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燕君行果然回來了。他極累,眼睛都有些血絲。
棋歸連忙叫人打水給他沐浴,親自給他擦背。不用他問,就慢慢把今天燕君銘來過的事情都說了。
燕君行眼睛一直眯着,似乎在休息,半晌,才道:“我自己的兄弟,我自己知道,他是個心性單純的孩子,這次遭逢大變,又無人給他引路,只盼他能自己扛過去。”
棋歸附身摟着他的肩膀,低聲道:“將軍,你莫怪我多嘴多事。小侯爺這樣,也怪可憐的。你沒看見,眼看着瘦了一大圈呢,這侯爵府,吃喝肯定不缺的,肯定是心裡不好受呢。”
頓時燕君行就哼哼了,道:“我也瘦了啊,你怎麼就沒瞧見啊,光瞧見他瘦了啊!”
棋歸笑了一聲,附身親他的臉頰,道:“那不是小侯爺沒人疼嗎?”
“那你想怎麼樣?要不讓你去他府裡照顧他?”
“說什麼呢!”棋歸惱了,巾子一丟也不給他擦了。
燕君行只好自己隨便擦了擦,穿上衣服出來了。棋歸已經坐上了牀,還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燕君行笑道:“真生氣啦?不是跟你開玩笑嘛?”
棋歸道:“這玩笑是能亂開的嗎?我這輩子就見過一個老拿自己的妻子和兄弟開玩笑的,不是送來送去,就是要我去他府裡照顧他!”
突然想了想,又咬了咬牙,道:“對啊,咱們還沒成親呢,難怪你不着急呢。權貴常以妾易之,還有人用小妾換一匹好馬的呢!”
“又胡說!”燕君行道,“這輩子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老子就把他的腦袋剁下來!”
他突然發了狠,棋歸倒是愣了愣。
燕君行走上前去,摟着她,低聲道:“怪我不好,是我亂說話。今兒朝堂上,和老十三吵了幾句嘴,就不大想搭理他。你老提他,我口氣不好也難怪的。我現在知道錯了,你別怪我了。”
棋歸氣哼哼地道:“那也不能把那種話亂說啊!”
燕君行哄了她半天,摟着她在懷裡親了半天,把她的臉都親紅了,把棋歸搞煩了,棋歸才把他推開算數。
燕君行摟着她躺了下去,讓她躺在自己的臂彎裡。
“小十三府裡沒人,也怪可憐的。他若是上門了,你多讓果果陪着他吧。不管以後怎麼樣,果果現在還小呢,讓他高興高興也好。”燕君行在她耳邊輕聲囑咐道。
棋歸點頭答應了,摟着他的腰身道:“睡吧,您也累壞了。”
燕君行是真累,聞言就嘟囔了一聲,在她身上又摸了摸,才咂吧咂吧嘴,心滿意足地睡下了。
感覺到身下那根慢慢硬起來的東西,棋歸也有些哭笑不得。素有燕國戰神之稱的男人,也有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候啊。
隔日棋歸醒了的時候,燕君行早已經走了。
剛吃着早飯,燕君銘又來了。
“早朝下了?”
“下了半天了”,燕君銘拉了凳子坐在棋歸對面,笑道,“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要到了你這兒,我才覺得有胃口。”
他都這麼說了,棋歸能怎麼,叫人再備了一副碗筷。
“果果呢?”燕君銘也不客氣,把棋歸最近迷上的各種小糕點一口一口就往嘴裡送。
棋歸道:“跟她姨娘在花房呢吧。”
燕君銘笑道:“十嫂,你說你這人也真奇怪,說不妒忌吧,你府裡也就這麼一個小妾,半個新人都不讓進。說妒忌吧,你和那個小妾又相處得挺好的,我就沒見過誰家的妻妾能這麼要好的。主母還能由着小妾帶着自個兒膝下的孩子的。”
要知道,女眷之間爭來爭去,除了丈夫,最重要的就是子嗣啊。誰生的不重要,有養育之恩也是好的。
棋歸淡淡地道:“我們府裡沒那麼多規矩,統共也就這麼一個小妾,我要不對她好點,她跑了,我上哪兒給我們家將軍找那麼聽話的姨娘去。”
燕君銘頓時膛目結舌。
棋歸想了想,道:“府裡沒個姨娘,也不好看啊……何況她對我的脾氣呢,我把她當自己人。果果也喜歡她。百合,你叫人把這水晶小籠包多做兩籠,不,三籠。小侯爺和我都喜歡。”
這混小子,明明是她喜歡的,結果被他一來一口一個吃下去都沒剩多少了。自打從庵裡回來,她就見不得別人跟她搶吃的。剛纔差點按捺不住要去搶了!好在她想起來現在好像也不缺吃,想吃,叫人再去做吧。
燕君銘恬不知恥地道:“是啊是啊,你府裡這個做糕點的廚子手藝不錯。”
棋歸想說要不送去你府裡呆兩天?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對勁。現在兩府之間正有些微妙,武侯爵府的人確實不適合到復侯爵府去。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捨不得……
吃完東西,燕君銘擦擦嘴,就開始要人:“果果在山上呆了這麼久,也該悶壞了。十嫂,就讓我帶她出去玩玩唄。”
棋歸怔了怔,道:“果果?”
“是啊,我尋思着,正有點事兒找果果幫忙呢。而且果果眼看就及笄了,及笄了就更要拘着不能出門了。不如現在讓我帶她出去好好玩玩。”
棋歸有些猶豫,道:“每回,你們一塊兒出去,總沒好事。”
燕君銘立刻道:“十嫂,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從前我帶果果出去那麼多次,真也就跟人吵了兩回嘴,傷過果果一根手指頭沒有?況且,你當現在還是從前嗎,我能拍着胸脯跟你保證,現在果果跟着我出門,誰的唾沫星子濺到果果一根頭髮絲兒,我就把她的腦袋給擰下來!”
棋歸愣住。
燕君銘的話,不是開玩笑的。那樣子,像極了昨晚燕君行說,誰若是碰她一根手指頭,就要這般這般的時候。
看她不說話,燕君銘以爲她是不答應,有些急了,道:“好十嫂,我是真有事,這事兒非得果果才能幫我。況且,從前果果和人吵嘴,都是我的不是,我不知道那些內宅婦人有這麼多心思。我現在知道了,就不能再讓果果吃虧了……”
他說了半天,還是沒看棋歸有什麼反應。
直到有個人突然走了進來,道:“讓他們去吧。”
是李宛,他突然來了。
棋歸看着他,終於是點了頭,道:“行,那就去吧。讓果果把小米和蘭英帶上。”
燕君銘大喜,只怕她要後悔,也顧不得和李宛打招呼,一抹嘴轉個身就溜了。
棋歸不知道爲什麼,有些悵然若失。
李宛在她身前坐了下來,道:“你知道,他帶果果去幹什麼的嗎?”
棋歸沒好氣地道:“我怎麼知道?”
李宛笑了一聲,道:“你別惱我,我可沒得罪你。何況,我這不就是來告訴你的嗎。那燕君銘已經請了說媒,打算在府裡選妾。”
“……”
燕君銘是打算選妾。可是他不知道怎麼選。若是從前,他會讓棋歸給他選。不過現在,他也只能找果果了。一則是因爲棋歸不方便,再則,反正對他來說誰也無所謂。那不如挑幾個果果喜歡的。
坐馬車到復侯爵府去的時候,果果看他心事重重,不由得道:“王叔,你到底怎麼啦?”
燕君銘還真是有些低落,半晌才道:“沒什麼,王叔要娶媳婦了,不知道娶誰,果果你待會兒幫王叔挑幾個。”
果果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王叔,你說什麼?什麼叫讓果果幫你挑幾個?”
燕君銘道:“就是讓你幫王叔挑媳婦唄。果果你不是老說你自己聰明,比你娘會看人嗎?那你給王叔挑幾個好的。”
果果愣愣的看着他。她年紀雖然小,可天天看着自己那對無狀的父母,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她還想到,燕君銘和齊鳳鳴還有婚約,肯定不是選妻,應該是選妾吧。她想着,讓自己去挑也好,免得燕君銘被一些外表看起來柔順,其實一肚子壞水的女子給騙了。
她道:“王叔,你放心,果果一定會給你好好選的。”
燕君銘卻苦笑。
心頭有一個影子,本來應該已經模糊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時候,又清晰了起來。
她好像是他的夢想,有他想要的一切。無論是樣貌,身段,還是品性。她像是一抹晨曦,柔和了兄長的鋒利,也讓他第一次有了一個家的感覺。
果果道:“王叔,你喜歡什麼樣的啊?”
“聰明,體貼,膽子要大。不管什麼時候瞧見,都……”他猛的頓住了。
不管什麼時候瞧見,都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他想這麼說。
他愣了一會兒,道:“不,就要老實的,不惹事的。”
果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會兒,道:“嗯,就老實的,不惹事的。”
說着話,兩人到了復侯爵府。燕君銘把果果抱下車。
“侯爺,您可回來了。”一直站在門口的劉芳急得直搓手,忙迎了上去。
這燕君銘也忒不靠譜,約了人家的千金來相親,結果倒好,突然就跑了出去,說要去武侯爵府。結果一去就是這麼大半天才回來,讓人家千金都在屋子裡等着,這是多失禮啊!
燕君銘拉着果果的手,道:“十嫂非要讓我留下來吃點東西,就到這個點兒了。”
果果斜睨他,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