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說什麼,你只管裝傻,所有事情一概不認。”餘杭亦低聲提醒張子和
。萬一單峰不顧及池清的面子,當場發作,他們也得裝傻裝委屈,以後好讓池清給做主。
“屬下明白。”張子和也是個裝瘋賣傻的高手。
幾個人上岸,單峰的冷笑一閃即逝,隨後熱情洋溢的請蕭恆上座。單峰是從四品下的歸德中郎將,而餘杭亦這邊,除去正一品的池清不算,官位最高的是正五品下的寧遠將軍蕭恆。所以單峰盡地主之誼請蕭恆上座,蕭恆推辭一番,只撿了第三位坐。
單峰坐了第二位,正中爲首的座位空着,無需多說,那座位只有池清才能坐的上。越城是七品,坐了末位。餘杭亦摸摸鼻子,站到了嚴德身後。張子和低着頭,站到餘杭亦後面。李瑞傾小聲嘟囔了句:“咱們水兵一個坐着的都沒有啊。”
嚴德回頭瞪了李瑞傾一眼,讓他閉嘴。
見面單峰先問了途中辛苦,請了大將軍的安,又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套話,便奏起絲絃之音,讓舞姬跳起舞來。
賓主盡歡了好一陣,餘杭亦既不能坐,也不能吃不能喝,站在嚴德後面直打瞌睡。他正不住的點頭,後腰突然被捅了一下。餘杭亦回頭看,張子和示意他往單峰那邊瞧。
“這位少年就是水兵的統領?”
怎麼扯到他身上去了?餘杭亦皺皺眉,大大方方從後面站到中央,抱拳對單峰拜了拜:“屬下戰必勝見過單大人。”
“年輕有爲啊,小小年紀竟然就能統領水兵了,而且還能將反賊張子和等人收入麾下,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等不及。”單峰笑裡藏刀。
餘杭亦勾勾脣,從容道:“單大人繆贊。”
李瑞傾氣不過往前邁了一步,被張子和攔住了。以前的恩怨什麼時候解決都好,這個時候南疆多少雙眼睛盯着呢,不能輕舉妄動。
“張子和。”單峰卻不放過他,也不提舊事,只笑道:“你在這一片稱霸的年頭可不少了,怎落得一個小娃娃手下?”
這是在挑事?餘杭亦輕笑,這個時候他不能說話,得讓張子和來說。他跟張子和再不和,今個也得好好演一場和睦的戲
。
“單將軍有所不知。”蕭恆搶先道:“這個戰必勝看着年紀不大,可本事不小,還立下過戰功,救過大將軍。”
“確實,屬下也對戰校尉萬分敬佩。”張子和可不傻,順着蕭恆的話說下去。
“哦?”單峰挑眉,玩味的轉了轉手中的酒杯,對身邊的小兵道:“既是救過大將軍的人,那得上座。來人,在蕭將軍旁邊搬個椅子來,請戰校尉坐。”
又在挑事?餘杭亦躬身,稱不敢領恩。他官位低,坐到蕭恆旁邊,讓嚴德、胡棱等比他官位高的人怎麼想?
單峰的手下已經把椅子搬好,單峰也不理會餘杭亦的拒絕,只笑着對蕭恆道:“怎麼,我大奉朝的武官什麼時候連坐個座都畏畏縮縮的了?”
蕭恆給餘杭亦使了個眼色,後者方坐下。
這個老狐狸!
嚴德看着粗,心思卻細,他只吃酒並不言語。胡棱粗莽漢子一個,他將酒碗往高几上重重一摔,指着單峰粗聲道:“你這人,按規矩坐有什麼不對,偏讓他個小九品加進來。”單峰笑罵了兩句粗話,胡棱倒也不是小氣之人,說了一句便與人吃起酒來。
單峰準備的自然都是好酒,胡棱平日裡只吃幾文錢的渾酒,讓人給拿了最大號的碗,和蕭恆對着吃酒。蕭恆再愛吃酒,在大將軍沒來之前,他也不敢放開了吃,只給嚴德使眼色,讓嚴德給偷點回去。
又說笑了兩句,一舞完,單峰再次把話題扯到餘杭亦身上。“蕭將軍說你本事不小,看那些歌舞也沒意思,不如請戰校尉給咱們比劃比劃。”
“好,好。”馬上有單峰這邊的人應好,非把餘杭亦逼上場去不可。
單峰笑道:“一個人是沒法比劃的,不如讓仁勇副尉趙虎和你練練。”
不等餘杭亦應聲,趙虎已然會意站了起來:“屬下遵命。”趙虎是南疆的仁勇副尉,三十出頭的年紀,膀大腰圓,使着兩手大鐵錘。
餘杭亦看那兩個鐵錘比他的腦袋還大上不少,本能的去摸他腕上的千針匣
。可這種比試用暗器偷襲未免太過難堪,即便是勝了,也得被人恥笑。
張子和也拿眼瞅那仁勇副尉,他看看人家生的虎背熊腰,目光中盡是戾氣,一瞧便是雙手沾了不少血的人物。再看看自家的仁勇校尉,那小胳膊小腿細的一手便能掐住。勝負結果一看便知,敗了其實也沒什麼,就怕單峰讓趙虎在比試中下狠手。
要是在比試中把餘杭亦打成重傷,之後大不了責罰趙虎幾軍棍,於單峰是沒什麼損失的。張子和倒不是心疼餘杭亦,只是打傷了餘杭亦,就是在抽他的臉,餘杭亦可是他們水兵的統領,餘杭亦都沒本事在個仁勇副尉手底下過招,他和兄弟們哪還有臉。單峰本就是爲了他纔去找餘杭亦的麻煩。
他正準備說讓他來代替餘杭亦上去比試,卻聽嚴德笑道:“既然是比試,定然要講究個點到即止。這位趙虎看着手腳就有力氣,想來也是能收放自如的。必勝。”
“屬下在。”餘杭亦心裡直打鼓,但是面上沒露怯。他一邊應嚴德,一邊在心裡想着法子該怎麼在趙虎手中取勝。
嚴德道:“你和趙虎交手,別仗着本事傷了人家。”
餘杭亦瞪大眼,那位看着比越城還要厲害,他怎麼能傷的了人家,這屋裡睜眼的都知道最後誰能贏。
“要是傷了人,就是傷了咱們兩軍的和氣。頭一次見面,就見血,那傳出去,還以爲咱們兩軍不可,單將軍給咱們厲害瞧呢。”
單峰忙要解釋。
嚴德繼續悠悠然道:“外人怎麼說,咱們卻是知道內情的,單將軍不過圖個樂,讓你上去給咱們添個興頭罷了。你要管着點手腳,莫失了分寸。”
“屬下遵命。”餘杭亦憋笑。
“趙虎你也要小心些,別傷了戰校尉。”單峰憋氣。不想這嚴德嘴巴如此厲害,幾句話把簡單的比試變成兩軍的交情,他若是讓趙虎打傷了餘杭亦,於兩軍當中便不好看了。
餘杭亦對着趙虎抱拳,笑道:“還請趙副尉手下留情。”
“知道了
。”趙虎對着單峰、蕭恆等人恭恭敬敬,就是有些看不起餘杭亦。兵營裡混久了的人都有這毛病,敬畏強者,不屑弱者。
餘杭亦擺出戰前的姿勢來,這招是池清唯一正式交過他的。當時他天真地樂了半響,忍不住問池清:“這姿勢是不是上可攻,下可守?”
池清微微一笑,道:“不是,這招是假把式,亮出來哄人的。只可受着,不可攻。”
餘杭亦:“……”
這邊的趙虎倒是沒什麼動作,拎起他的大錘,高高舉起來,就衝着餘杭亦掄過來。餘杭亦勝在身法靈活,不似趙虎笨重。他輕巧避開,卻沒有還擊之力,只能被趙虎追着滿屋子跑。
兩人打了一炷香的時間,趙虎仍未得手,餘杭亦也不敢還手,只能全力躲着。要是被趙虎的鐵錘往身上招呼一下,骨頭都得給敲碎了。
在座衆人都看的蹙起了額頭,除了胡棱沒心沒肺,還不住地給趙虎叫好。蕭恆、嚴德擔心餘杭亦自不必多言,就是單峰,讓嚴德的話堵了心思,也擔憂趙虎下手沒個輕重,將人傷了。
“好熱鬧啊。”池清緩緩上岸,着絳紫華袍,金玉帶,金誇十三。他的腳剛踏上岸,單峰就率先站起來,陪着笑迎了上去。
當年池清在南疆領兵作戰時,曾解過單峰的被圍之困,當時單峰都打算自殺殉城了,不想竟等到驃騎大將軍,將他們幾百的殘兵救出。
單峰恭恭敬敬地將池清引到上座,帶着衆人給池清磕頭。趙虎此刻哪裡還顧得上追餘杭亦,池清的聲音剛響起,他眼睛就追了過去,餘杭亦趁機,狠狠朝趙虎胸口踢了一腳。
這一腳也是白踢,趙虎的身子就像是穿了鐵甲一般,反倒踢得餘杭亦腳疼不已。
大將軍來了,宴會便可正式開始。反正不能傷餘杭亦,單峰讓趙虎和餘杭亦比劃的勁頭也沒了,只招呼着開宴,讓人上菜。
開宴了,便有人來領着餘杭亦他們這些小武官另外在西面坐了張圓桌,不似池清他們一人一張長案。各個當地的文武官員以及富紳名士,陸續給大將軍請安,奉上禮物。他們坐在東面。
張子和挨着餘杭亦,低聲問:“沒事?”
“能有什麼事
。”餘杭亦嘴硬。
“不想您竟還有這等的功夫,我瞧了瞧,八九品的小官當中,數那個趙虎拳腳好。單峰就是不懷好意。您能跟趙虎過上幾招,還能毫髮無損,這個仁勇校尉當的也不算是佔着茅坑不拉屎了。”
“說什麼呢。”餘杭亦低吼。他吃了幾口,覺得沒意思,往池清那邊瞧瞧,池清忙着呢,不斷有人給他磕頭,奉上禮物。他這邊只有個說話難聽的張子和,與個笨的要死的李瑞傾。
餘杭亦扔下筷子,往船上走。剛上了船,就看見連峰在船邊挽褲腿,像是要跳河。餘杭亦上前抓住連峰:“你幹什麼?”他說完這句話,卻看見火頭軍的大水缸後面露出顆腦袋來,露了露馬上又收回去了。餘杭亦倒是看清了那顆腦袋,是整天用嘴罵人而不是吃飯的白朮的腦袋。
“東西掉了,我得去撿。”
“你水性又不好,我找個水性好的幫你撿。”
“不必。”連峰跳下去,半響,撿個塊玉佩上來。在身上擦乾,小心收好。
餘杭亦想起件事情來,本想問張路,見了連峰,忍不住問:“記不記得你跟我說過皇榜。那天的皇榜貼的是什麼內容?”
“哦,有個皇子被斬首了。”
“哪個皇子?”餘杭亦抓住連峰急問。若是他父親追隨的那個,那他父親豈不是要被連累。不只他父親,皇帝連皇子都斬了,殺他們家滿門都是少的,怕是會誅九族。
連峰見餘杭亦身形不穩,忙扶住:“你怎麼了?”
“張、路。不,找池清。”都過了這麼些天,他父親哪裡還能有活路,這個時候再找池清也沒用了。餘杭亦推開連峰,往船後走。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更~~~~~(_
有一個吃貨的心,但是沒有一個吃貨的胃,好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