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大驚,忙伸手摸住腰間的匕首,低喝一聲:“什麼人?”
“鳴添?你怎麼還不睡?”那人向前走了兩步,從黑影裡走了出來,我藉着火光一看,原來是大鬍子。
我提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我睡不着,你怎麼也沒睡?神出鬼沒的,想嚇死人啊?”
大鬍子對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
我們倆找個塊平整一些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他問我說:“你覺不覺的有些不對頭?”
我回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些蜈蚣……?”
大鬍子憂形於色:“這些肯定不是一般的蜈蚣,明顯是經受過悉心調教的。你想想,在這種深山密林之中,誰會調教這些蜈蚣?”
我這才如夢初醒,低聲叫道:“是血妖?”
他沉吟道:“我總感覺咱們已經引入了它們的區域,這些受過訓練的蜈蚣,正是它們防止外人入侵的第一道屏障。”
回想起這些蜈蚣超乎正常邏輯的行動模式,大鬍子的分析十有八九是正確的。於是我對他說:“照此看來,更危險的還在後面。那咱們不能讓其他人繼續在這裡停留了,得儘快讓他們回去。”
大鬍子點了點頭:“我就是要和你商量這件事,再往後還不知道有什麼更難對付的東西躲在暗處,如果再繼續帶着他們,恐怕到時我照顧不過來。”
我撇嘴道:“你別話裡有話,就好像我跟王子也是累贅似的。我們倆可是不比從前了,輕易不會拖你後腿。”大鬍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們倆又商量了一會兒,基本敲定了下一步計劃的具體細節,然後就各自就寢了。
第二天,我們一直等到中午,始終不見周懷江等人回來。我擔心那三人會遇到什麼危險,便準備進山尋人。
我把季玟慧和烏娜吉叫到一旁,對她們說,根據初步判斷,周懷江三人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致使不能順利的歸隊。爲了避免再有人發生意外,我和胡、王二人要去進山尋找。烏娜吉和季玟慧兩人不能隨隊前往,這也是爲了她們的安全考慮。
烏娜吉聽我們說還要繼續向前走,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可不能再往前去了!再往前就是阿里洞了,那地方可是禁地,俺們這旮人都不敢往那走。”
我問烏娜吉:“什麼是阿里洞?”
烏娜吉面有懼色地說:“俺也不知道,從來沒去過。不過俺們族的老人都說那旮不能去,去了就回不來,連俺們族裡最棒的獵人都不敢往那旮去。‘阿里’在鄂倫春語裡的意思就是‘鬼魂迷住人的地方’,聽這名字就知道,那是絕對不能去的地方。謝大哥,你們都是好人,都不能死。你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俺回去跟俺爹可咋交代啊?”
聞聽此言,我心中一緊。心說這名字起的也太過古怪,既然能與鬼魂掛鉤,看來這所謂的阿里洞恐怕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我假作鎮定的勸烏娜吉不要擔心,我們三個可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即使遇到危險也能迎刃而解。如果不是時間緊任務急,擔心對你們兩個女人照顧不周,本來大可帶着你們一同前往的。
烏娜吉對那阿里洞可謂是談虎色變,極力地勸誡我們不要過去。又說了半晌,她見我們執意要去,竟然急得流下了淚來。
大鬍子見狀走了過來,把烏娜吉領到一邊溫言相勸。我也聽不清大鬍子到底說了些什麼,烏娜吉起初還是抽抽啼啼的,後來竟然破涕爲笑,紅撲撲的小臉上掛滿了笑容。
我見大鬍子做通了烏娜吉的思想工作,便轉頭對季玟慧說:“玟慧,你也跟着烏娜吉一起回去吧,先暫時住在烏娜吉的姑姑家。等找到周領隊他們,我會把他們安全的送出去的,你放心。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吧。”
自從我通知她們兩個不能隨隊前行,季玟慧就始終一言不發,心事重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此時聽我讓她收拾行李,忽然杏眼圓睜,面帶慍色,瞪視着我一言不發。
我怔了一下,問道:“你怎麼了?”
季玟慧柳眉倒豎,對我怒道:“你憑什麼讓我回去?就算是周懷江也沒這種權利,你憑什麼?我們考古隊的隊友失蹤了,我不但不去尋找,反而選擇逃避,那我成什麼了?再說……再說……再說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說,讓我跟着你麼?”說着她眼圈一紅,竟也哭了出來。
我張了張嘴,一時答不上來。心說這些女人的心思可真難摸透,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喜一會怒,當真是說變就變。
此時就算我是個感情白癡,也能隱約察覺到,季玟慧對我的態度不僅僅限於普通朋友,多少都帶有一些異性的好感。然而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手足無措,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嘆了口氣,伸手幫她擦了擦頰邊的淚水。
王子見我陷入尷尬,忙走過來幫忙打圓場:“姓謝的,你又怎麼欺負我們慧姐了?地上的禍你不惹,偏敢惹天上的?要是把我們慧姐氣出個好歹,看我不把你抽成太監纔怪!”
季玟慧‘撲哧’一笑,眼波流轉,側頭笑道:“那你得問問姓謝的,以後還敢不敢轟我走了?”
我心想:罷了,罷了。看來此事如不依此收場,恐怕我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得賠笑道:“再也不敢啦!不過你得答應我,遇到危險時,我讓你做什麼,你絕不能有二話。”
她擦了擦眼淚,點頭說:“嗯!我答應你。其實剛纔我也知道,你是爲我好。不過,我就是……我就是……”說着臉漲得通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王子在一旁做出一副害羞的樣子,學着季玟慧的嗓音叫道:“人家就是捨不得你嘛!”
季玟慧羞得滿面緋紅,嬌喝一聲,伸手就向王子打去。王子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笑着逃開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我也總算是鬆了口氣。但畢竟帶着季玟慧是我和大鬍子計劃之外的事,如今我擅自做主,也不知大鬍子是否樂意,想到這兒我看了看大鬍子,攤開雙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大鬍子微笑着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麼。
烏娜吉見季玟慧也與我們同行,不免也想留下。但由於她生來就對阿里洞過於忌憚,迫使她不得不選擇離開。加上大鬍子此前不知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致使她臨行前反而顯得非常高興。
我又給烏娜吉拿了些錢,讓她回去後給額根堤老漢帶好。並且讓烏娜吉別把死人的事告訴額老漢,免得讓他擔心。然後我們把馬匹上的行李都卸了下來,讓烏娜吉把三匹馬帶回去還給老鄉。免得到時馬弄丟了,我們再落上個‘首都騙子’的名號。
烏娜吉牽着三匹馬,眼含熱淚的跟我們一一道別,不捨之情盡顯無遺。我安慰她說,過幾天我們從山上下來,還要再去她家喝酒呢!這只是短暫的分別。烏娜吉雖然知道我說的話大有水分,但還是開心的笑了出來。
告別了烏娜吉,我們將大部分行李都放在了營帳之中,只攜帶了一些必要裝備以及水和食物,準備輕裝上陣。
出發前我削了塊木板,寫上了程猛的名字立在了墳前。想起此人年紀輕輕就慘死異鄉,不免哀思如潮,便順手在木板下方寫下了:“英年早謝世,藏山永沐風”的句子。
幾個人對着程猛的墳墓擺了幾擺,擺罷,大鬍子嘆氣道:“可惜烏娜吉先走一步,不然也應該讓她擺一擺。”
說起烏娜吉,我突然想起一事,便問大鬍子:“你到底跟烏娜吉那丫頭說什麼了?怎麼剛纔她的情緒轉變那麼快?”
大鬍子一臉神秘地微笑搖頭,閉口不答。
王子說那還用問麼?你看那丫頭高興的樣子,老胡肯定是答應她以身相許了,要不她能樂得跟朵花兒似的?等老胡下山以後,就是人家額大叔家的入贅女婿了。
被王子這麼一說,大鬍子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結結巴巴的說:“別胡說!我是告訴她……讓她……讓她……回家等着我,我是爲了騙她回去,你們別理解錯了。”
我和王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都捧腹大笑起來,王子更爲誇張,竟然樂得倒在了地上。
大鬍子滿臉通紅,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臉的苦相,就連季玟慧看着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場歡笑打消了此前略顯陰霾的氛圍,各人的心情也爲之一暢。辨清方向後,我們便正式出發了。
根據此前烏娜吉的說法,由我們所處的地方再向上走,繞過蛇頭山繼續向東,便是阿里洞的所在,而這個方向恰恰就是昨晚周懷江等人離開的方向。
尋着沿途的足跡,我們一路向上。好在此時正值雨季,山上的土層比較潮溼,周懷江等人的足跡,都很明顯地印在了地上,這讓我們省去了不少麻煩。
向上走了約莫三四個小時,氣溫變得越來越低。再走一段,天上竟然飄下了零星的雪花。越往上雪下得越大,到最後已經是鵝毛大雪了。好在我們早有準備,各自都穿上了防寒服。
王子一邊走一邊抱怨:“這他媽什麼鬼地方,山底下跟火爐似的,山上反而下起雪來了?小爺我真是開眼了。”
我對王子說:“別大驚小怪,這是屬於正常的氣候規律,無論是多熱的天氣,只要海拔足夠高,氣溫是必然會降低的。不過這地方冷得有些過頭了,這雪怎麼會下得這麼大?”
王子嘀咕道:“早知道我還不如戴頂帽子來,你們是都有頭髮擋着,哥們兒我的頭皮可幾乎都露在外面啊!”
我哈哈一笑,剛要開口拿他解悶兒。走在前面的大鬍子突然停住了腳步,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
我知道可能是有狀況發生,忙快走幾步跟了上去。向前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就在我們前方的不遠處,只見陳問金扭曲的屍體正赫然躺在雪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