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棋歸一早起來，身邊的丈夫和孩子都已經不在了。燕君行進宮上朝，而二郎則早早去花園裡扎馬步了。
棋歸起身之後，問過身邊的人，便道：“二郎扎完馬步，還要晨讀吧。”
小米笑道：“是這樣的。據說您和侯爺出去那麼長時間，世子從未荒廢過。”
棋歸嘆了一聲，道：“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苛刻了些。”
小米卻道：“可世子從不哭鬧，亦從小知道自己肩上的任務比弟妹重。像今天早上，起牀都不用人叫，侯爺前腳剛走，到了他的時辰，他便從牀上下來了。”
棋歸眼中有些淡淡的憐惜，只道：“咱們家現在也不去和人爭什麼長短，何必苦了孩子。”
燕君行自己沒提過，可是棋歸卻聽說過，燕君行從小練武，便是非常辛苦的。雖然宮裡的大夫多，不至於送命，可是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那種回憶，絕不是好的。
好在現在不同往日，二郎肩上的責任沒有當年他父親那樣重。不然棋歸肯定要心疼死的。
其實按照棋歸的想法，這孩子承爵時，他父親必定已經爲他穩定了朝堂，既然是一個閒散王侯，實在是不需要這樣辛苦。與其這麼小就練武，不如多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纔好。
可是兒子雖然是她生的，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得這個主，更沒有去燕君行跟前提過。畢竟燕君行這樣的人，這樣矚目，他的孩子，還是繼承他爵位的世子，頂着父親的光環，若是沒有幾分本事，怕以後確實也過不得多痛快。
正吃着早飯和人說着話，突然門口的月牙兒笑了一聲，道：“公主，小翁主來請安了。”
話音剛落，又笑道：“四公子和五公子也來了！”
棋歸一怔。
第一個跑進來的就是小妞妞，見着棋歸，嚎了一聲，就撲上去抱着棋歸的腰身，直叫：“娘！娘！”
棋歸哭笑不得，一把把這小胖妞抱起來，笑道：“這是誰家的小妞妞啊，嗓門這麼大，也不怕把旁人給嚇着啊！”
小妞妞眼淚汪汪，道：“娘壞！丟下小妞妞和爹爹去玩耍！”
棋歸摟着她哄了一會兒，心裡卻惦記着生病的小五，連忙道：“小四小五也過來給娘瞧瞧！”
奶孃連忙把小四和小五也抱了來。
棋歸看見她的小四，便驚了一驚。小孩子一天一個樣，棋歸出去的時候，只記得自己是生了個漂亮得驚人的男孩子。但那時候畢竟天天在身邊，看也看習慣了。現在回來又瞧見了，這孩子皮膚白得好像要溢出水來，眼睛是像他老子那樣的鳳眸，但又更加上挑圓潤，瞧着像是丹鳳眼。紅口白牙，小嘴粉嘟嘟的，你就是說他是個女孩子，也漂亮得不像話！
小四已經兩歲多，早就認得自己老孃，看自己老孃不搭理自己，只顧着盯着自己發愣，不由得扁扁嘴，做出一副要哭的樣子來。
棋歸頓時心都化了，連小妞妞也丟去一邊，連忙伸出手去抱了來，哄了兩句。可是出乎意料的，小四並沒有嚎啕大哭。在棋歸的記憶裡，他從來也沒有嚎啕大哭過。再委屈，也就是扁扁嘴，抽泣兩聲，還喜歡拿小腦袋在大人呢懷裡拱來拱去……
“小四兒乖，不哭，娘在這兒呢。”
小妞妞不滿地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嚷嚷着也要爬到她娘膝蓋上去！
小米連忙道：“小翁主使不得，公主肚子裡又有小弟弟小妹妹了，不能踩不能推，小公主快下來！”
最後還是沉魚匆匆趕到，把小妞妞抱了下來。小妞妞也認得這個是自己姨娘，連忙一把巴住了。娘叫人搶了去，姨娘可不能叫人搶了去！
面對沉魚有些尷尬的神色，棋歸也只笑了笑。她並不是那種只把子嗣死死把在自己手上的主母。
而後棋歸才把小五抱了過來。她出門也沒多久，小五的膚色退了一些，但也不算很好。現在他的臉上是一種接近土色的模樣。但他自己不知道，依舊睜着一雙有些說不出來是嚴肅還是不耐煩的眼睛，就看着自己老孃。
棋歸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不知道爲什麼，每次我瞧見小五這個德行，就想樂！”
這個表情實在太逗。
沉魚笑道：“五少爺聽話的實在是不像一個孩子。”
棋歸讓她坐下了，小妞妞依然死死摟着她的脖子，鞏固着自己的領地似的。棋歸也不管她，心裡估摸着待會兒她約莫就覺得無趣了。只問沉魚：“我走的這段日子，府裡可都好？”
沉魚看這麼多孩子都在，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笑道：“一切都好，又有太貴妃娘娘特地照拂着，日子很平靜。”
棋歸抱着小五，笑道：“你在，我便是放心的。”
這時候，紅顏也來了，見她們二人相談甚歡的情景，面上的訝異之色一閃而過。但想到從前在齊宮，妃子們明面上總是很和諧的，便沒有多說什麼。
棋歸看見她便道：“紅顏來，見見沉魚，這是你姨父的側夫人。”
又對沉魚笑道：“這是我失散多年的侄女兒，好在是找回來了。”
紅顏不吭氣，看了一眼沉魚手裡抱着的孩子，見是個姑娘，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這屋子裡孩子太多，她還沒有弄清楚哪個是嫡哪個是庶。
棋歸就皺眉，道：“這孩子怎麼了？九姨和您說話呢。”
紅顏這才展開笑臉，道：“原來是小姨娘。”
棋歸皺皺眉，沒說什麼。
沉魚倒沒聽出什麼來，聽說是棋歸的侄女，便很客氣地站起來要行禮。可是無奈懷裡這個掛得穩當當的，她也有些無奈。
棋歸便把小五給了奶孃，呵斥了一聲，道：“小妞妞，還不到娘這裡來！”
又對紅顏笑道：“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姐弟，個個性子都好，偏她被她父親寵得不像話，整天就知道嚷嚷胡鬧！”
小妞妞急了，連忙大聲道：“我纔沒有胡鬧！”
這姑娘嗓門實在是大！
棋歸被她吼得都退後了一些，然後眼睛也瞪圓了，把她推到前面去，呵斥道：“還不叫姐姐！”
紅顏已經傻了眼！這一屋子的孩子，竟然都是她生的？！
偏這時候，門口又進來一個一臉沉穩的小童，畢恭畢敬地給棋歸行了個禮，道：“母親。兒子聽說母親這裡來了一位姐姐，所以特地來見禮。”
棋歸便指着那孩子對紅顏笑道：“這便是我家二小子二郎，他父親給他起了個小字叫明則。”
紅顏有點糊塗，道：“二小子？”
見屋子沒有外人，棋歸便道：“我的大小子在畢國，如今……也快滿六歲了吧。”
說着，她神色便有些暗淡。
紅顏則是徹底傻了眼！她纔多大！怎麼就生了這麼多孩子！
又看向小妞妞和地上那個小子，這兩個分明年紀相仿啊！
似乎是看出她心裡想什麼，棋歸笑了笑，道：“他們倆是雙生。”
又指了指四郎和五郎，道：“這兩個來得一前一後。五郎是我懷孕的時候，被毒蟲咬了一口，便留下了些毛病在身上。不過已經比剛生下來的時候好多了。剛生下來的時候，簡直黑得像墨似的。”
說着，她自己倒笑了起來。
紅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黑黃黑黃的孩子，而那孩子也正一臉不耐煩地看着她！
她抽搐了一下嘴角，也顧不得了，只指着小四，問棋歸，道：“這，這個……”
棋歸道：“漂亮吧？我也挺奇怪我竟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來。可惜是個男娃娃，不然以後不知道要怎麼傾國傾城呢。”
竟然也是她生的！
這一屋子個性迥異的孩子！畢國還有一個！她肚子裡還有一個！
她纔多大……
燕君行到底是有多喜歡她！
紅顏走了這一路，覺得自己也是長了些見識，可是眼前的情景，還是讓她膛目結舌。就是在齊國王宮裡的時候，齊王努力了一輩子，也只生了十來個兒女而已！她竟然年紀輕輕就生了這麼多！
終於，棋歸也有些尷尬了，輕咳了一聲，道：“我說你老是站着是怎麼回事？先坐下！”
紅顏做夢似的坐下了。
棋歸抱着小妞妞，道：“哥哥都叫姐姐了，你和哥哥一樣大，你怎麼不叫姐姐？剛剛不是還嚷嚷得娘耳朵都疼了嗎？”
紅顏聞言連忙回過神，看着這小姑娘……她果然是這一屋子的孩子裡最皮的一個，而且嗓門還很大！紅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就是齊宮的公主，也不曾這樣。
她不禁笑了起來，道：“她叫什麼名字？”
棋歸無奈地道：“叫妙言。當初昏了頭了給她起了這名字。現在好了，成天就一張嘴。長大了都不知道要什麼德行。”
燕妙言不但嗓門大，脾氣也大！聞言竟然就怒瞪了自己的母親一眼！
還是做兄長的上去拉了她的手，聲音清亮地呵斥了一聲，道：“妹妹不許這麼瞪着母親，不然待會兒要挨罰，哥哥可不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