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教導隊大營後,許平急忙趕去直衛軍營找金神通,等他趕到時早已過了約定的時辰,金神通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許兄,來得好遲啊。”
“抱歉,抱歉,金兄海涵。”許平簡要說起今天的事情,首先就是剛學到的戰棋推演。
“宋教官說得不錯,戰棋推演能夠讓我們把很多戰場常識變成直覺一樣的東西。我們這就進城吧,一路上邊走邊談。”
今天金神通沒有穿他炫目的大紅直衛軍裝,而是換上一身黑衣,這種黑色軍裝是新軍中的軍法官制服。他解釋說,直衛軍服過於招搖,趙府近期正逢喪事,穿一身大紅也不合適:“有的時候和朋友出去,穿這身軍服頗爲好使,軍中畏軍法官猶如畏虎,根本沒有人敢多看兩眼。如果再把面具放下,那更是不必擔心身份泄露。”
這話讓許平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金神通去新軍哪個軍營串門時會擔心身份泄漏,就是泄露了又能有什麼關係。或許是金神通有時去賭場一類的地方消遣吧?現在京師周圍都是新軍官兵,當然也有其他京營,不過那些官兵也能辨識出新軍的官職,金神通自然不希望有人認出他的軍職,或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自己的直衛軍中。不過不過若是看見有個軍法官前來,正在賭博的新軍將士難道還有心繼續消遣不成?再說新軍軍法官六親不認的聲名在外,又好多管閒事,就是其他京營的士兵也經常被冷言查問,發現問題一定會向京營官長報告,因此京營官兵和京師附近的地痞無賴對他們甚是畏懼,往往一看見身着黑色軍服的新軍軍法官就四下逃散。
金神通告訴這許平這棋也是鎮東侯發明完善的,他本人小時候就是玩着這棋長大的:“許兄不必難過,宋教官教了這許多學生,早就把戰棋玩得爐火純青,我想就是侯爺都未必玩得過他。”
聊了一會兒戰棋後,許平詢問道:“不知道教導隊以後還會教些什麼?”
“也沒有什麼了,對參謀和隊官們來說,戰棋是最重要的訓練,就算是從千總提拔入教導隊受訓,學的也不過就是這些罷了。教導隊能做到讓士官熟悉條例,讓軍官體會戰例也就很了不起了,再多的也無法在教導隊中學到了。”過了片刻金神通又“啊”了一聲,猛然提起一事:“對了,我曾聽家嚴說過,除了戰棋,侯爺還把他們找去過,一起編寫了一本兵書,叫做什麼《征戰之源》,對,就是這個名字。”
“哦?”許平一聽就來了興致,連忙追問:“金兄可知道這本兵書是寫什麼的?什麼時候會交給教導隊的人讀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又不是家嚴一個人參與,聽說趙大人、賀大人、楊大人他們都參與了,而且還不止他們,不過當然是侯爺主寫,聽說侯爺寫了十多年才寫完。”金神通的臉上有些神往的表情,他想了想搖頭道:“確實猜不出來,我也曾問過家嚴和賀將軍,他們當時都對我說;‘這個東西你現在還學不到,學了也沒用。’,這本《征戰之源》想必是侯爺腹中珍藏的兵法韜略吧。”
見許平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金神通又安慰他道:“不瞞許兄,我還和少侯爺提起過這本書。少侯爺也曾去問過侯爺,不過侯爺當時回答少侯爺;‘書還沒有編好,而且你還用不到它。這本書對戰陣用處並不大,等你用得到了,我自然會給你。’聽說這本書的稿子就放在書房裡,我曾建議少侯爺把它悄悄拿出來看看,可是少侯爺說什麼也不肯。”
“一本兵書,名字裡就有‘征戰’兩字,怎麼會對征戰用處不大呢?”許平對此種說法十分懷疑:“如果沒有大用,又何必去編它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許兄你去問吧,說不定侯爺一眼就相中了許兄,把它傳給了你。”金神通調侃道:“那時許兄可不能藏私,定要把它借我一閱。”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不一會兒就進城來到趙府門前,今天許平可以找了一頂帶護頰的頭盔,這樣即使不落下面甲,面容也被深深藏在盔後。爲了讓別人不好辨認體型,許平還套上副騎兵的胸甲。儘管煞費苦心做了如此的準備,在趙府門前下馬後,許平心裡還是緊張得很,生怕門房會認出自己。等趙府的下人過來牽馬時,許平趕緊低下頭,腳步一慢就落在金神通身後足有兩米遠,看上去就好像是個隨從。
金神通向門房遞上拜貼:“勞煩通報府上,金神通拜見。”又用眼色向門房示意許平:“這位是在下的朋友許平,懇求一起拜見府上。”
那個門房看起來對金神通很熟,接過拜帖的同時說道:“金小將軍客氣了,您請進去吧,夫人一定會高興的。”
金神通已經把平常的傲然之色統統收起,站在原地欠身道:“請把拜帖送進去吧。”
“是,金小將軍請稍候。”
門房進去後,金神通對許平悄悄說道:“許兄,趙大人乃是陝西同州人士,算起來還是侯爺的姻親,萬萬不可失禮。”
看許平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金神通臉上滿是異色:“許兄不知此事?”
許平搖了搖頭:“侯爺的岳家,不是遼東廣寧人士麼?”
金神通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奇怪:“許兄,侯爺的內兄祖籍陝西,是搬去遼東的,而趙大人與侯爺內兄的同族同輩。”
“啊!原來侯爺的岳家是陝西世家。”
“對啊,就是侯爺給趙大人的私信上,也得稱呼一句仁兄啊。”金神通顯然對許平如此無知感到十分驚異。
“哦,哦。”許平無言以對,只能暗暗記在心中。
這時那個進去通報的趙府的門房又走了出來,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兩位貴客請進。”
金神通謝一聲,然後就大步走入大門,許平低着頭緊緊跟在他身後,門口的人都沒有注意他。發現自己並沒有被認出來,許平心中才一塊石頭落地。當他終於敢擡起頭時,看見金神通正回頭看着自己,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解。
趙府的管事把他們兩個人領過前廳,帶到花廳門口:“兩位請先在花廳用茶,夫人馬上就出來。”
“知道了。”
“多謝。”
金神通顯得很隨便,大大方方地在花廳的椅子上坐下,把頭盔摘下放在一邊,接着又把斗篷解開交給廳中的僕人。許平則正襟危坐在金神通對面的椅子上,仍是全身披掛。
金神通見許平如此拘束,就笑道:“許兄,把頭盔摘了吧。”
“好。”許平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作。
片刻後有趙府下人奉茶,許平偷眼看去,似乎不是那天站在門外的人,心中又寬鬆一些,學着金神通的模樣端起茶碗。
事前許平把說辭準備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事到臨頭,卻發現自己想過的哪一句都不好,只是反反覆覆地向着茶碗裡吹氣,不知該如何表明來意。
金神通把茶碗放回桌上,盯着不住地往碗裡吹氣的許平看。
許平問道:“金兄,有事麼?”
金神通側着腦袋想想,搖頭道:“無事。”
這時傳來腳步聲,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黑色喪服的中年婦女。
金神通立刻站起,躬身道:“趙伯母。”
許平早已把茶碗放下,跟着一起行禮:“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