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所提出的疑問,衆人也均是無從解答。就連對壁刻之文最爲了解的季玟慧是顯得毫無頭緒,默默地盯着茶杯中的半盞清茶呆呆出神。
我說既然如此,我心裡倒是有一個大膽的假設,不妨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當時普茲阿薩盜走《鎮魂譜》之後,便再也沒了此人的消息。從我們現今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還從沒出現過與此人有關的任何線索。簡單的說,就是這個叫普茲阿薩的人徹底消失了。
而在杞瀾所撰寫的《瀾心敘》中顯示,她和慧靈二人是在一處位於深山的墓穴中找到了《鎮魂譜》。雖然文中沒有提及墓中的死者是誰,但可不可以就此推論,實際上那墓穴的主人就是普茲阿薩本人呢?
普茲這個人可以說是極爲仁善的,他本就後悔自己助紂爲虐,用自己的智慧幫助九隆成爲了一個半人半鬼的魔王。而且他對於自身的變化以及自已曾經犯下的罪行也是悔痛不已,倘若一個只能靠鮮血來維持生命的血妖心中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麼他最終又將面對怎樣的結局呢?
在我看來,他或許會絕食,或許會自盡,總之,如果普茲阿薩的確是一個心懷正義的人,他應該就不會在這世上生存得太久。畢竟他本身就是一個威脅人類的罪惡化身,給自己一個了結,這纔是他那種心態下的最佳歸宿。
他因憐憫世人而盜走了九隆的筆記,但這本筆記也是他歷盡心血的研究成果,假如就此徹底毀掉,想必對他來說也是於心不忍的。因此,他所幸將卷軸帶進了自己的墳墓之中,既能留得這本曠世奇書存之於世,又能防止一個巨大的禍胎重見天日,這無疑是處理這本古卷的最佳方式。
如果上述的假設成立,慧靈得到《鎮魂譜》的經過也就說得通了。那麼眼下的問題就只剩下兩個,就是《鎮魂譜》後面的地圖是何人所畫?以及魔鬼之城與魔鬼之眼的稱呼又是從何而來?
普茲是一個心思敏捷並且城府極深的人,按他這樣的性格,應該不會僅僅是盜走《鎮魂譜》就逃之夭夭了。向北方逃跑或許只是他的欲蓋彌彰之計,而實際上他則是兜了一個圈子返回到哀牢附近,悄悄地觀察九隆下一步的動向,以確保九隆是否繼續肆無忌憚地濫殺無辜。
當他發現九隆獨自一人離開了哀牢之後,他一路遠遠地跟隨在後,想要看看九隆到底要意欲何爲。當然,以九隆當時強大的能力,普茲是不可能靠得太近的,倘若被九隆發現自己的存在,那他將面臨的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因此他只能看着九隆的隊伍在不斷壯大,卻不知這些追隨九隆的人到底有着怎樣的目的。
wωw★ T Tκan★ ¢Ο 而後,九隆在西域雪山中覓得仙境,繼而開始大興土木建立城池的景象,也都被隱藏在暗處的普茲看在了眼中。
對於普茲來說,九隆這樣的舉措無疑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九隆採納了自己的建議,遠避喧囂,徹底做一個清靜的神仙。其二,則是九隆要開創一片新的國土,打造魔鬼之師,繼續他那征服中原的恐怖野心。
然而由於九隆所選擇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普茲根本就無法接近那座神秘的城市,就更加別提混進城去偵查打探了。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普茲總是從自己的角度去判斷九隆的想法,他對九隆的轉變以及其真實的目的是無從得知的。
此後,九隆挖通水路引獸血入池,並在泉眼中埋藏了大量的魘魄石。當普茲見到魘魄石的再次出現,他自然不會往好的方面去思考,必然認定九隆依舊是那個兇殘暴戾的魔鬼,並以這種方式來供養自己不斷壯大的軍隊。
如此一來,九隆在普茲心中的形象就算是徹底定型了。一個行事極其兇暴的魔鬼君王,在一座神秘之城中不斷製造着吸血食肉的妖人,這樣的情形看在普茲的眼裡,不是魔鬼之城又是什麼呢?
至於魔鬼之眼,我估計也是普茲阿薩給出的定義。很有可能喀拉庫勒湖也是九隆所設置的泉眼之一,地下水脈與九隆的王城互通。既然這是屬於魔鬼之城的重要泉眼,那麼普茲將其稱之爲魔鬼之眼自然也是無可厚非的。
然而當地的牧民卻始終對九隆的王城充滿了強烈和好奇感和仰慕之情,在他們的眼中,那座藏在雲霧中的城市必然就是神靈居住的地方,故而稱之爲天使之城。如此,兩種截然不同的稱呼就這樣共同地流傳於世,所謂魔鬼之城也好,天使之城也罷,實際上指的都是同一個地方。
爲了以備不時之需,普茲用特殊的方法在《鎮魂譜》的背面畫出了一幅大致的地圖,用以標明九隆王城的準確位置。當然,由於普茲始終都無法進入到王城以內,城市中的具體構造以及佈局機關等詳細環節,他都沒有法記錄下來。
或許普茲在監視了九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發覺九隆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行動,而對於他來說,即便是有,他也沒有任何能力去扭轉局勢。也許他有些心灰意冷,也許他察覺到九隆並沒有什麼爲害人間的企圖,總之,不知在何時他離開了那裡,最終選擇了終結自己的生命。許多年後,慧靈才輾轉找到了他的墓穴。
至於爲什麼那本筆記被添著上《鎮魂譜》這個漢字書名,這一點我暫時還無法做出推論。可能是普茲阿薩出於某種目的寫上去的,也可能其中還發生過一些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由於目前掌握的線索太少,我一時間還找不到頭緒。
衆人聽我把話說完,全都在同一時間投來了讚許的目光。畢竟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捲進了這個謎一般的漩渦之中,就算所知信息最少的季三兒,也親身經歷了許多事情,並從我們口中獲知了不少相關情況。因此,他們能在第一時間對我的推論做出自己的判斷。
在他們看來,我的這番推論思路清晰,將實際線索與假想進行了完美的結合,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事實發生的歷史真相。從現在所掌握的情況來分析,也只有這種解釋能站得住腳,如此一來,許多零碎的歷史事件就被整合到一起了。
大鬍子端起杯來做出敬酒的樣子,他一臉欣然地對我說:“鳴添,每一次都是多虧了你,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恐怕我永遠都找不到這些隱蔽的地方。我替天下所有的人,敬你一杯”
我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擺弄着杯子苦笑道:“有時候我真是覺得挺迷茫的,找血妖,找魘魄石,都是爲了救人,爲了保護人們別受到傷害。可是……咱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有同伴死去,有同伴受傷,如果咱們不去呢?這些事情還會發生嗎?那些血妖可能永遠都不會復活,只是靜靜地睡在那裡。”
大鬍子搖頭道:“血妖只是魘魄石的傀儡而已,如果不去消滅這可怕的妖石,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要無辜死去呢?那些沉睡的血妖,它們復活只是早晚的事,如果換成別人發現了那些地方,如果血妖面對的不是咱們,你能想象,未來將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嗎?”
我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假如我當初沒有估計到這些恐怖的結果,我也不會冒着極大的風險去和大鬍子一起出生入死。只是每每想起那些死去的同伴,以及蘇蘭、丁二、季三兒這樣的重傷傷員,我總有一種難以釋懷的負罪感充斥在心中。是我們的能力不足導致了大鬍子的捉襟見肘,如果我和王子有足夠的能力去輔佐大鬍子,也許很多悲劇是不會發生的。
在不久的將來,還有一個更爲危險的地方在等待着我們。聽過丁二的敘述之後,我們已經不用再做出選擇,他和玄素去過的地方,必然有着魘魄石甚至是血妖的存在。在那個地方,還有一個恐怖的謎題等着我們去找到答案。所以我藉着酒勁道出了心中的苦悶,因爲我實在不願意在這次行程中再失去任何一個身邊的朋友。哪怕是敵人,我都不忍看到他們被殘忍殺害。
心念及此,我立即將此後的計劃梳理了一遍,然後對大鬍子釋然一笑:“你說的對,沒有發生的事情不代表永遠都不會發生。上了你這條賊船,我也不會覺得後悔。如果咱們的所作所爲能確保我家人的平安……”說道這裡,我從桌子下面輕輕地握住了季玟慧的小手繼續說道:“能確保我心上人的平安,付出再多,我覺得也是值得的。”
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我格外的感慨,盡說些平時很少會說的話。或許是因爲我心中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一次出行,也許真的不會活着回來。
衆人對我這番激昂的陳詞也是意料之外,他們聽我居然說出了‘心上人’三個字,先是頗爲吃驚地愣在了那裡,緊接着便鬨堂大笑,有的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着我,有的雙手鼓掌以示祝福。而王子和季三兒那兩張破嘴,則把我一頓好損,交往多年,這一次他們總算是在鬥嘴這件事上佔了上風。
季玟慧也沒想到我會當衆說出這種話來,衆人剛一發笑,她白皙的臉龐頓時就佈滿了暈紅,隨後半嗔半笑地瞪了我一眼,輕輕地抽動手臂想要掙脫我的手掌。
我早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急忙手指加力,攥得更加緊了。她掙了幾下見無法掙脫,也就低下頭去任由我牽着了。
待王子和季三兒二人貧了一通,大鬍子便言歸正傳,問我下一步是怎麼打算的。
我說我剛纔就已經想好了後面安排,季玟慧這些天就辛苦一些,儘快將《鎮魂譜》進行通篇的翻譯和整理,待全文譯出以後再開會討論。
期間的這段時間,我和王子負責購置裝備。已經有了兩次歷險的經驗,這一次置辦就叫‘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捨棄一些沒用的負擔,多弄些精良的東西回來。正好季三兒把錢送來了一些,買東西的時候也能派上用場。
大鬍子暫時負責照顧丁二,與此同時,需要再次傳授我和王子一些防身的技法。
待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下一站——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