什麼。
見段寶龍這般光棍,倒是讓胡茂省了許多說辭,能夠直入正題。
原來,他並非讓段寶龍直接降唐,而是要讓他行討伐鄭買嗣之舉。
當然,段寶龍一無兵、二無將、三無錢糧軍餉,讓他是討伐鄭買嗣,那就是個笑話。
真正上陣打仗的,肯定都是揚波軍的人。
既然本就是揚波軍上陣,卻爲何不旗幟鮮明地進入?
這卻是涉及到一個名正言順的問題……王延興想要在南詔確立漢人的統治,而不想在此駐紮幾萬兵馬防止地方造反的話,接下來佔領南詔的法統,必須是端正的!
所以,他確實需要段寶龍在中間過度一下!
當然,段寶龍想要名正言順的話,那一片光明正大的檄文,又是必不可少了。
只是,揚波軍中,不乏做事精幹的能人,卻缺少文筆獨到的文臣。
所以,寫檄文這事,就交給段寶龍了。
當然,也不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給段寶龍,而是胡茂提供素材,再段寶龍在堆砌辭藻。
在胡茂提供的那衆多的理由之中,毫無疑問,當先三條是最關鍵的,且不說他的真實性如何,但就那三個罪名,就能形成一個嚴謹的邏輯導向:鄭買嗣不臣,大家一起來推翻他吧!
但是,一篇檄文,三個理由是不夠的。爲了提高檄文的可讀性和趣味性,他還準備了許多吃瓜羣衆喜聞樂見的罪狀來。
比如公然大賣私鹽,攫取民衆之財富來中飽私囊。
鄭買嗣作爲南詔最大的私鹽販子,卻享受着官鹽的待遇,其遭受到的羨慕嫉妒恨,可想而知。
又比如,指使大王近臣楊登去刺探鎮國寶庫的地圖……
據說,這鎮國寶庫一共有四個分庫,其中金銀財寶不計其數!
鄭買嗣意圖探到這四庫寶庫,然後想據爲己有,然後再招兵買馬,圖謀不軌。
再有,便是濫發寶鈔了。
這更是明火執仗一般地,將各家的財富,往他鄭買嗣的口袋裡裝啊!
如果前面幾條是從法理上,說征討鄭買嗣的必然性,那這後面幾條,則是做羣衆動員之用了。
只是,段寶龍卻沒這種做羣衆工作的意識,他着重將前面幾條細細思索了一陣後,便讓段寶如給自己備紙磨墨,然後親自動筆寫了起來。
胡茂對這種文案工作,一竅不通,倒也知道,一片檄文要寫好,怕是要半天的功夫。
便也不催促,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安靜地等待起來。
只是,胡茂能心安理得地等待,城外,南詔兵的統兵大將楊保國,卻是一刻也靜不下來。
他領大軍到通海都督府後,距離通海城二十里紮下大營,然後派了兩千人去試通海城的虛實。
然而,通海城的虛實尚未試出來,兩千人,竟然被幾百藏頭露尾的唐兵給打得大潰。
他打心底裡不相信這種荒誕的說辭,可接連抓好幾個,潰兵,說法都差不多。他才只得是信了。
他將那些潰兵丟開,準備繼續催馬向前,去探查一番,卻突然聽到,似乎在身後,在山口紮下的大營處,傳來了轟隆隆的火器聲。
不好!唐人在攻寨!
不過,隨後他又不解起來:這他孃的唐兵,是瘋了不成?自己一路行軍過來,隨處都是可以接戰的地方,卻沒見他們人,現在,自己大營已經扎穩了,他竟然來攻寨來了!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在營寨之中備有足夠多的火器?
想到這裡,他倒是不急了,他立即讓衆多親隨散開,四下裡收攏散兵。準備一會領兵過去,在攻寨的唐兵屁股後面捅他一下,也好報了自己先鋒被擊潰之仇。
然而,才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他突然聽到,大營那邊,密集的轟鳴聲,竟然漸漸地弱了下來。
他心裡想着,着定然是唐兵嘗試了一次攻寨之後,見無法得手,退下陣來。
此事的唐兵定然是陣形散亂吧!若是趁他們陣形不整的時候,強攻一記,豈不可得完勝?當真是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他見一衆親兵已經收攏了大約三四百人,便不再繼續收攏了,而是領着人,往大營方向趕去。
然而,他才走了三四百步,竟然看到又有一大股的潰兵,竟然從大營方向往這邊跑來。
一個荒誕的念頭出現在心頭:難道,大營也被攻破了?怎麼可能?
這大營可是依山,擇有險可守之處而建,若是讓楊保國自己去攻,那也至少是要三五天才能建功!
可現在纔多久?一個時辰不到啊!怎麼可能?
他立即讓親兵過去又抓了一些潰兵過來詢問……
竟然當真是大營被攻破了!
“怎麼可能?”楊保國厲聲對那潰兵問道,自己也在思索,對於有完好的寨牆和防備的大營,要如何才能一個時辰內破營。
他思來想去,卻都想不出,有那麼一種可能。
那些潰兵卻告訴他,不僅有這種可能,而就在他自己的大營中,發生了。
他讓那些潰兵將經過好好地說出來,可驚魂未定的那些潰兵,哪裡能組織起語言?七嘴八舌地各說各的:
那個剛要說:“那些唐兵突然就來了……他們竟然一路過來,沒見有打將旗的!”
那個就插了一句:“一共有大概兩千唐兵……”
這個還沒說完,又冒出來一句:“他們會一種從來沒見過的火器……”
這邊沒收尾,又來個插話的:“那種火器好生厲害!從營門口衝進大營然後一路撞……”
插個不停:“唐兵的火器太他孃的多了!鋪天蓋地的,都是火器……”
“……”
“住口!”楊保國心中一團亂麻,哪裡能聽得進這一衆潰兵的亂七八糟的描述?
他指着一個潰兵:“你來說!”然後又對其餘人說,“別人等某發問的時候,再開口!”
聽到主將發怒了一衆潰兵纔不再說話,由一個人開始表述起來:
“那些唐兵,出來的太突然了,將軍您又不在營中,朱副將便下令固守。”
“唐兵見某等不出營,便一直逼上來,一直走到了大營門口大概五百步的時候,開始展開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