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燊很瞭解林皓,他確實從頭至尾都沒有想要向何易燊開口借錢。最壞的打算便是關了工作室。一切從頭開始。但這間工作室,林皓幾乎已經傾注了所有的心血。他將工作室從榆城遷至海城,這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我也不希望林皓的心血白費。
我算是替林皓接受了何易燊的幫助,因爲我早就沒有把何易燊當成外人了。他把支票給我之後,第二天我就去了林皓的工作室。帶着顧正南。
在剛走進工作室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打印機前的米緋。我同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找林皓的。也沒有什麼時間和她寒暄。我低着頭直接朝林皓的辦公室裡走去,卻聽到了身後一陣響動,我下意識的轉頭,就看到米緋手上捧着的一沓資料。悉數掉在了地上。
站在米緋旁邊的顧正南不爲所動,但看他站的位置,我也約莫猜到了。應該是他撞到了米緋。我轉身朝着米緋的方向走過去,本想蹲下身替她撿起地上的文件。她卻突然站起來阻止,“樑旖姐,我自己來就行了。沒事的。”
我過意不去。還是替她收拾起地上的文件來,但我無意中翻開這些紙張,看到裡面都是一份份完成的設計圖,我有些好奇,便開口問道,“米緋,你把這些設計稿都打印出來幹什麼。”
米緋愣了一下,回答說,“哦,沒什麼,只是做個整理罷了,現在工作室的項目越來越多,把這些整理好以後也方便查閱。”
我點了點頭,也沒有過問,只是依稀記得,這些事情都是由林皓的那個同學,工作室的另一個合夥人來負責的,而且,似乎也沒有把稿件打印出來的習慣。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我太久沒來工作室上班了,現在改了一些制度也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文件全都撿起來之後,米緋說了聲謝謝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我走到顧正南面前,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沒有打算指責他,想着他應該也是不小心的。但爲了避免他再闖禍,我只好拉着他的手,去了林皓的辦公室。
再去林皓辦公室的路上,我還在想,米緋來這裡,應該幫了林皓不少的忙,我因爲顧正南的關係,不能過來,有她在,讓我安心了些,等這次的事情過去之後,再好好的謝謝她。
我敲了敲林皓門,裡面傳來了林皓清亮的嗓音,“進來。”見到我,林皓從座位上站起來,替我和顧正南拉來了兩張椅子,“樑旖,你怎麼來了。”
我沒有直接坐下,帶着幾分指責的說道,“你說我怎麼來了,怎麼,現在工作室的事情,你已經打算瞞着我了嗎?”
林皓愣了一下,說,“何易燊已經告訴你了嗎。”
我坐下之後,從包裡拿出兩百萬的支票,放到了林皓的辦公桌上,我看到了他的神色有些變化,五官都擰在了一起。在林皓開口之前,我就已經打斷了他。
“你先不要忙着拒絕我,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何易燊的幫助,也不想欠他這個人情,我也不是幫他來當說客的。”
林皓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桌面上的這張支票,淡淡的說道,“樑旖,你應該懂我的,何易燊已經幫了我不少,我確實沒有打算接受這筆錢,所以我也沒有向他開口,即便是他要幫我,我也想好要拒絕。”
我點了點頭,我瞭解林皓的性格,他很要強,在生意上的往來,他可以接受何易燊的引薦,但是直截了當的給錢,按照他的脾氣,是不會接受的。
“林皓,工作室成立了一年都不到,我真的看到你的努力,能將他運營成這番模樣,我不想你就這麼放棄。這筆錢,不論是當做入股也好,借款也行,都由你來決定,只是,工作室是你的夢想,也是我們這些人之間的紐帶,你如果爲了爭一口氣,我認爲,這並不值得。”
林皓看了我一眼,轉而低下了頭,他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疲倦,沙啞的說道,“樑旖,其實現在工作室並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樣,運營的如此順利,還有許多小問題存在這,比我想象中要艱難的多。我覺得他已經改變了我們之前的初衷,我並不是單純的想要賺錢,我只是想把更多更好的建築設計讓更多的人看到而已。但是現在工作室已經變得越來越商業化,一些商業關係是我從來沒有涉及過的,所以,我也覺得很累。”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我不明白林皓說的困難在哪裡,也興許我從來只是負責設計這一塊,業務還是公司的運營我都沒怎麼管,所以也是一頭霧水。
“林皓,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我相信你的能力,這些錢,你自己看着辦吧,若你接受,我相信工作室一定可以撐過去的。如果你實在是不願這麼做,那我也支持你。”
到最後,我也沒有強迫林皓,興許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看開了很多,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我沒有必要去強迫他。離開工作室之後,我給何易燊打了個電話,和他說了個大概,他也贊同我的想法。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我想着帶顧正南出去散散心,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應該怎麼和顧正南說這件事情,但最後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沒有喊來司機,而是拉着顧正南,走到了附近的一個街心公園,裡面有一個很小的人工湖,旁邊還有個小亭子,算是鬧中取靜吧。
我帶着顧正南在鋪滿了鵝卵石的地板上走着,我悶悶的說道,“正南,你還記得以前發生的事情嗎?”
顧正南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回答道,“不記得了,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我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站定了腳步,轉而看着顧正南。這樣的近距離,我若要看着他,只能被迫的仰着頭。
“正南,你想不想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在醫院醒來之前,你在哪裡,你認識誰?在哪裡生活?這些,你都不想要知道嗎?”
顧正南幾乎沒有思考,就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不想知道,現在挺好的,和小旖在一起,就夠了。”
聽到這句話,我該是開心的吧。我有時候在想,如果真的像顧正南這樣,應該也挺好的,他幾乎沒有什麼煩惱,我甚至還在糾結,我是不是一定要把過去那個揹負那麼多的他給找回來,讓他一直這樣快快樂樂的,不是很好嗎。可是轉而一想,這樣又有些自私,不管是好的,壞的,甚至是不堪回首的過往,那都是屬於顧正南自己的,要不要,是他的權利,我沒有資格去奪走那些東西。
“正南,你知道嗎,以前的你是另一幅模樣,你很霸道,也很專1制,但有時候也很溫柔。在工作上,你判斷精準,短短几年就把閆晟打造成海城最大的建築公司,你是所有人心目中最風光的顧家大少爺,這樣的回憶,你都不想要了嗎?”
我不知道顧正南聽懂了多少,他的眼神很迷茫,看似認真的聽着我說話,卻一點回應都沒有,這些話,我大約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沒有指望顧正南給我什麼迴應。我只是想讓自己更加的堅定一些,幫助顧正南恢復記憶,這件事情必須得做。
就在我陷入自己回憶的時候,顧正南突然握緊了我的手,怔怔的問道,“那以前的時候,有你嗎,小旖。”
顧正南的這句話,讓我完全愣住了。那些年發生的事情,又像是放電影一樣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從那九年的守候,到不明不白的糾纏。他的過往裡,自然是有我的。而我的過去,卻只有他。
我努力的調整着壓抑的情緒,試圖告訴顧正南那件事情,我柔聲的說道,“正南,我們下週可能要去朱教授那裡一次,這一次,時間有點長。”
顧正南點了點頭,說,“恩,我們不是每週都去嗎,我已經習慣了。”
我拉着顧正南的大手,說道,“正南,如果小旖突然有點事情,沒有辦法陪你去朱教授那裡,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顧正南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不悅,他皺着眉,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他沉默了很久,開口說道,“沒關係的,小旖去忙好了,叢姐陪我去也行的,正南會照顧好自己的。只是小旖你別忙太久,等我回家了,是不是就能見到你了?”
我自然是知道顧正南對我的依賴,我也一點都捨不得他,但這次必須狠下心來,否則對我對他,都沒有什麼幫助。
我說,“正南,如果不是一天,可能要再久一點見不到我,行嗎?”
顧正南因爲我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怔怔的望着我,沒有開口。
我繼續說道,“正南,小旖想讓你變回以前的樣子,就算是爲了我,你能不能下決心去好好的配合朱教授,等你從醫院回來之後,我一定會等你的,好不好。”
顧正南先是點了點頭,很快卻又搖了搖頭,他怯怯的說道,“久一點是多久,朱教授爲什麼要讓我在他那裡待那麼久,我不喜歡他,我只喜歡小旖。我每週都去找朱教授了,爲什麼還要待久一點,正南不要。”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因爲小旖想讓正南變回以前的樣子啊,只有朱教授才能幫忙,所以正南一定要乖乖的聽話。”
顧正南目不轉睛的看着我,他認真的問道,“小旖,你是比較喜歡以前的那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