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提前了半個時辰到達了觀景臺。
皇家別苑建在山頂,而觀景臺又是別苑中最高的地方。此時天已經全黑,但晴空月朗,天際處蒼黛色的遠山峰巒起伏,亙古不變,就像溫柔的波濤。
因爲蕭中還未到,佈置的各色花燈沒有點起,也沒有大批侍候的人和隨行侍衛跟着,觀景臺處顯得清寂異常,極目遠眺,更加令人心曠神怡,只覺得心胸都開闊了。
“看東京都裡的萬家燈火,那麼近又那麼遠,再看下頭山莊的星星點點,怎麼會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呢?好像這一切都隔着一層看不見的結界,我永遠也無法融入。”琉璃深深呼吸,裹緊了身上的皮毛斗篷。
今夜無風,山頂雖冷,穿得暖和些,加上琉璃素來不畏寒,反而覺得環境舒爽,吸進肺裡的冷空氣令整個身體都鎮靜了下來。
“你知道我會來?”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帶着一絲笑,一絲戲謔又一絲無奈。
琉璃忍不住抿脣,把微笑的弧度降到最低。怎麼會預料不到呢?五天進不來皇家別苑,他若不想辦法在最後關頭潛入,不就是向命運低頭了嗎?他是如此驕傲,絕不會認輸。這條命都是他從老天那搶來的,就算做這種事沒有意義,他也一定會做。
常聽人說,男人的內心深處都住着一個頑童,琉璃深以爲然,蕭十一此時的偏執不就是?
“那你是在等我?”蕭十一翻身上臺,語氣玩味。
“可不是,我約了蕭中戌時中,卻提早上來,就是爲了等你呀。”琉璃側過頭,因爲夜色迷離,兩人相離還有四五米遠,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卻看不清他的俊美五官。只覺得他正在笑,牙齒在冷空中閃寒光,像要咬人似的。
“受寵若驚啊。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就在附近?”連着三問。
琉璃卻搖頭。“我不知道啊,就是自言自語的試探試探,哪想到郡王殿下沉不住氣,才一句話就被激出來了。”
皇家的觀景臺,自然與普通富豪人家的不同,格外寬大又氣派,左右各七八丈,地面的青石大小如一、雕花的憑欄有她胸口那麼高。即是觀景之用,周圍就空闊,三面視線無阻擋。背面緊臨着凌絕懸崖。爲了熟悉地形,她仔細注意過,雖然背面無路,但峭壁上長滿了歪斜的短鬆。若是想留在觀景臺附近,只要身手夠好。藏身於此是完全沒問題的。當然,前提是從大門進來,躲在此處。若想從懸崖底爬上來,除非插翅爲鳥。
蕭中爲了營造浪漫的氣氛,從早就開始就叫人放置了許多花燈,若點燃,襯着這夜色。確實能令人心神迷醉,感覺像到了天上*人間。普通姑娘到此,聽幾句甜言蜜語,答應求婚什麼的太正常了。
“本郡王只對你才沉不住氣,這樣說,你有沒有很得意?”蕭十一身形微閃。
琉璃只覺得眼前一花。他的人已經貼近,兩人之間沒有太大間隔,卻也沒有身體觸碰,真是恰到好處。
“有點。”琉璃老實承認,反過來換她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約了觀景臺?”
“我不知道啊。”蕭十一攤開手,“我只是看到了而已。”
“看?”她來之後,沒發現附近有動靜,這說明蕭十一埋伏得早,至少比她來得早。
“是啊,看。”蕭十一點頭,因爲天光黯淡,只月光瑩瑩,照得他面龐半明半暗,挺直的鼻樑和濃長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好看的陰影,“其實你們來的第一天,我就跟上了。每天,我都看到一隻小耗子在別苑裡鑽來鑽去,最近盯住了沐陽殿,是不是那邊有好吃的燈油,等着那隻小耗子去偷啊。”
琉璃語結,原來自己還是低估了他。他是看到蕭中在觀景臺忙活半日,猜到他們晚上必然會來,所以提前到達。而且,連她和石頭此行的目的也被他察覺到了。
“你不問我想從沐陽殿得到什麼?”
“若與正事有關,你會告訴我的。”蕭十一捧心,“只是傷了心,因你提前沒有告訴我,證明對我還不能坦誠相待。其實你想來沐陽殿,也不必非藉着蕭中,換平時,我稟明瞭我那位皇叔,也能帶你進來的。”
琉璃不置可否。
她當然有秘密,蕭十一肯定也有。他喜歡她或者不假,她完全無動於衷也不可能,但從開始到真心,中間還隔着山長水遠的距離。至少她是這樣,因爲她是絕對的慢熱型。
“你守在這兒又想如何呢?蕭中說情話,甚至動手動腳,你還能跳出來制止不成?”想想那個情形,忽然有點好笑。
“就是想偷聽,不行嗎?”蕭十一理直氣壯,“再說了,我蒙上臉,把一羣人都打趴下也不是什麼難事。頂多,冒個刺客的名,只是本郡王不屑藏首藏尾的罷了。”
蕭中特別注意自己的安全,到哪兒去都有很多人跟着,也特別喜歡排場。就像今晚,明明是想俘獲女人的心來着,可在這種氛圍下,周遭也會站一排裝聾作啞的宮人和侍衛大人。他是很習慣如此,琉璃卻覺得彆扭。倒不像當初的九郎,隨便帶幾名侍衛就四處亂跑。更不像蕭十一這般,白日裡羣芳簇擁,駕個車也極盡華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錢和女人多的是似的。到晚上,乾脆獨來獨往。
防追殺?他不追殺別人就不錯了。
“快走吧,他就要來了。”站得高,望得遠,可也容易成爲靶子。
“要走就一起,讓他撲個空好了。”
“你這是讓我不守承諾,人無信不立,那個什麼尾生……就是爲了守約,抱着柱子被水淹死的……我要學他。”琉璃故意。
“信不信我抱着你跳崖?”蕭十一眯了眼,危險氣息從全身往外冒。
不知怎麼,看到蕭十一這樣,琉璃心裡愉快,很想就順着他一次。但,她把蕭中約來這裡是有正事的。因爲蕭中在意自身安全。所以基本上他在哪兒,別苑內的侍衛們就會集中在他附近。尤其在晚上,待會兒必定臺上一小隊,臺下一大隊。烏泱泱的圍着。如此一來,石頭夜探沐陽殿,取出那包東西就容易得多。
“琉璃,你被賜婚是一定的,但未必就是蕭中。”見琉璃不回答,蕭十一嘆口氣,難得的正經,“所以,你根本不必應付他。若要玩聲東擊西之計,你的招數又太笨了。倒不如我去放把火。還能把你和水石喬摘出來。”
“我們要拿的東西沒人知道,你放火倒會引人懷疑,打草驚蛇。而我若不出現,蕭中立刻就會派人四處尋找……”那相當於暴露了石頭,讓他被圍捕。本來神不知、鬼不覺的事……
可話說到這兒。琉璃卻抿緊了脣,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樣說,不是向蕭十一透露出那東西的信息了嗎?以他的聰明,肯定就能猜出只有十王遺留的秘密,纔是她知道而蕭左不知道的。這座皇家別苑可不是啓承帝修的,早兩代之前就存在。
蕭十一目光略閃,顯見立即就有所悟。但他卻毫不在意似的。忽然伸出雙手,捂住琉璃沒被斗篷風帽遮住的耳朵,“冷不冷?”他柔聲問。
到底是冬天,琉璃的耳朵其實有點凍得慌了,於是當蕭十一的掌心覆上,那溫暖令她沒能在第一時間推拒。只愣愣地聽他繼續說,“你真不必在難爲自己,對蕭中虛以委蛇。琉璃,你爲什麼不學着依賴我呢?再差,我們也是盟友對不對?”
“因爲你只會考慮什麼對你、對我、對我們最有利。做出最正確理智的決定,卻不會管我願不願意。”這話,說得就有些冷酷了,可事實,就是這樣讓人受不了。
蕭十一不是善人,就算真心喜歡她,可這種喜歡能有多長久,當他的根本利益與她的不一致,他還會凡事顧着她嗎?
他自己也說了,他是靠搶的男人!他對她如此遷就,她的反應好像很沒良心,可她的不安和不確定就是如此啊,在沒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之前,她怎麼知道這感情有多真?石頭不同,石頭跟她沒有衝突。
只是,此時看着蕭十一的目光緊縮,似乎受了打擊,她忽然不忍。腦海中,電光火石般想起自己的計劃……此時,不正是好時機嗎?
把心一橫,略錯開身子,伸臂指向天空,“那一顆,是北斗星吧?”看似,要轉移話題。
蕭十一心中澀然,卻沒多說什麼,循着方向望去。
夜空,像上好的深藍色絲緞。月華,有如給那絲緞鍍了金。星光因月明黯淡,但北斗七星卻還閃閃爍爍,像是絲緞中織就的隱約銀點。
可是,他的注意力很快轉到了琉璃身上。她高伸着手臂,那隻白嫩的小手就舉在離他鼻端不遠的地方。冬天裡,卻不嫌冷的裡外三層全穿着寬袍大袖,舉高了手,袖子就向上滑去,露出一截瑩白的纖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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