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的們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知道,”鬱董沒好氣地說道:“最毒莫過於絕糧,許平那可是黃候的大弟子,我都能想到,他會想不到嗎?朱元宏和成逸君這倆被新軍喂得最肥了,他們都不去,可見不是好差事,我是絕不能去的。就說我們在南京過的不好,軍餉欠着、冬衣不發——這也不是瞎話對不對?明明南京就是沒給我們嘛。反正,愛莫能助,就這樣去和蒲帥的使者哭訴一番吧。”
“侯爺的辦法確實好用,真的是很好用啊。”
在許平的營帳裡,周洞天大聲發出了感慨,在迎戰之前,闖營的參謀們就設定好密密麻麻的兵站系統,所有傷員病號的撤退後送路線都預先準備好,開戰後無論參戰的是哪一支部隊,只要是傷員就由救護部隊統一處置,各步兵翼根本不必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沿着官道是闖營的焦土地帶,而在這條細長的地帶範圍外,就部署着闖營的收容站,今天統計死亡人數時,闖營參謀們高興地發現死亡率比之前並沒有提高。因爲傷員不需要隨着部隊機動,而負責救護的部隊不需要考慮作只需要專心處理傷病,各司其職反倒效率大有提高。
“多虧了歸德府一戰的經驗,我們證實了侯爺的高瞻遠矚是可行的。”在歸德府首次應用鎮東侯的這個設想前,闖營的參謀們一樣戰戰兢兢,而迎戰蒲觀水前他們則充滿信心;同樣也是歸德府,實際運作暴露出很多問題,這給闖營的參謀以寶貴的經驗,如果僅僅就規模而言,上次許平在進攻歸德時做的兵站實驗規模甚至比這次還要大、地域範圍還要廣:“可惜侯爺不,是幸好侯爺賦閒多年,沒有機會把他的想法付諸實踐。”
“也有賦閒的關係,不過不是主要的。第一,侯爺位高權重以後,反倒不能放手施展,因爲要顧慮朝堂上的反應,而我們不同;第二,侯爺恐怕是古往今來排名第一的軍事奇才,他的構想只要用上一兩成新軍就已經足夠,不需要處處達到最佳就已經是天下無敵,他們沒有迫切完善的壓力,而我們不同。”
儘管有種種壓力,蒲觀水仍處處謹慎,在他小心的指揮下,許平、李定國沒有找到任何偷襲的機會,新軍雖然緩慢卻持續地壓縮着闖軍的陣地。而闖軍也終於停止了退卻,這一天,闖軍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趁着夜色後退,而是堅定地開始防禦。見到這番場面後,蒲觀水終於長出一口氣:“我就知道你們不能永遠這樣退下去。”
二十四日,新軍的火炮優勢在戰鬥中發揮出來,在火炮的轟擊下,新軍的傷亡數字第一次低於掩藏在工事中的闖軍。不過闖營的第四步兵翼非常頑強,屢次發起****,兩次冒着新軍的炮火奪回失去的戰壕。到二十四日晚間,新軍今天的前進幾乎可以用米來計算。
“出動臼炮吧。”
整整一天,新軍的工兵都在奮勇挖掘向前的壕溝,入夜後他們仍在滴水成冰的溫度下繼續工作。子夜時分,新軍把兩門四十磅臼炮用牛車拖着,通過交通壕運到距離闖軍棱堡不到二百米的炮壘中。這種臼炮使用的是特製的炮彈,它不是野戰炮那種實心的鉛彈,而是空心填裝大量火藥的開花彈,每個炮彈前都有一個長長的導火索。
新軍的炮兵軍官在夜色中用量角器把臼炮的仰角先調整到六十度,用同樣是特製的起重鉗把沉重的開花彈吊入炮口中。隨着一聲令下,臼炮炮手先點燃垂出炮口外的導火索,然後再點燃炮門,巨量的火藥把這種可怕的重彈噴出炮口,砸向百米外的闖軍棱堡。
第一枚炮彈落地的巨響聲讓棱堡裡的守兵嚇了一大跳,這枚沉重的炮彈把雪地砸出一個小坑,在地上彈了兩彈就不動了;而第二枚炮彈的導火索沒有意外熄滅,十幾斤重的黑火藥被點燃,刻着花紋的鐵質彈殼沿着紋理炸開,飛散的彈片把靠過來觀察的一個好奇闖軍士兵打得飛出去。
“點燃引信。”
新軍炮兵軍官觀察着第一次的炮擊效果,這次他們沒有讓炮手立刻開炮,而是等引信又燃燒了片刻後才下令開火,兩枚炮彈落地後更迅速地發生爆炸,在棱堡內引起大量的驚呼。第三次發炮點燃引信和開炮的間隔時間得更長,一枚炮彈落地即發生爆炸,而另一枚則成功地實現了空爆。
這枚空爆的炮彈在棱堡上空炸開,如同禮花那樣的絢麗,瞬間把闖軍的棱堡映照得通明,碎片被火藥加熱得赤紅,這些灼熱的彈片在夜色中像流星那樣劃出明亮的軌跡,從半空中向棱堡內的守軍無情地射下,被這團禮花所籠罩的闖軍士兵無不應聲而倒。
幾次射擊後,臼炮炮手開始將仰角調低到四十五度,整夜新軍向闖軍的陣地發射了近百枚開花彈。次日,新軍每當觀察到戰壕內的闖軍火力點時,就用臼炮予以打擊。有幾次因爲炮兵軍官沒有及時開炮而導致炮彈在臼炮內爆炸,不過它們的威力都被臼炮厚重的炮膛擋住,並沒有給它的使用者造成任何危害。
十二月八日。
“官兵使用的火炮好似一口大鐘,探子說看上去足有少林寺的大鐘那麼大。”周洞天向許平彙報多日來的觀察結果。自從新軍使用臼炮這種新式武器後,闖軍的傷亡數量就開始急劇攀升。本來預計,憑藉三個堅固的陣地能夠阻擋新軍一個月或者二十天之久,現在陣地都已經被新軍攻下。
周洞天接着說:“這種火炮的缺點是數量很少,每次使用的時候新軍都會事先挖炮壘保護它們,現在損失不起。”
臼炮的出現完全出乎許平的意料,在新軍時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武器,其他幾個舊日的新軍軍官也不曾耳聞。這種武器大大削弱了闖軍在戰壕中防禦的優勢,在頭頂上形成空爆的開花彈給戰壕中的防禦者造成巨大的殺傷。
“第三步兵翼已經傷亡過半,幾天內恐怕無法投入作戰。其他三個步兵翼的傷亡也都很大,我軍的傷亡數目已經超過官兵。”周洞天的臉上充滿了憂慮。
闖軍正被新軍壓迫得節節敗退,是敗退而不是以前那種有計劃的主動後撤,新軍已經走完了從渡口到開封一半的路程。在原定的計劃裡,闖軍應該在接下來的這段路途上堅決阻擊已經受到相當削弱的新軍,而現在雖然新軍確實受到削弱,但臼炮的使用讓他們的攻擊力仍極爲可觀。
“這種大鐘似的火炮的缺點就是移動非常緩慢,而且無法用於野戰。”另一個參謀軍官指出,臼炮的問題在於發射速度緩慢而且很不精確,對着固定不動的戰壕和棱堡長時間地射擊總有命中的時候,但是如果是在野戰的情況下,敵對的另一方不可能允許新軍用牛車把臼炮拖到本方陣前百米處:“如果我們尋機和新軍野戰的話,就可以避免他們用這兩口大鐘打我們。”
“不行,”不等許平說話,以前的近衛營參謀長、現任的闖營大將軍參謀長周洞天就反駁道:“現在還不是野戰的時機,新軍並沒有被削弱到可以被一戰擊敗的地步,現在我們還打不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