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侯爺這本書的條例中,試圖將遊擊改爲準將,參將爲少將,副將爲中將,總兵爲上將,”許平認爲這只是一個單純的改稱呼,沒有什麼實在意義:“我覺得這是多此一舉。”
京師。
黃子君正安靜地在房中看書,忽然從走廊上傳來由遠至近急促的腳步聲,她擡頭看去,外間的門被推開,一身戎裝的金神通走進來。黃子君迎上去要替丈夫接過外衣,卻看見金神通緊鎖雙眉,絲毫沒有脫下外衣的意思。她不由得停下腳步,怔怔地看着那張顯得滿腹心事的臉。金神通低沉地說道:“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有所預感的黃子君單手扶在茶桌上,低聲問道:“又是河南來消息了?”
“是的。”金神通神情嚴肅,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他的聲音仍不由得微微顫抖:“選鋒營全軍覆滅,何叔叔生死不明、凶多吉少。”
“天啊!”黃子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她覺得身體發軟,隨即緩緩坐到椅子上,滿臉都是悽然之色:“又是許平!”
歸德府,
“許平根本就不是什麼坐騎下凡,分明是孫悟空反了。”雖然是在知府面前,鬱董仍情不自禁地叫嚷起來:“一天黃候不來河南念緊箍咒,我們最好不要去招惹許平,我看出來了,這許平絕對是黃候的大弟子。”
黃守缺連歸德城都沒有回,直接一路南逃棄河南而去,據稱他身邊只剩下幾十名親信騎兵。
知府駭得面無人色,現在野戰軍中鬱董實力大損,援汴楚軍逃得乾乾淨淨,歸德府只剩下一些地方部隊:“鬱帥,這闖賊若是打來歸德,又該如何是好啊?”
“知府大人放心,闖賊一時半刻是來不了歸德的,”鬱董胸有成竹,安慰歸德知府道:“許賊和新軍兩仗,傷亡怎麼也快兩千了,這差不多是他一半的兵力,他急行軍趕回蘭陽,估計又得有數百人累到。許賊至少得修正兩個月才能把傷病養好,那個時候就入冬了,等許賊恢復了末將的兵力也恢復了。冬季許賊不好進攻,怎麼也要等開春了,可天氣好了,新軍就又會來了,許賊也就顧不上我麼了。”
這時,歸德府寧陵縣外,一支軍隊正朝着縣城行進。
爲首的兩人頭戴氈帽,走在這支千餘人的軍隊最前。許平和孫可望和近衛營的士兵一樣徒步行軍,反覆的奔波讓近衛營的馬匹嚴重掉膘,這次南返許平就讓遲樹德帶領騎兵留下,免得戰馬大量死亡,現在闖營還沒有太多的馬匹資源供許平揮霍。
“今天又有小一百人掉隊。”跟隨在許平身後的近衛營眼下已經不到一千五百人,李定國所部已經累垮,許平就讓敗退到祀縣的孫可望部跟着自己一起進軍:“以往我們行軍,總是要自己照顧傷病,速度被拖慢了很多,希望我們這次的嘗試能有不錯的效果。”
這次繼軍銜制度後,許平從《征戰之源》中抄來的第二個嘗試,在動員一節裡,鎮東侯提到過在友善的領土上行軍時,不妨沿途預設兵站,照顧傷員而不是採用明軍一貫的自行處理模式。許平對這次試驗很看重,本來書中有許多條例是技術條件達不到的,許平因陋就簡進行了一些修改,如果成功就說明這種思想是可行的。孫可望根據許平的要求,進行了預先的計劃和安排,他也跟着一起行軍,以便從中總結經驗教訓,許平希望能把這種動員一節中的部分條例制度在全河南推廣。
這時有一個衛兵追上他們二人,報告有一位商人緊急求見,許平聽到來着報上的是陸昱凡的化名後,就向孫可望道聲得罪,趕到一邊接見這位來客。前些天陸昱凡已經派人來報過信,說最近會有一批軍火運到,因爲戰事緊急所以許平無暇去見他,就讓來人回去報告他的主人:把軍火運到許州便是,銀子也從那裡取,就不必來前線了。既然陸昱凡一路追到這裡,那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許將軍還錢來。”陸昱帆的面色看起來很不好,如果不是面對叛軍的大頭目,這個氣急敗壞的商人就要出口罵人了。
“什麼錢?”許平聽得一頭霧水,他已經和後方的留守官員打過招呼,讓他們把錢如數付給陸昱帆:“你的槍沒有收到錢麼?”許平心中奇怪,他可不敢怠慢這位商人,一轉念間許平心裡就有了打算,若是後方闖營的留守官員爲難陸昱凡的話,那他一定會好言安撫、鄭重道歉、並懲罰後方那些不服從命令的人。
“收到了,但小人說得不是這個。”陸昱帆掏出一大堆收條,多則數百兩,少也有幾十兩,他把這厚厚的一沓收條放到許平眼前,氣鼓鼓地說起一路來的經歷。
不用說,運送軍火進入河南是殺頭的大罪,就是在明廷控制區裡也不能明目張膽地運送武器,即使已經買通沿途的明朝官員也不行。陸昱帆和前幾次一樣,帶着大量布匹做掩護,把槍支夾帶在這些貨物中。在明軍的控制區內還好,進入河南闖營控制區後,陸昱帆突然發現此番路上多了許多收過路費的關卡。
布匹作爲除糧食以外另一種重要的軍需,孫可望對其徵以高稅,用他的理論就是,如果布匹價格高的話,別說窮人,即使是有錢人也會省着用。百姓用得少了,那自然闖軍就可以多得到一些。現在河南一匹布的價格是以前兩匹的錢,雖然闖營抽去大頭,織布仍然比以前有利可圖。孫可望覺得,就是懶婆娘也會織布掙些家用,而不用說那些原本就勤快的。
結果陸昱帆就不得不爲他攜帶的大量布匹繳稅,雖然他爭辯說他是爲闖軍運東西,並且手裡有許平的批條,但那些把守關卡的士兵卻毫不通融。
士兵的鐵面無私和孫可望有很大關係。孫可望擔心有人會貪墨這些銀子,所以規定每個關卡收稅都要開收條,而商隊每到一個城鎮時,還會有人檢查商隊是否擁有收條。一旦發現有漏收現象,商人立刻就會以行賄罪名被殺頭並抄沒貨物,而失職的關卡士兵則會以受賄私放的罪名處死。
在陸昱帆原本的算計裡,到了目的地,把這些用來夾帶槍支的布匹賣掉,可以賺一些錢。但現在長途運輸不但賺不了錢還會賠本,而且他還不能隨便在交易處把它們隨手賣掉。沒有布匹商人這個身份掩護的話,陸昱帆私運軍火的行爲很容易被發現,所以他只有咬緊牙關忍受沿途的苛稅。
等到了許州把槍支換成銀兩後,陸昱帆就開始收購糧食準備回程,這也是他長期以來的一貫做法,畢竟大量的銀兩太過引人注目也容易招賊。許州的糧食不算很貴,但闖軍關卡的稅錢比布匹還要高,這一路上陸昱帆心疼得幾乎要死過去。等把藏着銀子的運糧車送出開封府界後,陸昱帆就掉頭回來找許平訴苦。
許平聽完事情經過後哈哈大笑起來,這一趟往返陸昱帆繳納了三千多兩銀子的過路費,也難怪他心疼。許平把銀子批給陸昱帆讓他去許州取,後者小心地把憑條收起來後問道:“許將軍能不能給個手令,讓沿途關卡放過小人。”
三千兩超過一個人的攜帶能力,陸昱帆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打算在許州買些糧食夾帶着走。
“這個事不是我親自管的。”許平讓衛兵去請孫可望來,對他說明原由後就讓孫可望給陸昱帆開個憑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