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捲竹簡本來放在大鬍子那裡,大鬍子住院後,就把那捲竹簡交給了季玟慧。她沒事的時候看過幾遍,竹簡中所記述的相當於杞瀾夫人的生前手記,用通俗的說法來講,這就是杞瀾自撰的一本人生回憶錄,只不過文字量較小,相當於一個精華版罷了。
與此同時,她在文中隱約發現了一些杞瀾夫人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就連當時她的那些臣子們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文中顯示,杞瀾原名叫安布倫,她本是一名居住在北方的一個獵戶家的女兒,自小跟着父母整日在山中狩獵爲生,生活的倒也逍遙自在。
在她十六歲那年,山裡來了一名青年男子,當時他身負重傷,倒在雪地中奄奄一息。
安布倫將此人救回家中,經過悉心的護理,這纔將此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那男子對安布倫一家千恩萬謝,並告訴他們,自己是南疆彝人,名叫布哲。他來此是爲了尋找幾味稀有的藥材,因爬山時不慎失足,這才從山上掉了下來,若不是安布倫相救,便當真要命喪荒野了。
自此布哲就借住在了安布倫家中,待傷勢好了一些之後,便再次開始進山尋找藥材。安布倫一家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擔心他再次遇到不測,就讓安布倫陪着他一同前往,也好對他有個照應。
那個時代自然不會有登山裝備這種先進工具,兩個人的行進速度自然不會快到哪裡。好在布哲爲人開朗風趣,一路上盡給安布倫講述一些南方的風土人情,而安布倫也給他介紹一些當地的習俗,二人邊走邊聊,倒也不覺如何乏味。
轉眼春去夏來,兩個人已經在深山中度過了兩月有餘。那安布倫天生秀美絕倫,明豔動人。而布哲也是儀表堂堂,清秀俊雅。二人又正值青春年少,時日多了,自然是互生愛慕之心,在山林中私自成了夫妻。
安布倫家是僻處極北的獵戶人家,而布哲也是南疆少數民族的子嗣,兩家人都不如何信奉當下的道德禮法。從山裡回來後,安布倫的父母得知二人已經私下結合,倒也沒有太多異議,便准許二人成婚了。
布哲在安布倫家又生活了一年有餘,這段時間裡他們夫妻二人終日在方圓百里的山中打轉,可想要尋找的藥材卻始終未能找到。布哲逐而放棄了這個念頭,便向安布倫的父母請命,要帶安布倫回到自己的家鄉,也好得與家人團聚。
二人離鄉之後,布哲卻並沒有帶安布倫回到南疆,而是把她帶到了中原一帶的牛首山中(據季玟慧推測,此處應該是現今山西境內的鳥嶺山一帶)。
安布倫不明所以,便問布哲何以來到此處?直至此時,布哲纔對安布倫說了實話。原來他一直尋找的並非什麼稀有藥材,而是一個前朝奇人的墓穴。
據說此人生前曾用卑鄙手段得到過一本奇書,這書本其實是布哲族中的至寶,能使人力大無窮,壽與天齊。但不知何故落到了那人手中,布哲此次出行就是要將此書找到,從而研習書中的神奇秘法。
他獲悉那人將此書帶進了墳墓之中,而其墓穴的所在卻不爲人知。經過多方打探,他得知那人的墓穴若不是在極北的羣山之中,就是在中原的牛首山一帶。是以他先去往可能性最大的北方探尋,經過兩年的搜尋,他已經基本確定墓穴不在此處。於是便帶着安布倫來到了牛首山中,想在附近繼續探尋那人的墓穴所在。
當時的安布倫也只不過是年方十八的妙齡少女,加上她一直生活在獸多人少的雪山之中,對人情世故本就知之甚少,對人性的險惡更加是半點不懂。此刻聽到布哲的真實目的是找墓而非找藥,在她眼裡看來也差不了多少,自然不會有過多的異議。況且那時的社會觀就是夫唱婦隨,所以她本來也無權干涉丈夫太多,便欣然地隨着布哲一同進山找墓去了。
在此期間,布哲說他們倆的名字都太過古怪,與漢人有着很大差異,在中原行走容易惹人注意,便給安布倫起了個漢人的名字——杞瀾。而他自己也將名字改成了南慧靈。
自此二人便過上了流離的生活,在羣山峻嶺間一路走一路找,始終沒過過一天踏實日子。
一晃就是兩年過去,這一日,夫妻二人終於在一處山坳中的古墓中挖出了一本古卷,而這古卷便正式慧靈苦等了多年的彝族至寶——《鎮魂譜》。
那《鎮魂譜》中滿是古怪文字,杞瀾連一個都都不認識。慧靈告訴杞瀾,這部書本來並沒有名字,《鎮魂譜》三個字是墓中那人後加上去的。不過這名字聽起來也甚是好聽,就姑且這樣叫下去吧。
得此書後,慧靈陷入狂喜之中,當場就展開卷軸研讀起來。可他卻從文中發現,要修長生還需要有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文中說那是一種會發光的綠色石頭,名曰‘魘魄石’。如缺此物,《鎮魂譜》便如同廢紙一般,毫無用處可言。
杞瀾對長生一事並無多大興趣,但丈夫要做的是總是對的,是以她從始至終都言聽計從,可也從未幫着出過什麼主意。此時聽丈夫說需要一種綠色石頭,她忽然想起一物,與文中所述的‘魘魄石’頗爲相像。便告訴慧靈,她曾經聽族裡的老人說過,西域有泑山,山上多嬰短之玉,南坡多瑾瑜之玉。這些玉石中,有一種奇玉,能熒熒放光,能食人魂魄,莫非文中所說的就是此物?
慧靈聞言大喜,決定去泑山探個究竟,便攜着杞瀾徑往西域去了。
路途之中,慧靈整日研讀《鎮魂譜》。他告訴杞瀾,書中說那魘魄石的確有迷人心智一說,若是體質較弱者,或能因此致死。
不過書中還說了兩種辦法能將魘魄石的魔障消解掉,一種是服食桉葉,但這辦法只能防止幻魔入體,不能以此進行長生法的修煉。
還有一種辦法,則是用南疆蠱術製毒,而後服之入體,待身體適應了毒性,再酌情增加劑量。如此也能防止幻魔入體,若是長久堅持下去,等到神智完全不被魘魄石影響了,那長生之法也算修得小成了。
杞瀾必然不會用什麼南疆蠱術,但慧靈卻對此道頗爲熟習。當下他便開始着手製毒,一邊尋找魘魄石,一邊令二人適應毒性,開始初步修習起書中記載的長生之法來。
又過數載,二人終於在一座雪山之中找到了一處所在,那裡不僅魘魄石的數量衆多,並且有大有小,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慧靈挑了一塊最大的魘魄石帶了出來,兩人又向東走了幾百裡,在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定居了下來。
此後,夫妻二人便開始照着《鎮魂譜》中的要領修習起來。杞瀾自然是看不懂《鎮魂譜》中的古怪文字,慧靈便一句句地讀給她聽,若有不解之處,二人再推敲鑽研。
如此又過了兩年,杞瀾倚仗天資聰穎,修習起來進境神速,再假以一些時日,便可以與魘魄石同塌而眠了。
然而慧靈卻悟性不強,始終無法達到杞瀾的水平。雖然杞瀾也經常將自己悟到的訣竅講給他聽,但卻效果寥寥,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一日,慧靈告訴杞瀾,其實《鎮魂譜》中還記載了一種快速修成的法門,只是這辦法有些邪惡,自己始終未曾將此事說出來。如今自己的進境實在太慢,怕是不適合毒蠱這種練法,因此,他想要嘗試書中說的那另外一種辦法了。
那辦法就是修行者吸食活人鮮血,其效果與毒蠱入體的效果相同。而後再提取活人內臟,加以煉製,待臟器形成器珠,便以此餵養魘魄石。如此一來,魘魄石的力量就會愈發強大,而修行者的進境也將快得出奇,至少要快出毒蠱法百倍有餘。
杞瀾沒想到這《鎮魂譜》中竟有如此惡毒的法門,簡直是殘暴至極,人神共憤。她極其強烈地反對這個做法,勸誡慧靈萬萬不可誤入歧途,免得最終遁入了魔道。
慧靈聽罷並沒與杞瀾爭辯,反而說自己的確太過心浮氣躁了,併發誓絕不再提及此事,慢慢地修煉毒蠱便罷。
杞瀾聞言甚是欣慰,當下也沒再多說什麼,便毫無防備的睡覺去了。可萬萬沒有想到,那慧靈竟早已動了邪念,當晚他趁杞瀾熟睡之際,將《鎮魂譜》偷了出去,把杞瀾拋在家中,就此一去不回了。
杞瀾見他如此絕情,不由得傷心欲絕,在家中哭了幾天。突然想起魘魄石並沒被慧靈帶走,他如要繼續研習《鎮魂譜》,就勢必不能缺少魘魄石,那不管他去哪裡,第一個去處一定是西域的深山之中,只有從那裡獲得第二塊魘魄石,他的下一步修行才能順利進行。
她不願慧靈就此落入邪道,況且二人已經做了近十年的夫妻,這份情誼又豈是能隨便割捨的?於是她決定去西域尋找慧靈,只要趕在他抵達之前到了那裡,便能將他截住,到時再好言相勸,他也未必就如此狠心決絕。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她到達西域之時,恰巧趕上慧靈剛剛離開。天下之大,不知慧靈往哪一個方向去了,這可叫自己如何尋找?
就這樣,她在大千世界中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始終沒有放棄尋訪慧靈的下落。
幾年後,一個叫南嶺慧靈王的人傳入她的耳中,而那個時候,慧靈王的勢力已經頗爲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