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徐旭輝便認可了熱氣球測繪出來的結果……然而,這一聲認可之後,是濃濃的苦澀和沉沉的不甘。
然而,當下的情形,已經徹底超出了徐旭輝的想象,這種情況下,不容徐旭輝做出別的決定。
但更糟糕的是,此處決定一下,別處莊園的田畝尺寸便也沒法拖延,只能任由徐武一片一片地量過去了。
心灰意懶之下,他對別處莊園的丈量,已經沒有任何興致,隨口交待幾句讓別人好好地配合官府之人進行田畝丈量後,自己坐了馬車回了泉州。
到了泉州後,便躲進了徐家大院子,整個人都無精打采萎靡不振,不再見外人。
看到他這個模樣,徐若虛忍不住過去跟勸解道:“大哥兒,反正那些田莊的收成,已經是可有可無,隨便官府怎麼去折騰吧。”
是啊……那些田莊的產出,其實已經很有限了,自從莊客的待遇被提高到正常的可以吃飽飯的水平後,再加上泉州糧價的暴跌之後,一處千畝水田的莊園能提供的產出,便已經低到了可有可無的程度。
此次田稅改革後,一千畝水田要上繳的田稅其實也就是八百石穀子罷了,換算成銅錢,也就是幾十貫。這個數字,只不過是將那點可有可無的收成再抹掉罷了……徐家反正早已經不指望那點收成了,丟了就丟了吧。
“大人……孩兒不是可惜那幾十貫銀錢。”徐旭輝兩目空洞地看着父親說道,“孩兒是在悲傷,現在諸家在面對官府時,全然沒有絲毫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這個確實是當下泉州最大的事實,徐若虛如何不知?在王延興下令要在泉州實行階梯田稅的時候,徐若虛便沒打算反抗,準備直接服從。可徐旭輝咽不下這口氣,纔跟另外的那些家中田畝數在百畝之上的各家聯合起來,不跟官府合作。
徐若虛當初就不看好這種抵制行動,現在,果然被徐武用一個能飛天的綢布口袋給破解得無話可說。
他唏噓一聲道:“王延興勢大,諸家不得不退讓自保。這也是泉州的事實,徐家能保全至斯,皆是大哥兒之功,大哥兒也無需強求更多了!”
“可王延興絕對不會止步於此……”徐旭輝嚴重突然閃過一絲狠色,“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他是要將各世家身上的肉刮下來,去補足那些窮鬼!”
徐旭輝狠狠地說道:“遲早,他是要將天下的世家全部敲骨吸髓,全都變成跟那些農舍夫一般才甘心!”
“大哥兒此言有失偏頗了!林家、章家和黃家此前都與南平王異心,可南平王並未因此而記恨、降罪。”徐若虛落寞道,“終究還是徐家沒能抓住機會!”
徐旭輝答話道:“那是王延興需要藉助他們的力量!而現在王延興羽翼已豐,怕是不會給徐家機會了!”
徐旭輝這話,確實正是徐若虛所想,只是,機會全都抓在王延興手裡,他不給,徐家又能如何?
說到這裡,原本是來勸人的徐若虛也不由得失望起來。
正在這裡,突然看守房門的奴婢拿着一紙文書,跑了進來:“阿郎……阿郎……刺史府又發文書下來了!”
刺史府文書?徐氏父子都是一起心驚,生怕王延興又要出什麼損招來,急忙抓過文書一看,看到文書上面寫着的,竟然是要組建種植合作社的倡議!
機會!徐氏父子相視一眼後,一起細細地往下看去,看到上面的內容果然是一篇,號召家中有不便管理的田畝都交出來,再由刺史府牽頭,組建一個新的合作社的通告。
按照這個通告上的內容,各家都可以按照自願的原則,將自家的土地交出來,跟現有的官莊一起,編成種植合作社。合作社有所收成的時候,各家可以按照出讓土地田畝數,按比例分取收成。
考慮到前兩年官莊的收成來看,成立合作社之後,這種植合作社的收入,應該不會太少!
雖然不能跟聯合航運合作社和南海投資合作社相比,那至少跟近海捕撈合作社是同一個檔次的。至於比他們現在的糧食種植來,那就更是番了多少倍了。
這一點,跟此前的合作社的分成原則倒是一致的。
但是,其他合作社中,股東除了有分享利潤的權力之外,還可以通過股東大會來干預合作社的運營事務……可在種植合作社裡,投入土地的各家,對土地上種什麼,怎麼種都沒有干預的權力。他們還剩下的權力,除了分成外,只有退出合作社一項。
但是,退出也不是無條件的:要某,以契書約定的退出方式,也就是說,要提前一年書面提出退出合作社。否則,就要支付賠償金後才能退出合作社,再拿回對土地。賠償金的數額,按照合作社的投入來計算……反正不會太少就是。
除了土地之外,各家莊園所有的奴婢,也是一大財富。只是,合作社卻並不將這些納入股本。而是將他們與土地分隔開來,分別對待。畢竟各家現有的莊客,都是是屬於各家的奴婢。他們的技能水平和勞動能力,並不能簡單地平均對待。所以,他們的處置和安排,也由各家來決定:比如,將這些奴婢賣掉什麼的。
當然,各家也安排這些莊客在田莊裡勞作,合作社也有義務接受,並按照其技能和工作量發給酬勞。
至於,這些奴婢能不能得到這些酬勞,就要看各家對待奴婢的態度了。
也就是說,成立合作社之後,各家還有機會在這些奴婢身上,再賺一筆。
看到這裡,徐旭輝和徐若虛兩人都靜了下來。
兩人同時想到一個詞:機會!
王延興終究還是沒有準備要跟徐家死磕到底,終究還是留下了一條生路。
只是,這個機會的代價卻是,要放棄對田莊的控制……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