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夕陽近黃昏,金黃色的最後一抹餘暉瞥了眼依然人流川息的醫院長廊,輕輕的發出一句無聲的嘆息,匆匆的斂去略顯寂寥的背影。旋即,幾不可聞的嘆息聲穿過涌動的頭頂,落在了蔣慕白的眼中,他深知,自認爲心甘情願的守護如今怕是也要成爲幻影了。
收費處的姑娘仍舊在認真的處理着各種紛繁的工作,驀地,她站起身,拍了拍愣在原地的蘇莫,聲音甜甜的說道,
“小姐,您的手續辦好了。”
蘇莫緩緩的回過神,伸出纖細的手指接過一沓整齊的收費單,禮貌的道了句謝謝。繼而擡了擡眉頭,拼接上迎面直視自己的徐言司,故作漠不關心的寒暄了一句,
“我想知道你怎麼了?”
徐言司的內心百感交集,面色卻是異常的平靜,停頓了一秒,他口氣風輕雲淡,卻是一絲餘地都不想留的說道,
“與你無關吧。”
蘇莫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室似乎被突地紮上了一枚尖銳的細針,握着收費單的手掌不由的向內緊了緊,頓時啞言,剛纔的一秒裡,她也設想了無數個徐言司可能的回答,這個答案其實早已經料到了,只是疼痛還是那麼悴不及防,爲什麼時至今日,她的情緒還會輕易被他牽動,她唯有暗暗恨起了自己,面對他的不屑一顧,她實在做不到平靜如水,她的腦海裡拼命的翻涌起舊時的甜言蜜語,曾幾何時還是同樣一個的身影,也曾深情款款的對着她說道,我要一生一世的與你糾纏在一起。
看着神情恍惚的蘇莫,一直悶不吭聲的蔣慕白眉間泛起一陣心疼,他猝然的抓起了蘇莫的手臂,起身就要走,蘇莫一把甩開他的手,頭也不擡的冷斥道,
“放開我。”
如果以前蘇莫說這句話,蔣慕白還是會無賴的抓緊絕不放手,可是現在,一股寒冷的氣流直逼掌心,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次感到自己這麼的無用。他勉強的擠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倏地打開手心,手掌一點點的合成拳狀,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們聊。”
話落,蔣慕白手背在身後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彷彿剛纔的一切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見狀,徐言司輕咳了一下,斜睨了旁邊的護士一眼,低聲說道,
“回去吧。”
護士扶了扶他瘦弱的身子骨,和顏悅色的說道,“好,也該回去休息了哦。”
徐言司點了點頭,旁若無人的邁開兩條長腿從蘇莫的身邊擦肩而過,此刻的他們真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甚至成了透明人。久未逢面,蘇莫不知道徐言司發生了什麼,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想要探尋他究竟發生了什麼,自從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她就知道自己努力忘記的六年全然成了空。
忽的,手機“滴滴”的響了兩聲,她打開一看,屏幕上是“蔣慕白”傳來的簡訊,
“樸真醒了,在xxxx病房。”
蘇莫到達病房的時候,蔣慕白正坐在樸真的牀頭神情專注的削着一顆紅彤彤的蘋果,一圈圈的果皮身姿優雅的猶如芭蕾舞者從天而降,想不到他認真的側臉看起來那麼的迷人,蘇莫不自覺的怔住了,片刻,她走到樸真身邊,關切的問道,
“樸真,你怎麼樣?”
樸真強忍住眼底波動的淚光,反而安慰起了焦急的蘇莫,笑着說道,
“我沒事,放心吧。”
蘇莫哪裡放得下心,轉而把目光投向了病牀前的兩個白色大褂的醫生臉上,追問道,
“醫生,我朋友怎麼樣了?”
其中一個較長的醫生看了看病歷單,沉聲說道,
“哎,孩子已經沒有了,不過還好這位樸真小姐的底子不錯,所以恢復幾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聞聲,蘇莫猛轉過頭望着眼前一臉哀傷的樸真,輕輕的將她抱在懷裡,剛纔還堅強的樸真眼淚瞬時突破眼皮掉落下來,嘴巴里嗚嗚咽咽,蘇莫撫摸着樸真的肩膀,語氣平穩的說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真的,樸真。”
樸真反應的“嗯”了一句,因爲在蘇莫的懷裡,聲音有些沉悶不清,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接着調整了下氣息,看似釋然的說道,
“也許這個孩子本身就不該來這個世界上的,現在沒了,也許是天意。”
蘇莫聽着樸真說的每一個字,眼淚也悄然的奪過眼眶,也許是爲樸真,也許是爲自己,她亦不知。至少現在相擁的兩個女人,都是彼此心靈唯一的慰藉。
正時,蔣慕白對準去除外衣的蘋果順勢一口咬了下去,聲音格外脆響,蘋果清晰的留下了一排整齊的牙齒印。樸真眨了眨眼,半坐在牀上,無辜的問道,
“蔣少爺,你不是給我吃的啊?”
蘇莫也盯着蔣慕白的光滑細嫩的小臉,一臉詫異。蔣慕白接着又啃了一口,一邊有滋有味的嚼着,一邊含糊的說道,
“我一直都是在給我自己吃的啊。”
樸真尷尬的笑了笑,看着旁邊鐵青着臉的蘇莫,只見蘇莫給了蔣慕白大大的白眼,陰陽怪氣的說道,
“我還以爲某個人良心發現了,原來還是被狗吃了。”
蔣慕白“嘶”一聲,昂起臉,兩條劍眉微微蹙起,不甘心的爭辯道,
“誒,我說你說話不帶這樣的啊,我怎麼就吃個蘋果就沒良心了,而且這什麼年代了,您老人家那動物也要與時俱進點了吧?”
樸真聽完,撲哧一下笑出聲,聲音還略顯無力的說道,
“蔣少爺希望被什麼動物吃掉呢?”
蘇莫則板着一張臉,沒好氣的補充道,”他希望被野獸吃掉,反正他也沒心沒肺的,沒肝沒胃!”
蔣慕白看着兩個人“欺負”自己一個美少年,倍感憂傷的說道,
“難道是因爲我太帥了,所以兩大美女爭相爲了我在生氣嗎?”
蘇莫無語的看了眼這個驕傲自大的少爺,無語的說道,“你想太多了,蔣慕白少爺!”
“是嗎?那你的意思是你不生氣了?”蔣慕白話裡有話的搶白道。
蘇莫低下頭,不敢對視蔣慕白炙熱的目光,小聲嘀咕道,
“少臭美了。”
“我只想你知道我對你從來沒有欺騙。”蔣慕白依舊注視着蘇莫,一字一頓的說道。
樸真心領意會的來回的掃視了眼兩個人,欣喜的說道,“看來,蔣少爺終於敢表白了。”
蘇莫的小臉霎時紅到了耳朵根,咬了咬下脣,裝起了糊塗,
“什麼表白,你在說什麼啊,樸真。”
樸真掩飾不住高興的神采,柔聲說道,
“蔣少爺喜歡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上次衛南被打,也是我給他打的電話,不然你真以爲那個什麼萬萬的,會那麼輕鬆放過我們嗎?”
果然是這貨出賣了自己,蘇莫鄙夷的看着樸真,忍不住好奇的又問道,
“就知道是你,你怎麼會有蔣慕白的電話的?”
“是上次凌東把我叫到門外,對我說,蔣慕白少爺要把手機號給我,倘若你出了什麼事,好第一時間聯繫他,凌東可是告訴我,蔣少爺很是關心你的。”
樸真連貫的說了一大串話,接着看向蔣慕白,彷彿是嫁女兒一樣的囑咐道,
“蔣少爺,蘇莫是直性子,您要多包容她,我相信您一定會讓她幸福的,對吧。”
還沒等蔣慕白說話,蘇莫忙不迭的插話,緊張的舌頭都有些打結的說道,
“你在這說什麼呢,你準備把我賣了還是怎麼的?”
樸真拉過蘇莫的手,眉頭舒展,笑意淺淺的說道,
“是啊,只有讓你跟他在一起我才能放心啊。”
蘇莫簡直是快要崩潰了,樸真還是真能亂點鴛鴦譜,無奈的望了她一眼,越着急越結巴的說道,
“樸真,我,我和蔣慕白,我們……”
“我們只是朋友。”蘇莫正在猶豫的不知該怎麼禮貌的拒絕,蔣慕白語氣淡淡的接過話來。
聽他這麼一說,蘇莫立刻舒出一口氣,同時的還有一絲莫名的失落,她說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是感覺並不想自己想象的那麼輕鬆自在,旋即,她也附和的肯定道,
“對,我們只是朋友。”
樸真不解的看了眼蔣慕白,蔣慕白的臉色始終平靜,沒有絲毫變化,他站起身,笑笑說道,
“樸真,你好好休息,我想要給你借用下蘇莫,等會還回來。”
樸真會心的點點頭,連忙說道,“你們快點好好談談去吧。”
蔣慕白二話不說,把手中的蘋果遞到樸真的手中,拉起一臉茫然的蘇莫徑自走出了病房,蘇莫愣愣的跟隨在他身後,她居然還跟出來了,她究竟是哪根神經搭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