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何易燊,也稍稍擡了擡頭。當我們嘴脣相貼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瞬間涌過一道電流,隨即浮現了顧正南的樣子。我驚慌失措。卻又不敢讓何易燊察覺,我緊握着雙拳,指甲都快嵌進了肉裡。
何易燊吻得很生澀,我們之前也親吻過,卻從來沒有這樣的情形。我只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爲了何易燊,我必須忍着。
他的脣在我的脣上一閃而過。隨後便落到了我的臉上,柔軟的觸感撩撥着我的心頭。我本該沉醉。但是何易燊的每一個動作卻像是一把利劍,生生的紮在我的身上,我已經分辨不出到底哪裡痛了,我只覺得渾身血淋淋的。模糊不堪。
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腰上,隔着薄薄的布料開始摩搓,我半點都不敢動。連呼吸都覺得多餘。我像是在受刑一般,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任何的迴應。
彷彿過了一整個世紀,眼前的黑暗突然就不見了蹤影,望着刺眼的燈光。我下意識的眯着眼。
何易燊拉過被子將我裹住。他自己則披了一件寬大的睡衣,坐在了離我很遠的牀尾。我漸漸回過神,才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溫熱,伸手觸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起了眼淚,已經佈滿了整個臉頰。
一瞬間,自責感將我整個包圍,我不該這樣。我拉着被子,坐起身,看着一旁低垂着眼眸的何易燊,他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清瘦的身體顯得有些沒落。看到這一幕,除了自責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我怎麼可以怎麼做,何易燊一定傷透了心。我胡亂的抹着臉上的淚水,朝着何易燊的方向挪了挪,剛想要開口,就被他打斷。
何易燊很小聲,甚至很小心翼翼的說道,“我不懷疑你對我的感情,但不管什麼原因,我都沒辦法看着你傷心。所以,不要嘗試了,不要爲難我,也不要爲難你自己了。”
何易燊的話像是一把冰錐,一下下的紮在我的心臟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又一次傷害了他,雖然我很極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居然還是露了餡。我並不是因爲何易燊的觸碰而傷心難過,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了。
我試圖解釋道,“易燊,你聽我解釋……”
何易燊轉過頭,臉上帶着我熟悉的笑容,可我還是從他的臉上察覺到了一絲傷感。他淡淡的說道,“你不用解釋了,樑旖,這纔是你,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任性,重感情,衝動。少了哪一樣,你都不完整。我不需要你委曲求全,最後一段路,有你陪我,足夠了。”
在我滿腦子愁緒,愣愣發呆的時候,何易燊靠近了我,連帶着被子將我整個人都擁進了懷裡,我呼吸一滯,任由他的臉頰貼在了我的額頭,何易燊溫潤的嗓音又一次的傳進了我的耳朵裡,直擊心靈。
“樑旖,你應該和你愛的人去生個孩子,這該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當你看到你孩子身上有你們兩個的影子,你會無比幸福。可是如果你爲了我做這件事,我可能會走得不安心。我現在很好,沒有什麼牽掛的了,我相信,何晚有她的命運,我編排不了。我只希望以後,你能一直很開心,很幸福,我就滿足了。”
眼淚早就失了控,在我的臉上肆意的佈滿。爲什麼何易燊這樣好的一個人,會有這樣的下場,爲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平,非要急着帶走他。
我沒有忍耐,而是放聲的痛哭起來,我撲在他的懷裡,宣泄着蘊藏很久的感情,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他,我不知道到了那一天,我該如何面對。
我這一夜都在他的房間裡,我的情緒很不穩定,到頭來,卻是何易燊不斷的安慰我,試圖轉移話題和我閒聊起來。我發現,我除了給何易燊帶來煩惱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何易燊的身體大不如前了,折騰了一晚上,他的精神狀態明顯的變差了,到了凌晨四五點的時候,不管他說什麼,我都逼着他趕緊休息了,在我的監督之下,何易燊才躺下,過了沒多久之後,就睡着了。
我有點不放心,所以在他旁邊陪了他很久,到了太快亮的時候,才離開。我整理了衣服,拉緊了外套,出了何易燊的房間,我關上門,轉過身的時候,居然又一次的看到了一旁的羅靳予。
如果說,昨天晚上見到他的時候,是好奇,那現在,我只能用震驚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雖然已經是早上了,但比起平時來,還是早了很多,我現在能見到羅靳予,只能說明,他在這裡已經站了很久了,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你……”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倒是羅靳予不以爲意,他淡淡的笑了笑,拍了拍我的頭頂,柔聲說,“你回房間吧,我替易燊檢查一下身體。”
我扯了扯外套,木訥的點了點頭,踱着步子朝房間裡走去。到了房間之後,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羅靳予手上並沒有拿他平時不離手的箱子,那他要如何替何易燊檢查呢。不過我沒有心思去考慮太多,也沒有那個心情。
何易燊的情況越來越差,如今,他一天之中,睡着的時間要比醒着的時間更多。不過好在有羅靳予在,何易燊看上去並沒有那麼痛苦,除了一天比一天虛弱之外,沒有太讓人操心的地方。有時候我和他聊着聊着,他就能睡着,這一睡,就是一天。
羅靳予也幾乎沒有再離開過農莊,從原先一天一次的檢查變成了兩個小時一次。大多數的時候,我都在何易燊的房間裡,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醒過來,但我希望,他醒過來之後,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我。所以,我有時候會睡在沙發上,實在太困的時候,就索性趴在牀邊睡一會。
一轉眼,我來到蘭卡斯特已經整整兩個月了。我每天都在計算着時間,渴望能夠慢一點,再慢一點。當日歷翻到第三個月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惶惶不安起來,我越來越焦慮,連飯都吃不好,臉上的憔悴掩飾不住,身體也比之前瘦弱了一大圈。
我知道,我不能這樣,我不能讓何易燊擔心我,我首先得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好他。可是,也正像何易燊所說,我從來都是這樣,任性,衝動,不理智的,我沒有辦法一邊想着他,一邊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好吃好喝的住在這裡。
我自己都察覺出不對勁了,羅靳予這個當醫生的,一定也知道了。這天,我剛從房間出來,想要去隔壁何易燊那裡,踏出房門口僅僅兩步,就被羅靳予抓住了手腕。他拖着我朝客廳的方向走去,我一時反應不及,也沒有掙扎和反抗。
羅靳予拉着我到客廳裡,他將我摁到了沙發上,就這樣站在我的面前,居高臨下的望着我。他的神色很嚴肅,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不悅的望着我。
我睨了他一眼,疑惑的問道,“這是怎麼了,你爲什麼拉我來這裡。”
羅靳予沒有給我留半點餘地,他憤怒的指責道,“樑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來英國,是陪何易燊的,不是讓哀悼他的,你看看你自己,已經成了什麼鬼樣子。怎麼,你想和他一起去死嗎?”
聽到這個字眼,我實在憋不住了,我一點都忍受不了,即便我知道羅靳予也不想何易燊離開,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憤然的站起身,直視着羅靳予,幾乎是咆哮着對他吼叫着。
“你閉嘴,何易燊他不會死的,他現在很好,你不要咒他。他會沒事的,什麼都不會發生。”
我的耳膜都快被自己震碎了,用盡了全力喊出這番話,心臟像是要跳出喉嚨一般。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緊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來。何易燊又沒事,我爲什麼要哭,我不能哭。
大概是被我嚇到了,羅靳予皺着眉,一言不發的看着我。
我大口的喘着粗氣,不甘心的說道,“他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什麼三個月的時間,那是你醫術太差。他會好好的,他會好好活下去的。”
這是在騙羅靳予,還是在騙自己?爲什麼說到後來,我自己都已經沒有了底氣,我根本騙不了我自己,何易燊現在不好,真的不好。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一天也只有四五個小時,其他的時間,他都處於昏睡的狀態。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肉了,渾身消瘦的只剩下一副骨頭。他什麼都吃不下,如果不是我逼着,連每天一頓,都無法保證。
每次在牀邊看着他睡覺的時候,我都怕何易燊會這麼睡過去,再也醒不來。可是,我連再見都沒有來得及說,我有太多的話要告訴他,他不可以就這麼離開。
眼淚終於還是沒有控制住,我捂着臉,癱坐回了沙發上。我所有的神經全都絞在了一起,牽連着五臟六腑都在絞痛着。我至今沒有明白,爲什麼是他,爲什麼會是何易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