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有拒絕,雖然說我不會釣魚。但是這根魚竿顯然是老爺子特意爲我準備的。我怎麼能辜負他的一片心意。我學着老爺子的樣子,將魚線拋進了河塘裡。視線緊盯着浮標,靜靜的坐在那裡。
浮標一直沒有動靜,我也就保持着這個動作,但是奇怪的是,當我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個點上的時候。我的腦子裡好像沒有辦法去胡思亂想了。這一路走來,我的心情都很亂。但這一刻,卻格外的平靜。
“小丫頭。真的打算走了嗎。”
我轉頭睨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老爺子,他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神情也沒有什麼變化,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盯着自己的魚竿。淡淡的說道,“恩,決定了。就這樣吧,我不想成爲他的負擔。也不想讓他抱憾終身,是時候該回去陪陪女兒了,我不想錯過她的成長。人總該學會割捨纔對。”
我以爲。老爺子會勸我幾句,或者跟我講一些什麼大道理,但是我在這裡坐了整整一天,他都一直沒有開口,除了那兩句疑問之後,我們就這樣靜靜的釣着魚。
但戰果實在是讓人沮喪,我花了一天的時間,居然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看着老爺子那個框裡已經碩果累累,我面前的那個浮標卻紋絲不動。到了四點多的時候,我準備離開了,索性就把魚竿放在那裡,站起身對着老爺子說道,“夏伯伯,這次來香港,感謝你的照顧和幫助。”我聳了聳肩,嘆息着說,“但還是讓你們失望了,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再見面。”
老爺子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只要是自己覺得對的,就去做,沒有什麼失望不失望的,這個衡量標註,是給自己看的,而非別人。”
因爲不想把離別的場面弄的太過淒涼,所以我也沒有多說什麼。老爺子一向這樣,說的話讓人一時間捉摸不透,我也不想再去糾結這其中的隱意了,因爲我已經決定了,所以不想讓任何人來改變我的想法。
我轉身離開,剛走了幾步,老爺子突然又說道,“很多時候,你表面上看不到,但其實內裡早就已經發生了變化,要看你自己怎麼想了。”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就看到老爺子提起了我的那根魚竿,魚鉤上有一條十分肥碩的大魚,老爺子正在費力的把它從魚鉤上取下來。
這一幕,多少讓我有些震驚,原來,我這一下午,並不是沒有任何的收穫,只是我自己沒有察覺,亦或是,我提竿的方式和時機不對罷了。
我笑了笑,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我多少猜到了一些老爺子要說的話。但我不想再動搖了,我已經夠努力了,是時候放手讓顧正南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我不能再牽絆他了。
我和羅靳予聊了一夜,總算是勸說了他留在香港,他原本執意要和我一起回去,一來是不放心,二來他也怕在香港時間太長,英國那裡會有什麼問題難以解決。但是我再三向他保證,我會照顧好念兒,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再緊繃起來。還有,羅家的生意我會讓宋傾幫忙照顧一下,加上何晚也是一個聰明的人,她雖然對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並不是那麼熟練,可是一些簡單的問題,也算是遊刃有餘。
我和顧正南已然這樣了,我不想羅靳予和夏媛再一次的錯過,他們兩個誰也放下誰,何必苦苦折磨,只是差一個契機罷了,比起我和顧正南,他們應該是可以幸福的。
羅靳予和向東送我到了機場,終於可以不用在船上顛簸了,香港到海城的飛行時間大抵也就三個多小時,我很快就能見到陸以沫,見到林皓了。
我走的時候,比我自己想象中的要坦然許多,沒有那麼多的傷感,雖然心裡很難過,像是突然間失去了一切,但可能知道自己什麼都挽回不了,所以也就只好被迫的放下了。
如同來時一樣,我什麼都沒有帶,我只拿了一件顧正南那天落下的皮衣,連託運的行禮都沒有,就這樣去了機場。羅靳予的臉上帶着濃濃的愁緒,弄的比我還要傷感許多,我辦了裡值機之後,在過關之前,笑着說道,“好啦,我們又不是見不到了,你總要回英國的,你不像我已經了無牽掛了,你如果不回去,你可小心羅伯伯把你撕成兩半。”
羅靳予愣了一下,隨即輕笑了起來,他敲了一下我的額頭,戲謔道,“倒是我比你更加的難過一點,想不到你居然就這麼放下了。”羅靳予點了點頭,“到了英國之後給我打個電話,告訴念兒,等我回去再帶她去迪士尼,我答應了她,就一定會做到。”
“嗯,我會的。”
我沉默了很久,其實我有很多話要交代,但話到了嘴邊之後,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我原本想要囑咐他一些事情,可是仔細想想,感情的事情,只有他們兩個自己才明白,旁人不管怎麼參與,都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就好比我和顧正南一般,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居然可以就這麼放下了,只是因爲他的這一番話,這一番重情重義,就取代了我所有的執拗。
我想,如果這件事換成我,一定也會奮不顧身的去完成,就算是顧正南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跟他一起走的,而且,說不定我還會恨他,與其這樣,不如給我們兩人都留有一些美好,把我們之間的感情埋葬在過去,等到老了之後,自己翻開的慢慢回憶,也未嘗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我拍了拍羅靳予的肩膀,硬是扯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來,大聲的說道,“好了,我走了,你加油,不要讓我和念兒等太久,也不要讓羅伯伯等太久,你要知道,他可是想抱孫子想了好久了。”
羅靳予沒有開口,我知道他心裡有些難受,這些年來,我和羅靳予早就已經像親人一樣了,不管他爲什麼會接下我這麼一個爛攤子,但如今,我們早就已經把對方當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他希望我過得好,希望我和顧正南可以幸福,我也一樣,我希望羅靳予和夏媛能夠重歸於好,一家三口過上美滿的生活。如果真的是這樣,即便我一個人帶着念兒,我也會很開心,爲他感到欣慰。
我轉頭對着羅靳予身後的向東說道,“你幫我照顧好他,他胃不好,香港天氣熱,不要總是給他吃涼的,還有,提醒他每隔三天給羅伯伯打個電話。”
“是,樑小姐。”向東認真的點頭應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側身繞過羅靳予,走到向東的面前,壓低了音量,小聲的說道,“向東,你不要學何易燊和羅靳予,自己的感情,你要自己抓住,宋傾是個好女孩,雖然她表面上毫不在意,但是心裡可能並不是這般冰冷的。機會只有一次,你要學會抓住,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向東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他低着頭不言語,我也沒有再調侃他,大步的轉身朝裡面走去,我沒有回頭,腳步也很堅定,顧正南這三個字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盤旋,我一遍遍的描繪他的模樣,生怕自己有一天會忘記,我想把他刻在心裡,希望能保存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想,如果有一天,念兒長大了,問起她的父親,我會這麼告訴她。
你的爸爸是一個很勇敢的人,他重情重義,剛做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