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南走了進去,站在門的邊上。好整以暇的望着我。偌大的房間裡七零八落的放着幾張桌子。桌上面整齊的堆放着類似於西瓜刀,還有鐵棍。短刀,匕首。這些刀全都開了刃,也並不是所謂的道具,全都是真的。
圍着桌子的是一羣年輕人,他們大部分裸露着上半身。無一例外,身上也全都是刺青。比起我剛纔看到的那些人。房間裡的人一個個面露兇相,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望着我。我根本不敢再挪動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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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正南走了進去,路過那些人的時候,他們都頗爲恭敬的喊了一聲,“南哥。”
顧正南走到裡面房間的門口。轉身望着我,戲謔着說道,“怎麼了。剛纔不是膽子很大嗎,現在又不敢進來了?”
說實話。我的膽子並不小,但是眼前的一幕幕,我根本沒有辦法用言語來形容。這樣的情節。只是在電視裡看到過,雖然我也已經被周圍的人薰陶過,說香港如何的魚龍混雜,可是真的發生在我眼前的時候,我還是有些心驚膽戰。
我鼓足了勇氣走了進去,我膽怯的低着頭,一味的朝顧正南的方向邁過去,這一次,我不敢和他隔得太遠,幾乎是貼着他,走進了房間裡。
這間房間不大,只有一張牀和一個櫃子,地上全都是香菸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擺設。顧正南順手帶上了門,走到牀邊坐了下來,他拿出一支菸點燃,吐出的煙霧瞬間就溢滿了整個房間。
房間裡沒有窗戶,所以我免不了被這些煙霧嗆得咳嗽了幾聲,但顧正南卻毫不在意,自顧自的吞雲吐霧。
“你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就是這樣的生活,我和外面的那些人,沒有區別。”顧正南低着頭,冷冷的說着這番話。
我一下子完全沒有辦法讀懂他話裡的意思,門外的那些人,在我印象裡,似乎和我們應該是兩個世界的,我更沒有辦法把顧正南和他們聯想在一起,桌子上的那些短刀,鐵棍,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我不敢想,也不想知道。
房間裡很侷促,我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我向前走了一步,從顧正南的手上奪過香菸,因爲幅度太大,菸頭甚至燙到了我的手掌心。但我毫不在意,我居高臨下的望着他,憤憤的說道,“顧正南,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爲什麼越來越不懂你了,你的所作所爲,到底是爲了什麼目的。”
顧正南沉默了很久,他陡然間站起身,我們的距離貼的很近,我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我從低着頭變成了仰視他,我除了不懂他的想法之外,連他的神情和情緒都已經參悟不了半分了。
“兩年的時間,當然會有很多的改變,樑旖,有些事情我騙了你,但有些事情,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在意你,就算我很剋制了,可是看到你受傷的時候,我還是會心疼,看到你難過的時候,我也會自責。”
說完這句話,顧正南轉過身不再看我,連語氣都低沉了幾分,“但是那又如何,我和你回到不過去了,我身上揹負了太多,不僅僅是顧家的一切,還有樑家,還有仇恨。”最後的這兩個字,顧正南說的很重。
我側身走到他的面前,看着顧正南,問道,“什麼仇恨,什麼樣的仇恨需要讓你奮不顧身的來到香港,讓你非要接觸這樣的一切。顧正南,你知道嗎,你現在不僅有我,還有念兒,你難道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了嗎?”
這是我在顧正南面前第一次搬出念兒,因爲我沒有信心,我對自己已經沒有信心了,顧正南三番兩次的離去,和剛纔說的話,都無比的堅定,我怕自己留不住他,只能搬出了女兒來,我相信,對念兒,顧正南會有不忍心。
顧正南望着我,皺眉說道,“所以,我希望你能離開香港,回英國照顧好念兒,我相信,羅靳予一定好竭盡他全力保護好你們的周全。”
顧正南這算是什麼邏輯,我和念兒爲什麼要別人來保護,念兒是他的女兒,又不是羅靳予的。
“顧正南……”
“好了,別說了,你快離開這裡吧。”說完之後,顧正南就把我拉出了房間,和進來的時候一樣,我承受着異樣的眼光和怪異的氛圍,我不敢呼喊,雖然奮力的掙扎,還是拗不過他。
剛走出那道鐵門,我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羅靳予倚在牆上,就這樣站在那裡,身旁跟着向東。顧正南把我拉出來之後,就轉身關上了大門,連反駁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思慮了幾秒鐘,想要拍門問個清楚,我剛舉起收,卻被羅靳予制止了。
“好了,走吧,你問不出個所以然的,他如果要告訴你,早就告訴你了,不會等到今天。”
我雖然有不甘,好在還留着幾分理智,加上羅靳予的勸說,我只能跟着他離開了這裡。我們到了馬路上之後,我疑惑的問道,“你爲什麼會在這裡。”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卻覺得自己多此一問,他的出現,多半是顧正南通知了他,否則羅靳予也沒有這個能力,能在香港這麼快找到我。
羅靳予站定了腳步,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轉頭望着我,我有些錯愕,我知道他有話要說,但是羅靳予遲遲沒有開口。
“羅靳予,你想要說什麼。”我有些不耐煩。
羅靳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樑旖,我似乎應該聽顧正南的,離開香港,這裡並不適合你。”
“爲什麼?”
剛纔和顧正南的一番對話,已經讓我滿腦子的疑問,現在羅靳予又是這樣,爲什麼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那麼複雜。我沒有辦法控制情緒,說話的音量也提高了幾分。“羅靳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羅靳予搪塞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即便是告訴了你,意義也不大,顧正南說的對,你根本幫不了他,就連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把握去做這件事,你在這裡,只會讓他亂了分寸。”
我憤憤的說道,“這叫什麼話,爲什麼你們男人都一個樣?永遠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的想法,憑什麼你們覺得對的事情就要這麼做,你們有問過我意見嗎?他是不是應該問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承擔,也問問我是不是願意離開,去過沒有他的安穩日子?顧正南是這樣,何易燊是這樣,連你都是這樣,你不覺得你們這麼做,有些太自私了嗎?”
我有些口無遮攔,但我真的是這麼想的,在羅靳予面前,我沒有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我確實很討厭他們這一點,憑什麼用他們的方式來編排我的人生,我並不是他們的附屬品,我有血有肉有思想,我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脆弱。
羅靳予睨了我一眼,低落的說道,“樑旖,我們並不是想要替你做決定,而是不願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受傷,如果可以自己承擔,絕對不想看到你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你懂嗎。”
羅靳予的話充滿了愁緒,我居然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可是,非要這樣嗎,如果連在一起都做不到,那我的餘生還有什麼意義。人這一輩子,真愛只有一回,而後即便再有如何纏綿的愛情,終究不會再傷筋動骨。我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也是羅靳予教會我的,我愛顧正南,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我沉默了許久,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轉身離開了。羅靳予沒有追上來,我想,他應該是知道我想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不知不覺間,我又走到了海邊,每次一個人到了海邊的時候,我都會免不了的想起何易燊。我把他的骨灰撒進了大海里,每一滴海水,都有他的影子。我有些慶幸何易燊做了這樣的決定,這樣一來,只要我想他了,就可以到海邊走走,和他說說話。
我看着面前有些渾濁的海水,不禁有些難過,但我沒有哭,我不想讓何易燊見到我流淚的樣子。
“易燊,你過得好嗎。”
想起何易燊,我忍不住的輕笑起來,我嘲笑着自己的軟弱與無能,想不到,他走之後,我居然過得這麼坎坷,沒有何易燊替我安排好一切,我簡直就像個廢物一樣。
“易燊,你有想過我今天會是這個樣子嗎?我是不是又讓你失望了,我怎麼什麼都做不好,如果不是羅靳予,我想我可能還在英國守着念兒,我可能還在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來。可是我好不容易走出來了,卻發現眼前的世界和兩年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易燊,你能不能教教我,該怎麼做。”
海浪輕拍着海面,像是在回答我的問題,但我卻聽不懂。
想象最初的九年,我什麼都經歷過了,顧正南的不屑,冷眼和漠視,我都熬了過來,可是如今,我卻對眼前的一些小小挫折難以忍受。人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動物,一旦擁有過後,就會變得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