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亦從軍醫的房間出來,悄悄繞到池清的門口。現在船上人多,船又小,到處都是人,他就是從房頂進入,也得讓至少十雙眼睛瞅到。
他像模像樣的站到門口,拜了拜,朗聲道:“屬下戰必勝求見。”
池清這會應該不會在裡面,單將軍帶人迎過來,池清再位高權重,也得去同單峰見上一面吧。裡面沒人應答,就說明池清不在。
停了會,餘杭亦裝作是聽到裡面有人應答,這才恭敬的推門進去。他剛進去,就迫不及待的關門,沒顧得上看屋裡一眼,不過眼角倒是模糊的掃到有兩個人在屋裡。
“馮羅,人帶來了你就走吧。沒叫人看見吧?”餘杭亦邊說邊把門鎖了,一扭頭,嚇得腳底差點打滑。
蕭恆淡淡掃了眼堵着門口的餘杭亦,對池清道:“屬下先去迎接單峰,屬下告退。”蕭恆撥開杵着的餘杭亦,開門出去。
既然在裡面,剛纔他問的時候爲什麼不答。
餘杭亦低下頭:“屬下見過大將軍。”裝神弄鬼嚇唬人,遲早把你變成鬼!
“何事?”
“哦。”餘杭亦心思活,馬上答道:“南疆的人來迎了,屬下看看有沒有需要屬下去做的事,屬下願爲您解憂
。”
池清笑:“你有事瞞着我的時候,說話最謙卑。”要是觸到餘杭亦的逆鱗,不止說話橫,那目光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了。池清不喜歡餘杭亦看他的眼神是扒皮,若是扒衣服的眼神,池清就受用了。
餘杭亦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囁嚅:“沒、沒有。”
“你不說也沒什麼,馮羅是麼,我找人把他帶來,打個半死看他說不說?”池清逼近一大步。
餘杭亦繼續往後退,垂着腦袋道:“回大將軍,是這樣。”他咬咬脣道:“屬下以爲您去見單將軍了,想着您屋子沒人,借用一會。屬下方纔見到個同鄉,想見面說幾句私下的話。”
“是麼?”池清逼近。
餘杭亦再退,身子撞到門上。池清再逼近,他不自然的將臉扭開。每次心虛起來,池清要是看着他,他就膽顫。
“……是。”
池清冷下聲音:“難道你不知道大將軍的屋子是不能隨便進的,還是你想偷我屋裡的機密要件?”
“沒有。”餘杭亦有些惱,惱怒稍稍蓋過害怕。他道:“屬下以前不也常進來?”
“那不一樣,以前你照顧我吃喝,現在不了,你是仁勇校尉了,平時看我一眼都嫌多,更別提主動往我屋裡跑了。”
那是因爲你對我心懷不軌。要是正常的大將軍和仁勇校尉的關係,哪裡會這麼僵。餘杭亦心裡問候池清的祖宗,嘴上討饒:“屬下沒有……”沒有什麼,就是看一眼都嫌多。
“沒有什麼?”池清再逼近,脣離餘杭亦的脣只有一寸的距離,他在餘杭亦徹底發火之前笑道:“是不是沒有看我一眼就嫌多,你還是想看我的,對不對?每次我出門,就看見你隔着那麼多人看我。”
池清低聲笑:“其實沒那麼麻煩,你想看,就來我屋裡。我渾身上下,就是脫光了,也給你看。”
“混蛋。”餘杭亦擡腳就踢。說的什麼混賬話,這分明是紈絝子弟輕薄女人時說的,竟然敢對他說
。
池清避開,打開門出去。餘杭亦沒敢追出去,外面的人太多。他到桌邊,拿起茶壺對着池清的被褥,把水全倒了進去。
“校尉?”馮羅在門外輕喊。
餘杭亦剛折騰好被子,聽見馮羅的喊聲,忙把門打開,將門外之人拉進來。“快點,別叫人看見了。”
馮羅擡手擦擦汗:“怕什麼,現在外面都忙着迎接南疆軍,哪有人理會咱們。不過你得抓緊時間,你得跟在大將軍後面去見單將軍。 ”心虛起來,也不需要這麼謹慎吧,平時餘杭亦出入大將軍的房間跟自己房間一樣。
他個九品的小官,居然還要跟着。餘杭亦把馮羅往外推:“幫我看着外面。”他把馮羅推出去,一直跟在馮羅後面低垂着腦袋的人擡起頭,輕聲喊道:“大少爺。”
“你怎麼來當兵了?”
張路憨憨一笑:“小的出了餘府後,本身也沒什麼牽掛,就想到兵營裡混口飯吃。”
“爲什麼出府,我父親放你自由了?”餘杭亦不解。張路在他十歲左右便被管家買入府裡,不是貼身的小廝,卻也同他比較親密。張路在府上是個管事,他父親的小妾還爲他指了個丫頭,怎麼就無緣無故出府了?
“大少爺不知道麼?全國都放了皇榜,大少爺沒見?”張路試探問。
“什麼皇榜?”這段時間他吃住在跟將士們一起,走的是山路水路,哪裡能看見什麼皇榜?不,似乎連峰跟他提過一次。
張路忙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來,連連搖頭:“小的也不清楚,小的在大少爺走之後,就出府了,什麼事情都不清楚。”
“你知道什麼都說出來。”餘杭亦抓住張路的肩膀,不讓張路走。
“小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張路長的就是一副憨厚老實的面孔,他惶然道:“小的不敢騙大少爺的。”
餘杭亦還要再問上幾句,卻聽外面馮羅催促:“校尉該走了,我見張校尉他們都去了
。你必須去,作爲帶領水兵的武官,你不去,張子和他們也沒法站在人前。就差你了,別讓大夥等着,反正這個人也跑不了,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不許把我的事情說出去,聽到沒有?在我找你之前,只當不認識我。”餘杭亦低聲威脅。張路小雞啄米般點頭,爲了讓餘杭亦放心,露出個傻傻的笑容來。
等餘杭亦走後,馮羅掩門進來,問:“怎麼不告訴他?”
“大將軍只讓我來見夫人,沒讓我說。”張路道:“大將軍的意思是,不讓夫人親眼見到老爺沒事,就不能讓夫人知道老爺的事,以免夫人擔心。”
馮羅動了動脣,到底沒說什麼。大將軍這樣護着餘杭亦,可惜餘杭亦卻毫不知情。
餘杭亦剛出門,就有人急急來請他。換了另一條船,餘杭亦過去,發現自李瑞傾以上的武官都在,不過池清沒有來。餘杭亦猜測池清是要等單峰上了船再出來,即便大將軍不擺譜,但也不能自降身份站着等單峰。
“戰校尉。”張子和拉過餘杭亦,悄聲問:“等單將軍來的時候咱們怎麼站?按理說,咱們是獨個的水兵,您該往前站,可您的官位又不高,咱們站在後面多尷尬。”
這點餘杭亦倒沒想。越城是騎兵武官,可他上頭有嚴德,車兵有蕭恆,重騎兵雖沒來,可胡棱卻在。他的官位比越城低,自然要站在越城後面。但按不同的兵來分,他又不該站在後面。
這事倒是讓餘杭亦想到另一點上去了。雖說張子和投誠是意外之事,但也不應該隨意將水兵交給他帶。按理說,池清需要水兵,就應該讓嚴德幾人帶着,既顯重視,又能將水兵帶好。
池清就這麼交給他,又不給他高官,莫非是等他立功,纔給他升官?
餘杭亦低頭算算,池清說一年不會給他升官,那麼一年之內,他立下再大的功勞,也不過是能提個六品,最多五品,再往上就由不得池清了。
“戰校尉?”張子和低聲喚。
餘杭亦回神,只道:“到時我與越中侯並着站,若是他們問,我再往前
。讓呂錚、李瑞傾同你並着站,別露咱們水兵的底兒。”
“屬下也是這個意思。”張子卻仍是爲難。“屬下還有一事要說。”
“快講。”
“這個單峰原在富河鎮帶兵,與我們交過手。我們可在他手裡吃了大虧,死了一百多個兄弟。不過他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在呂錚手裡折了一員大將。”
餘杭亦瞪圓了眼:“呂錚把他的得意武官給打死了?”
張子和見餘杭亦神色,心中一緊,面上仍是低眉順眼:“是,當時是敵人,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若是餘杭亦起了將呂錚交出去的念頭,他就帶着他的人馬走。其他人不要緊,呂錚和李瑞傾跟了他許多年,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這樣啊。”餘杭亦想了想,拉過張子和:“那你先把呂錚藏起來,等回頭我再想辦法化干戈爲玉帛。”
“和解之事,恐怕難。”張子和道:“而且,他也認識我。”
“沒事,你畢竟不是親手殺人的那個。咱們是要讓呂錚躲起來,不要在今日的場合露面,以防單峰腦子熱不顧全大局而鬧事。不過呂錚是咱們的人,這個也不必瞞他,遲早的事。過去是敵,殺了無妨,如今同是大奉朝的武官,他敢動手,大將軍也是要問罪於他的。”
張子和忙應下。李瑞傾也喜滋滋的感謝,呂錚更是不必多言。
等船靠了岸,單峰帶人就近在岸邊擺了席面,請了不少官員鄉紳以及小倌美娘來作陪。蕭恆帶頭往岸上走,嚴德快走兩步,衝着嚴德冷笑:“瞧見沒,一副文官的架勢,丟咱們武官的臉。”
餘杭亦偷笑。嚴德絕對是故意。蕭恆是營中難得嚮往文官的人,嚴德這麼說,蕭恆定然要記仇。
張子和以及李瑞傾一左一右跟在餘杭亦身後。單峰帶衆人笑着來迎,卻在見到餘杭亦身後之人,笑容冷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張路是池清放到餘府的探子,34章最早提過~
終於更了~以後應該就沒我什麼事情了,繼續日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