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轉眼竟然被對方奪下了野雞崗,黃希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山崗上飄起了闖營的旗幟,不等他派人去問,賀飛豹的傳令兵就急忙趕來,聲稱有數千闖賊殺到,由於偵查的失誤導致部署失誤,同時賀飛豹還請示應該如何應對。
“數千闖賊啊,”黃希文一愣,隨即便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父親常說在戰場上隨時要保持頭腦的冷靜,黃希文強迫自己不帶情緒地思考:“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着急、不要去埋怨,若是現在就有數千闖賊抵達,那他們現在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已經人數上萬?如果是的話,那應該是集中全軍反擊的時候的。這幾千闖賊背後到底有沒有後援,如何偵查?他們肯定已經派急馬把所見向許賊報告了,許賊會如何行動?”
問了自己這長長一串的問題後,黃希文感到自己左右爲難無法取捨,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樣營門,在心裡自問道:“若是楊叔叔,他會如何應對?”
“爲什麼赤灼營毫無動靜,”吳忠吃驚地看着一片平靜的野雞崗南坡,赤灼營並沒有立刻發起反擊:“他們在等什麼?”
“我們偵查失誤,有數千闖賊殺到,”苻天俊在吳忠身邊迅速地彙報道:“赤灼營似乎沒有把握。”
“大帥那裡也沒有命令。”一個山東之戰後加入替代周洞天等人位置的參謀補充道,跟着建議道:“需要卑職派人去向大帥請示麼?”
“那就不是我們長青營了。”苻天俊哼了一聲,雖然許平早就不再是這個營的指揮官了,但作爲這個營草創時的第一任副官,許平給長青營留下的烙印無法抹除。
“我們是武人,有事發生時做錯了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強。”苻天俊不自覺地引用了許平常說的一句話,以前無論是訓練還是演習,只要有沒有預料到的事情發生,許平就一定會臨機決斷,最開始許平還是說:突發事件面前,做錯了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強。但是後來就變成了,任何時候都是做錯了也比不做要強。雖然這話很極端,而且許平的目的之一是爲了給他不斷篡改既有條例辯護,但確實讓長青營的軍官們積極許多。
從長青營建立開始,許平就一直強調下級軍官的主動性,當初鎮東侯在長生島建制他有意適當壓制軍官主動性是怕舊習氣感染了他的新軍隊,而且鎮東侯手下是各式久經戰場的老兵油子,鎮東侯擔心他們太過積極主動所以極端強調軍法條例。而許平遇到的,則是一支墨守成規、多是從書本上知道戰爭的新軍,因此他對部下的進行相仿的鼓勵,這當然也給自己招來了保守派的攻擊。但無論如何,至少在長青營裡,若是參謀們向許平請示他還會生氣:在戰場你沒有這個時間,我給長青營立下個規矩吧,你們要先做出決定,然後再向我請示。
吳忠沒有說其他的廢話,而是立刻下令全營集結,同時命令手頭的兩個步隊立刻發起反擊。
見長官下令八百士兵反擊盤踞在山崗上,可能有數千人之多的敵軍,剛剛完成受訓的新參謀們再次紛紛提議:“大人,我們是不是先偵查一番。”
還有人建議稍等片刻,因此此時赤灼營也必然在進行偵查。
“進攻就是最好的偵查。”吳忠不耐煩地說道,第一次山東之戰長青營最開始是先鋒,最末尾是斷後,幾乎包辦了所有的艱苦戰鬥。因此許平和吳忠二人,對“進攻就是最好的偵查”這句話深有體會。隨後的山東之戰遠沒有第一次那麼艱苦,對其他各營來說沒有太多的壓力體會,而對長青營來說,則是各級軍官、士官溫習他們上一次苦戰中獲得的經驗、教訓。
在鎮東侯和楊致遠的心目裡,長青營是戰鬥力最接近救火、磐石、選鋒這老三營的營,所以之前整編時長青營一半的軍官都被拿走分配給重建的各營當作骨幹。
長青營的兩個步隊立刻向野雞崗邁進,參謀們匆忙調遣炮隊和其他各隊,把這些命令流水般地下達完畢後,看着浩浩蕩蕩向野雞崗開出的部下們,吳忠這纔有時間派出探馬。向楊致遠老營、赤灼營、以及其他新軍各營報告自己詳細的計劃和戰役設想。
“許平的風格。”吳忠派出傳令兵後,低聲說了一句,這個評價陰魂不散地籠罩在長青營和它的營官頭上,每次吳忠做出臨機判斷後再請示時,其他的將領總會說這是許平的風格。這次吳忠再次不等楊致遠的命令和統一戰略安排,就搶先做出應急反應後,他估計又會有人說長青營被許平帶壞了:總是沒有配合意識,總是喜歡搶風頭。
“什麼叫許平的風格?”吳忠生氣地說道:“這明明也是我的風格。”
###第三十九阻擊
此時在山崗的另一面:
“參謀們犯了大錯!”李來亨反應過來以後,馬上發出一道命令:“留十個人在山頂嘹望,我們在北坡迎敵。
指揮工兵小隊的軍官聽到李來亨的命令後,連忙提醒他道:“大人,翼裡給我們的命令是佔據野雞崗,堅守到全翼抵達。”
李來亨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明軍,這五百裝甲營的闖軍身處數萬新軍之中,就好似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可能傾覆在這洶涌波濤中。參謀們的計劃無疑遭到了徹底的失敗,新軍的主力很快就能完成整頓,然後北上逆襲闖軍——正以行軍縱隊急行軍趕來的闖軍:“大將軍要第五步兵翼佔據野雞崗的目的,是隔絕官兵的偵查,讓官兵無法正確判斷我軍的兵力,但是官兵顯然已經識破了大將軍的計策,他們的兵力沒有分散,相反,我們的兵力是分散着的。”
李來亨顧不得整理思路,基本心裡想到什麼嘴裡就立刻說出來,以便周圍的同僚們理解或是幫他找錯:“新軍派三百人控制野雞崗山脊顯然是處於和我們一樣的目的,他們想拖延時間,想不讓大將軍正確判斷出新軍的動向。顯然對手卻沒有想到三百名駐守新軍會犯下這種戰術失誤並被李來亨抓住,如此迅速地失去了對野雞崗的控制權:“如果我們留在南坡就太明顯了,新軍看着我們不舒服就會來攻打我們。”
“把旗子收起來!”李來亨一眼看到裝甲營的旗幟正被插上野雞崗的最高峰,他跑過去一把把旗杆拔起,收這面旗幟的同時大聲叫道:“我們要拖延時間,插旗子幹什麼?生怕官兵不來打我們麼?”
如果在野雞崗南坡佈防,那麼闖軍就可以獨享這個制高點帶來的偵查優勢,可是李來亨卻不打算進行這樣的嘗試,他下令士兵立刻退回北坡,同時命令工兵開始修築簡易工事:“我們的火炮還沒有到,我們在南坡部防的話,會被官兵的大炮撕成碎片。雖然在北坡防守無法徹底隔絕官兵的偵查,但我們同樣破壞了官兵徹底隔絕我們偵查的企圖,大將軍會感到滿意的。”
裝甲營的士兵們匆匆撤回北坡,放棄了他們剛剛辛苦奪下的陣地,李來亨祈禱着新軍會以爲自己跑了、或是其他什麼,只要繼續猶豫不立刻來攻打山丘就好。
“快馬急報大將軍,”李來亨把手中所有的騎兵、不管是不是傳令兵都派了出去:“向來路上跑、向來路上跑,告訴每一個你們遇到的人,我們中計了。錯了,”李來亨在騎兵紛紛要跑出去的時候,再次喊住了他們:“不要大聲叫嚷,不要讓士兵聽到,要報告給你們遇到的指揮官。”
飛快地說完這些話之後,李來亨才顧得上喘一口氣,這時他猛然感到自己背心涼颼颼的,原來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感到臉上也有汗水在流動,密密麻麻的汗珠正連續不斷地從額頭冒出來。
就算其他軍官仍惦記來自許平、裝甲營和第五步兵翼的指示,但作爲現場最高軍階的軍官,李來亨的命令不容置疑,工兵和步兵們立刻忙碌起來,緊張地在北坡設置防禦線、並測量距離和高度。
長青營的兩個步隊移動到山腳下,他們排開陣型準備發起進攻,而此時赤灼營的指揮官剛剛接到來自長青營的通報:他們將越過赤灼營的陣地發起進攻。
“大帥還沒有下達命令。”賀飛豹有些不知所措,而他的營也沒有傳來立刻發起****的命令:“再向營和大帥請示。”
簇集在楊致遠大營附近的另外五個營,也都靜靜地等待着中軍的命令,在這種形勢面前魏武猶豫不決,因爲如果讓赤灼營集中待命的話,就意味着放棄了整條戰線上的防禦,而其他營似乎還沒有來接替崗位的意思。
“或許大帥是要集中兵力全力反擊吧。”魏武如此揣測着,他在心裡盤算着戰局:“如果大帥要全力反擊的話,他會動用手邊的五個營吧,而我們赤灼營應該繼續掩護監視,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能慌忙,以免錯上加錯。”
魏武很早就在鎮東侯手下效力,每次鎮東侯的命令都非常明確,而且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執行,通盤籌劃是鎮東侯的事,不需要魏武考慮。這次新軍重建後,魏武從以前的隊官直接晉升爲營官,不過儘管如此,他也總是在更高級的指揮官手下執行命令,每次的命令都非常的明確,如果需要他個人發揮的話,他可以發揮的範圍也非常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