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軍離我們這裡只有不到二十里了,大人到底做何打算,”忻州守軍現在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本來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但新軍幾次派來急使,勒令忻州守軍務必堅守城市,大都督府直衛正在向這裡趕來:“我們到底是抵抗順軍還是抵抗大都督府直衛?”
“這個”滿頭大汗的忻州守將揹着雙手在自己的軍帳裡打轉轉,要是鎮東侯親自帶兵來救援山西,他很願意看看這對師徒對決,而且也會把寶壓在師父身上,但眼下鎮東侯生死不知,那萬一拒不投降惹怒了順軍,將來新軍又被順軍打敗那如何是好:“知府怎麼說?”
“知府大人把自己鎖在書房裡,不肯見人,說全權交給大人了。”
“這軟蛋,虧他還是進士呢,怎麼如此膿包?”守將一聽就怒火直冒,得知太原投降後,他和知府本來已經商議妥當要投降順王,知府連給順王的表章都已經寫好了,守將也在知府的大名後跟着署名畫押,還召集城內縉紳宣佈了他們的這個決定,並派人去與太原聯絡:“要是出爾反爾,順王必定大怒,而且這事全城都知道了,就是不投降了,難道朝廷還會饒了我們不成?”
“那我們就拒守城池,抵抗大都督府直衛?”
“那怎麼行?許將軍還沒有到,”守將知道離城不遠的是許平派來接受的一隊先鋒騎兵,主力估計還在太原附近,而新軍的先頭部隊同樣離城不遠:“就憑咱麼這幾千人,怎麼能抵擋得住新軍的鋒芒?”
“大人,大人。”又一個手下連滾帶爬地竄了進來:“新軍又派使者來了,大都督府直衛同知楊將軍的親兵,他問忻州如何?”
“你們放他進來了麼?”
“沒有,小的不敢,小的在城頭上向他喊話,說順軍已經兵臨城下了,不敢開城。”
“你說的是順軍?”忻州守將一蹦三尺高。
“當然不是,小的對直衛當然還是喊闖賊。”
“還好,還好。”守將長吁一口氣。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快下令吧。”滿營的將官們異口同聲地催促到。
“問我有什麼用,我是武人,我要奉命行事,去問知府大人吧。”忻州守將一甩胳膊,竄回自己的座位上,抱住自己的腦袋:“知府大人說什麼,你們就如何執行吧。”
“可是知府大人躲在衙門裡不出來啊,”剛纔幾次守將派人去催,衙門都大門緊閉,任憑外面的人把大門砸得震天響,裡面就是死活不開:“大人,你快拿個主意吧。”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忻州守將突然暴跳如雷,滿臉赤紅,脖頸上青筋畢露:“滾,去問那個膿包知府,這事我不管了!都滾!”
這羣軍官灰頭土臉地被從軍營裡哄了出來,這時又有人跑到帳外,不和大家打招呼就要往軍營裡闖。大家看着這個倒黴蛋剛衝進去,就被一陣大吼趕了出來,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逃出了帳外。
“怎麼了?”
大家這纔有機會問他。
“順軍半個時辰就到,可大都督府直衛半個時辰內大概也到了,”新來的這個報信的軍官哭喪着臉:“可大人也不拿個主意,這讓我們怎麼辦啊?”
圍攏在帳外的軍官們和把自己關在帳內的忻州守將一樣,都是世襲的晉軍軍官,他們在忻州有家產,在城外有土地,如果新軍真能擊敗順軍,那他們的土地就安全了。如果順軍擊敗明軍,那許平同樣保證不會侵犯他們的財產,但如果戰火在忻州燒起來,那就什麼都別指望了。
“到底新軍主力還有多遠?”
“許將軍還沒有從太原出來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
一個剛剛襲職的忻州千戶,突然抱頭蹲在地上痛哭起來:“去年我才頂的伯父的這個缺、又成了親,怎麼今年就要打仗了?我老婆才生了兒子,爲了頂這個缺、下聘成親我借了那麼多的債,還根本沒還吶、一點兒也沒還吶,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孤兒寡母的該怎麼辦啊?”
這個新任千戶的哭泣聲,聽得大家心中沉甸甸的都不是滋味
“諸位弟兄,諸位弟兄,”突然有一個人大聲喊道,揮舞着雙臂把周圍同僚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兄弟我倒是有個想法,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快說,快說。”
“什麼想法?”
軍官們七嘴八舌地催促着他,同時圍攏到這個說話的人身邊,連那個蹲在地上痛哭的千戶也跳將起來,胡亂抹去眼淚湊過來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豎着耳朵傾聽。
“順軍朝着南門來,大都督府直衛朝着北門來,我們就在這兩個門盯着,如果大都督府衛隊先到,我們就配合新軍保衛忻州,如果順軍先到,我們就投降了順軍抵抗大都督府直衛,諸位弟兄以爲如何?”
“可是不知道大都督府直衛後有沒有新軍主力啊,誰知道許將軍是不是正在趕來。”
“難道你敢說新軍主力就沒跟在大都督府直衛後嗎?”
“我當然不知道,可是你敢擔保麼?”
“我要是敢擔保,我們還用得着在這廢話嗎?”
“好了,好了,”還是剛纔提議的那個軍官又揮臂把大家的吵鬧壓了下去:“這事誰也不敢說,但是我們不能又不投降順軍,又不讓大都督府衛隊進城吧?今天我們只能賭一把了,誰先到我們幫誰,全憑天意。”
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於是分頭去南北兩門,緊張地等待着順軍或新軍的援兵。
南門城樓上的忻州軍官,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條向南而去的官道,就在他望穿秋水的時候,一個親兵大叫起來:“大人,看,看!順軍來了。”
這時城樓上的人都看到遠處騰起的煙塵之上半空,形成一條長長的痕跡朝着忻州而來。
“這得有上千騎兵吧?”軍官如釋重負,對周圍的同僚、部下和親兵們撫掌笑道:“我早說了吧,大將軍的援兵一定能及時趕到的。”
周圍的明軍無不笑逐顏開,有這麼多順軍協助守城,那大都督府直衛的騎兵也就不太可怕了。
“快去向知府大人、指揮使通報這個好消息,大將軍的援兵到了!”
“遵命,大人。”滿臉興奮的忻州兵丁大聲應是,帶着一身的幹勁跑下城樓去傳信。
“我們趕快出城去迎接吧,”南門的軍官們也都快步跑下城樓,這個時候沒有人還願意呆在城樓上,要是不熱情點,萬一惹順軍將領不快,以爲自己心懷怨恨不是誠心投降那可就麻煩了。
“援兵!援兵!”
北門上響起一片歡呼之聲,看着那些疾馳而來的火紅旌旗,在北門等候多時的忻州軍官們也都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真是及時雨啊,看這陣勢,怕不得有幾千鐵騎?”
“是啊,可算到了。”
“久聞大都督府直衛乃是黃侯的親衛,想必能保忻州平安。”
“快開城門,”一羣軍官忙不迭地跑下城樓,蜂擁而出到道邊去迎接援兵,同時也有人不忘吩咐道:“快去通知知府、指揮使大人。”
“還有南門,準備炮石伺候來犯的闖賊。”北門的軍官們眨眼間也走得乾乾淨淨,一個眼尖的軍官看見南門上空升起了面黑色的大旗,一把揪住那個正要去傳令的士兵:“快讓張千戶把旗子撤了,手腳麻利點,別讓直衛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