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郎們,起來殺賊啊!”許平一聲厲喝出口,但是他面前的士兵們還是沒有反應,雖然炮擊已經停止了,但他們好像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援軍!援軍!將軍,我們的援軍到了!”
突然傳出狂喜的呼聲,許平回過頭,快步跑上山頂,看見一條長長的洪流已經快到了北坡山腳下,正往許平的左翼轉向,顯然是要繞過這座小山去迎戰正面的敵軍。許平看見這隊騎兵果然打着大明的旗幟,驚喜之餘不禁喝道:“爲何不早說?”
“我們沒看清旗幟,還以爲是叛賊的騎兵回來了。”一個驚喜交加的士兵回答。這些北坡的士兵早就發現有一隊騎兵向這裡趕來。他們以爲是叛軍的騎兵,所以一丁點抵抗的念頭都沒有了。逃跑是逃不掉了,士氣低落到極點,也就沒有人去向許平報告。
這些完全失去抵抗意志的明軍也沒有仔細觀察,一直等到騎兵跑到眼前,才發現這一千多名騎兵竟然是自己人。
和這些士兵一樣,許平也喜悅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盯着那飄揚的紅旗呆呆地看着,直到聽見南坡傳來自己人的呼喊聲:“弟兄們,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許平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南坡,不少明軍士兵已經站起來了,他們都激動地呼喊着:“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絕處逢生的喜悅讓明軍士氣陡然高漲,趴在地上的士兵們紛紛躍起身來。許平衝過山頂的時候,一把將自己的將旗從地上拔起來,舉着它向山下跑去。面前的火銃手已經開始向衝進明軍防禦圈的叛軍射擊,長矛兵們也都抓起武器。三位德州的大俠和另外幾個德州好漢一個個生龍活虎,和一線的明軍並肩作戰。
江一舟抓起武器緊跟在許平的身後,羞愧地叫道:“將軍,小人真是新軍的恥辱。”
許平繼續舉着旗幟向前跑,口中還大聲招呼着:“兒郎們,掩護我們的騎兵!”
在教導隊中,步兵軍官學員學到的第一條戰術規則就是“掩護騎兵”;而騎兵軍官學員學到的第一條戰術規則就是“掩護步兵”。雖然許平是工兵軍官學員,但是他多次聽步兵或是騎兵學員提起過這條戰術規則,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時西南坡的叛軍已經注意到明軍騎兵的逼近,所以開始轉變方向準備收縮,他們並沒有配合東南面叛軍對許平所部的進攻。而攻進柵欄來的這些叛軍士兵本來士氣不高,因友軍沒有跟上便加倍心虛,又看到明軍士兵一個個如下山猛虎,更是心存怯意,等許平舉着旗子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再次被明軍從防禦圈裡打了出去。
明軍的騎兵已經繞過許平的小高地並且開始加速,大批正面的叛軍也看見快速行來的明軍騎兵,於是都慌亂地重整陣型。此時叛軍有戰鬥力的步兵尚有數千人,而明軍騎兵不過一千,步兵不到五百,所以許平拼命舉着大旗向前奔跑,他知道一旦叛軍整好隊形,那麼從兵力上仍然對明軍有着壓倒性的優勢,更不用說叛軍的上千騎兵隨時可能回來。他一邊跑一邊用力地揮舞着自己的旗幟,準備帶着部下緊緊地逼上去,不給叛軍形成反騎兵陣型的機會。
明軍的步兵不知道許平的擔憂,但是每個人都瘋狂地跟着大旗一起向前跑,他們不知道要跑去哪裡,但是卻知道敵人正在潰敗,他們知道援軍已經趕到。這些死裡逃生的士兵腦子裡什麼也不想,只懂得緊緊跟在許平的旗幟後面。許平領着他們衝向正亂哄哄打算列陣的叛軍。本來叛軍以半圓陣型圍攻許平所部,現在許平一下子就領着他的幾百士兵衝到了叛軍的圓心裡,叛軍的幾千大軍變成了一道環繞着明軍步兵的單薄圓弧,被明軍步兵阻擋住根本無法迅速集結。
叛軍的軍官也是措手不及,他們都看見了明軍的騎兵,也看見主帥要求他們立刻聚攏列陣的號令,但這羣明軍步兵不要命地衝上來想把他們纏住,所以他們只能一退再退,企圖擺脫糾纏。但是叛軍的建制在這退卻中也愈發的散亂,而不清楚整個局面的大批叛軍士兵則陷入徹底的混亂,只知道大夥兒都在逃命,任何停下腳步企圖抵抗的單個士兵,都會被兇猛的明軍迅速地殺死。
明軍的騎兵也抓住機會,從西南方向一下子把鬆散的叛軍步兵隊形劈開,一直衝到許平步兵的面前,把叛軍的整個右翼從陣型上切割下來。這時許平纔看見這隊騎兵一個個都帶着插着長長火紅羽毛的頭盔,每一匹馬的馬頭上裝着兩根同樣的紅色羽毛,這正是新軍直衛的標識。
從本陣上被切下來的叛軍右翼,看着數不清的明軍騎兵從身旁滾滾流過,背後又是步步緊逼的明軍步兵,叛軍的軍官失去了和中央的聯繫,不知道該抵抗還是該反擊。而叛軍士兵的鬥志已經徹底崩潰,不少人在前面的潰退中丟失了武器,不知道是誰率先發一聲喊,丟下武器脫離部隊向北面逃去。那些彷徨不定的士兵紛紛學着他的樣子,能有多快就多快地拼命逃開明軍的騎兵。
明軍的騎兵沒有追擊,而是從本方步兵身後繞了個圈子。許平看見一個直衛將領策馬衝在最前面,後面是他的旗手和衛士。那個將領舉着馬刀在空中水平划動,緊隨其後的新軍直衛根據他馬刀的舞動調整着位置,更後面些的直衛再補上他們身後的位置,迅速地在跑動中完成了隊形的調整。
繞過步兵的陣型後,許平看見那個將領把馬刀高舉過頭頂,豎直地指向天空,他領着身後將士開始加速的同時大喊一聲:“我軍必勝,殺啊!”
隨即直衛就筆直地向着叛軍左翼的側翼衝去。此時叛軍的左翼雖然不住地後退,但還是沒能形成密集的陣型。直衛的騎兵衝入叛軍步兵的空隙之間,就像是水流穿過魚網,在直衛官兵的刀光劍影中,叛軍步兵如同稻草一般被紛紛割倒,無數的殘肢和人頭飛上半空。
等許平的注意力回到正面時,他看見東南面叛軍的步兵已經遠遠退開,看樣子又要給虎蹲炮騰出射擊視界,而且幾門虎蹲炮也又被推到了前排。在許平還沒做出反應前,他身邊的一個士兵已經喊起來:“弟兄們,上去宰了那些婊子養的!”
話音未落,這個士兵已經挺着長槍迎着炮口跑去,其他的人不等許平命令也鬨然響應,幾門虎蹲炮朝着衝過來的明軍開火,頓時就把一大羣明軍打倒在血泊裡。可是剩下的明軍卻仍是一窩蜂地往上衝,一個叛軍炮手還想開第二炮,但一回頭髮現同伴已經扔下手裡的東西跟着步兵跑掉了。他再扭過頭來,一個滿眼赤紅的明軍步兵已經向他躍起,一個突刺就把長槍從他的前胸捅進,槍尖從後背扎出。
扛着旗子的許平追上自己的士兵時,他們已經奪下全部的虎蹲炮,並且把炮口掉過來朝向叛軍方向。一羣步兵急得圍着那幾門炮直轉:“這傢伙怎麼用?這傢伙怎麼用?”
許平一躍跳上一門小炮,伸長脖子往四下張望。中央的叛軍步兵已經退開得很遠,明軍的騎兵還在追砍着叛軍左翼的步兵,絕望的嚎叫聲從那個方向不斷地傳來。突然間許平看見遠處的空地上有一支騎兵正在集結,他一愣之下連忙跳下小炮,大聲喊起來:“快,組成密集陣型,長槍兵肩並肩!”
不過這種野戰反應速度卻不是許平手下的新兵能夠做到的了,現在許平部下的建制早已經散亂,果長也都找不到自己的崗位在那裡,更沒有幾個能聽到許平的命令。而許平的旗號大多士兵也根本看不懂,實際上許平自己也不太懂得該怎樣用旗號發佈命令。雖然他一直在聲嘶力竭的喊着,但是明軍步兵都是憑着一腔熱血在奮戰,根本就沒有多少人反應過來。很多人呆呆地看着許平,圍着他亂哄哄地站成一大團,不知道該在那裡部署陣型,等待着許平進一步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