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具女屍的同時,師徒倆同時發出了一聲驚詫的呼聲。
只見那女屍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染滿了鮮血,衣服則被撕成了一條一條的破布。在血跡與泥污的遮蓋下,可以看出她在生命最後一刻所凝固的表情,那表情顯得無比猙獰,雙目圓睜,舌尖外吐,一張原本不大的小嘴卻極力擴張到了驚人的地步,想必臨死之時應該是極爲痛苦的。
她的兩條胳膊被人硬生生的扯了下來,胸部和肚子上也被插出了三個手臂粗細的大洞。這樣重的傷勢,不用失血過多,光是劇烈的疼痛就足以讓她斷氣了。
不過這師徒兩個又是何等樣人?自從丁二修習陰功以來,經過他們“加工處理”過的屍體幾近千具,比這再噁心數倍的屍體都見怪不怪了,又何況這樣一具較爲完整的普通女屍。
他們之所以發出驚呼之聲,那是因爲面前的這個女人他們認識,從相貌以及衣着來看,這正是不久前他們剛剛遇到那三個人的其中之一,就是那始終哭個不停,相對文弱一些的女人——劉淼。
她爲什麼會死在這裡?這三個人始終形影不離的守在一起,爲何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慘死在此?其他兩人又到哪裡去了?另外,是什麼人將她殺害的?能把一個活人折磨到這種地步,不是喪心病狂者,就是鬼怪妖獸。可若是真的遇到了外界的襲擊,爲什麼董、燕二人能平安脫險?那兩個人是如何逃脫的?
一個個難以理解的問題接踵而至,師徒倆自從看到了劉淼的屍體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兩個人的腦子全都在極力地思索着,想把從昨晚到現在,這一系列詭異的謎題聯繫在一起,從而找到問題的答案。
然而這對於他們來說的確是太難了,儘管在江湖上經歷過許多,也有着豐富的處事經驗,但擺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一宗又一宗奇聞怪事,無論哪一件都令他們摸不着頭緒,串聯在一起之後,更加讓人感到一頭霧水,越想越是難以索解。
此時此刻,二人的心中都想到了那食人的骨魔,當他們第一次見到那魔物的時候就已經斷定這東西必定是兇殘至極的,後來又聽到董和平的敘述,便更能此物是以人肉爲食。雖然丁二也屬於食人的一類,然而他吃到口中的都是腐屍爛肉,與這生吃活人的骨魔相比起來,簡直是無法同日而語。
不過當丁二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地面之後,卻發現散佈在劉淼屍體周圍的,依然只有董和平和燕霞的腳印,除此之外,連任何一個可疑的其他足跡也沒有出現。
那骨魔乃是骷髏的形態,它的腳掌若是踩在地上,應是一條一條骨骼的痕跡。那種特殊的形狀是多麼的明顯?絕無可能從視線當中疏漏過去。
照這樣看來,對於此事的解釋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個骨魔有驚人的神通,不僅不懼怕日光的照射,並且擁有飛天之術,能夠雙腳離地的在空中飛行,因此纔不會在地上留有足跡。
這種說法雖然有些荒謬,但師徒二人都曾見過那魔物的能耐,這樣一個連人形都不具備的骷髏怪物,又有什麼事情是它無法辦到的?
而另外一種,則是那個骨魔根本就不曾來過這裡,殺掉劉淼並且殘虐屍體的也不是什麼山中的猛獸,而正是董和平、燕霞這兩個神秘的人。
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董、燕二人真是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不應該從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端倪。即便丁二涉世未深,對一些深藏不露者分辨不出,但玄素卻有着一雙歷練了數十年的火眼金睛,那兩個後生怎麼看都像是普通的正常人,若當真是暗藏着心機,恐怕很難逃得過他的法眼。
況且這三人自始至終都守在一起,相互間的友情溢於言表,就算丁二這不通世故之人都看得出來,怎麼可能突然間翻臉成仇,最後竟鬧到了這步田地?縱使三人之間有口舌之爭,甚至是到了動武的地步,那至多也不過是失手誤殺,像這種殺人之後又暴殘屍體的行爲,不可能發生在這三個好友的身上。
念及此處,師徒倆基本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性的存在。那也就是說,殺人者必定是骨魔無疑。它終於還是追上來了,並且……是以飛行的方式。
玄素和丁二立即變得緊張起來,一回想起那骨魔的恐怖之處,兩個人不由得膽顫心驚,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彷彿再次回到了被那骨魔追襲的亡命時分。
丁二急忙向前跑了幾步,仔細辨別留在屍體前方的兩行足跡。
從腳印的大小來看,這的確是董、燕二人所留下的印記。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二人的步幅間隔拉得很遠,腳印與腳印之間的距離約有四五米的遠近,完全沒可能是由這兩個普通人所跑出來的步伐。
這樣的步幅跨度,已經和丁二極力奔跑時的程度不相上下了,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爲什麼他們一路上始終以正常的模式行走,在殺人之後卻突然改變了行路的方式,而且這一步就是數米之遙,這種變化是從何而來?是他們一直在隱藏着自己的能力?還是在劉淼死後有什麼更爲特異的事情發生?難道說……這兩個人真的是什麼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又或者是山妖精怪化成了人形,其實他們與那骨魔是同一路的?
想到這裡,師徒二人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一方面是由於急火攻心,實在想不出這兩個看似正常的年輕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另一方面,他們也明顯意識到有極大的危險正潛伏在前方。
雖說只要跟着這兩行腳印繼續追蹤,就早晚都能找到對方,並從中找出事情的真相。然而,在追到對方的同時,師徒倆是否還能保住性命?以現場的種種痕跡來判斷,等在前面的無論是骨魔還是那兩個神秘之人,對於他們師徒都是具有極大威脅的。說難聽一點,任何一方都會要了師徒二人的性命,更何況董、燕二人與那骨魔還極有可能是一丘之貉。
爺兒倆站在原地合計了一下,覺得不能再以這樣的方式跟蹤下去,別因爲一時的衝動而葬送了性命。玄素雖是幾近入土之人,但此人能爲了一本延年益壽的古書花費一輩子的精力,就足以見得他有多麼惜命。即便明知那鎮魂譜就在這兩行腳印的盡頭,他也不敢再貿然前往,生怕碰上那恐怖的骨魔。
可鎮魂譜畢竟是他夢寐以求的長生至寶,拿到手裡還沒捂熱就被人盜走,這不免讓他心有不甘,也不願就此鎩羽而歸,徹底放棄了這本稀世珍寶。
於是玄素當即決定,先停止前進不再追趕,在附近找個能看到這具女屍的隱蔽地方,兩個人躲藏起來靜觀其變。
董、燕二人行走的方向絕不是出林之路,不知他們走到更深的地方意欲何爲,但不管怎麼說,他們要想離開這廣袤的森林,八成還會原路回來,到了那時再分析情況。如這兩人對他們師徒構不成威脅,那便立即將鎮魂譜搶奪回來,除此之外,還要好好修理這兩個賊子一番。倘若當真是黴運到來,再次遇到那難纏的骨魔,則先以保命爲第一原則,古書的事只能再另想辦法了。
定好了計劃之後,爺兒倆連忙離開了此處,在一個地勢較高的土丘上找了一片可以容身的灌木叢。隨後二人便置身其內,瞪大了雙眼,緊緊地望着遠處的那具女屍,以及女屍身前那兩條腳印的方向。
此時的天色已然全黑,經過一日的奔波勞碌,兩個人也均覺甚是疲憊。玄素簡單的吃了幾口東西后便沉沉睡去,而丁二則強打着精神守在一旁,生怕有什麼危險趁虛而入。
月上中天時,丁二也的確是有些熬不住了。說來也怪,以他這種特殊的體質,平時就算三四天不睡也能堅持得住。但今天卻不知是怎麼了,無論他如何調整自己,可兩個眼皮就是不聽使喚,總是一碰一碰的頻頻打架。再忍了一會兒,他也不知不覺的歪頭睡着了。
這一夜間依舊是噩夢連連,那面詭異的鏡子雖沒再出現,眼前卻總是若隱若現的站着一個人影。走到近處定睛細看,發現那人影其實就是擺在骨魔洞口處的那尊石質雕像。
然而此刻那石像卻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男人,他臉上帶着一個奇怪的面具,右手則仍然是平託在前,手心裡面是一塊閃閃發光的墨綠石頭。
這個奇怪的男人身上似乎散發着一種凍人的寒氣,就連丁二那百年不遇的陰寒體質都感到一陣陣難以忍受的寒冷。並且無論他如何躲閃,那個帶着面具的男人卻總是如影隨形的站在前方,那手託綠石的姿勢始終不變,似乎一定要把那塊石頭交在他的手中才肯幹休。
睡醒之後,丁二再次覺得渾身乏力,並且頭昏腦脹,體虛寒冷。而此時玄素已然是昏迷不醒,嘴裡不停的說着胡話,忽而五指成爪胡抓亂撓,忽而挺直了身子喃喃念着一種奇怪的語言。
不知爲何一連兩天晚上都有噩夢相伴,不僅如此,噩夢之餘還有非常明顯的症狀反應。如今師父似已中了魔怔,如不想辦法快些破解,恐怕他連今天晚上都熬不過去了。
好在玄素曾經傳授過丁二,在中了魔怔或者迷障之時,最常見的辦法就是用藥物提神醒腦。如身在野外,有一種桉樹的樹葉便是最爲有效的應急良藥。
此時二人身處密林之中,要尋棵桉樹還是非常容易的。於是丁二急忙摘了一兜新鮮的桉葉回來,自己嚼了一些,其餘全都搗爛成汁,一股腦的喂進了玄素的口中。
這桉葉的確是頗具療效,不大會兒的工夫,玄素便漸漸的甦醒了過來。師徒倆再次覈對了一下互相的夢境,果然兩個人昨晚所夢到的情形完全相同。如此說來,此地必然存在着什麼特殊的事物,故而導致兩人一再中邪。幸好現已尋得了破解的桉葉,倒不至於因爲這種滋擾而丟了性命。
就這樣,師徒倆在灌木叢裡苦等了三天。然而在這三天時間裡,他們卻再也沒有見到過董、燕二人的身影,就連那骨魔也好似銷聲匿跡了一樣,除了劉淼的屍體依舊躺在原地之外,其餘的人就彷彿從未在這森林中出現過一樣。
然而,就是因爲這三天的漫長等待,師徒兩個的命運,也與另一種特殊的轉變漸行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