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天子宣佈重開大都督府的時候,李自成正急忙趕向山東,牛金星在得知許平擊敗新軍主力後就急忙建議李自成立刻兵發山東,今天得知李自成有意讓軍隊稍事休整後又急忙趕來勸阻:“大王,不可如此啊,我們一刻也耽誤不得。”
“軍師,你對許兄弟未免也防備太過了,”周圍並無他人,李自成就無所顧忌地抱怨道,這些日子來牛金星催促着大軍一刻不休地趕路:“我總覺得,許兄弟立下這樣的功勞,我如此防備他會讓將士寒心的。”
“這不是寒心不寒心的問題,而是絕不能出現主弱臣強的事。”牛金星認爲開封還能拖許平些時日,現在黃河還沒有封凍,許平多半也會等到冬季纔會嘗試攻擊京師:“許兄弟的功勞已經太大了,他又年輕不懂得收斂,大王您這也是爲了他好啊。”
“黃侯練出的精兵已經被許兄弟一掃而空,”牛金星見李自成沉默不語,似乎又有些猶豫,記得汗立刻就留下來了:“剩下的一點勢必要共爲京師,我們先拿下山東,讓劉兄弟在這裡學着許兄弟的摸樣經營鞏固,冬季一到許兄弟北上攻打京師時,大王就從山東發兵夾擊明廷。”
自古京師一旦陷落,朝廷就會威信掃地,牛金星覺得到時候取得江南不過一偏將之功,北京有李自成主持,自然功勞也是他所有,到時候把許平的勢力限制在河南一帶,闖營的實力就會重新變得平衡。
“這是闖王有疑大將軍之意!”收到張獻寶的密報後,才走到半路的孫可望又快馬加鞭趕了回來,把許平交代給他的內政事務統統拋在了腦後:“功蓋天下者不賞,威震其主者身危,許兄弟你不可不防啊。”
“孫兄言重了,以河南兩府之地,確實也快要養活不了我們的大軍了。”許平心裡隱隱擔憂,但嘴上絕不承認:“闖王大軍就食河南,確實是必要的一招好棋。”
“什麼好棋?”孫可望大不以爲然:“到時候我們攻打京師,肯定要遇上黃侯最後精銳的瘋狂抵抗,我敢說闖王不等到我們和新軍拼個兩敗俱傷,絕不會出兵的,而到時候他來撿了我們的桃子,還不會分功勞給我們。自古滅國可是封茅裂土之功啊。”
“本來我們就是奉闖王爲主,奪取天下也是奉他爲天子,”許平聽孫可望說得露骨,連忙遜謝道:“至於封茅之功,難道我現在還不夠麼?”
“大將軍是夠了,可我還沒有呢。”孫可望不滿地叫道:“大將軍你一個人取得封茅之功,就不怕有淮陰之恨嗎?”
“孫兄慎言。”
“慎言個屁!”今天孫可望又是拽着李定國一起來的,他對着許平大叫大嚷:“我聽說大將軍手下稱你已經是位列諸侯,這話一點錯都沒有,但若只有一個諸侯,那大將軍就是必死之局,這個諸侯得有很多才能都得到善終,大將軍就算不念我們兄弟長久來的支持,就是爲了你自己能老死在牀上,也得幫我們一起成爲諸侯!”
許平沉吟一下,看向李定國:“李兄也是這個意思嗎?”
“來大將軍這裡之前,三哥和我談了很久,我覺得很有道理,明太祖對功臣的所作所爲,恐怕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鑑。”李定國鄭重其事地對許平說道:“三哥和我,不想反闖王,我們一樣會擁戴闖王登極,但我們希望闖王做周天子。”
“做周天子?”
“是的。”李定國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他立刻答道:“闖王是天子,但是我們應該封茅,我們爲闖王征戰天下,殺了這麼多人,不知道結下了多少仇家,要是我們沒有兵權的話,說不定會有那個和我們有仇的士人會進入朝堂,會想殺了我們報仇。我們征戰殺人爲闖王奪取天下,給我們藩王是應該的,我們不能沒有兵權,不能沒有自保之力,大將軍若是不早早想好退路,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可是自古天子無不想削藩,多少士人以削藩爲己任、爲立功晉身之資,我們要是想成爲藩王,恐怕反倒會招來不測之禍。”許平搖頭反對道:“就算闖王不想,他的子孫呢,我們的子孫呢?”
“所以闖王得當周天子,我們的藩得足夠大,藩王得足夠多”
李定國的話還沒說完,孫可望就不耐煩地叫道:“大將軍,成爲開國功臣就已經爲自己招來不測之禍了,不知道大將軍是不是放心過人爲刀俎,我爲魚腩的日子,反正我不願意,我要始終牢牢握住兵權。”
“三哥說的是,”李定國對許平道:“不光我們,我們的手下也應該有不少能立下封茅之功,現在大將軍要幫我們,我們還要一起幫其他人,所以不能讓闖王拿去所有的功勞,將來我們要讓闖王立誓永不削藩。”
這次的談話並沒有得出結果,許平受到急報,說朝廷重開大都督府,而鎮東侯在領命之後,立刻南下直奔中都。
得知這個消息後,孫可望喜形於色:“如此甚好,若是闖王在山東拖延時日,我們和其他人就能立下更多功勞了。”
許平倒是有些焦急,鎮東侯成軍以來未曾一敗,而李自成的軍隊相當疲憊,他對二人說道:“我們應該立刻出兵去增援闖王。”
“闖王明言不要我們去,”孫可望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再說我們的軍隊也很疲憊,黃侯的手下的精銳已經被我們清掃得乾乾淨淨,闖王足夠對付他了。”
和孫、李二人分開後,許平呆在自己的營帳中沉思,天黑後,清治道士前來求見。
許平把自己的心理醫生請進來,和他談起了剛纔的對話:“曾經有人不止一次對我說,治亂循環並非始於某時某刻,而是如影隨形。現在我們還沒有奪取天下,可是內鬥就開始了,彼此之間開始提放爭奪,我真不敢想,要是有一天我們真的奪取了這天下,又會是什麼一番景象。”
清治問道:“那許將軍又作何設想呢?”
“我本以爲,既然我明知內鬥是治亂循環之道,那我就會時刻反省,不會重蹈覆轍,但我竟然不能不這麼做,不敢不提防爭奪。”許平長嘆一聲,正是因爲顧炎武的話,讓他時刻警惕、特別注意自己的行爲,但也就是僅此而已了:“我曾經雄心壯志,和闖王立約,一定要把中華帶出治亂循環,但我現在不知道這是不是可能做到的,這或許就是天命吧。”
“許將軍想犧牲自己以結束治亂循環嗎?”
“如果我犧牲就可以的話”許平頓了一頓,搖頭道:“我不想犧牲太多。”
剛纔許平還見過自己的幾個心腹部下,周洞天他們也不同意立刻出兵,當然有軍事上的理由,但許平知道這些心腹同樣對李自成有戒備之心,而且這種戒備與日俱增,隨着闖營軍事上的不斷勝利,這種隔閡已經變得越來越深。
“我還是要出兵!”許平從煩惱中掙扎出來,雖然部下疲勞,不過許平仍準備抽調部分精銳趕赴山東馳援李自成,而這支部隊就是李來亨指揮的裝甲營,許平剛纔已經吩咐第五步兵翼做好出動準備,而這個翼缺乏的人員和裝備會從其他幾個許平親領的營中抽調:“無論如何,現在還遠遠不是內鬥的時候,等我們奪取了天下再說吧,我記得侯爺曾經說過:在把熊打死前就想着如何分肉,那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