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接進府了,耽擱着也不是個事兒,索性就定了三日後的吉日。反正只是娶妾,也不需要怎麼樣周張。等辦妥了這一層,再辦酒會的事,公主,您看怎麼樣?”耿嬤嬤道。
棋歸道:“很好。那我晚上去同將軍說。”
耿嬤嬤笑道:“那奴婢就先吩咐下去了。妾侍入門,裁剪的新衣的繡娘都是現成,三日內,足可趕出來了。還有其他的……”
棋歸打斷她,道:“嬤嬤,尚武居諸事一向是白夫人做主,嬤嬤去和白夫人商量就是。”
耿嬤嬤微微皺眉。可是想到她的身份,畢竟是陳國公主,軍機府是不可能放權的。便嘆了一口氣,道:“是。”
她就退下了。
晚上棋歸就和燕君行說了一聲:“你三日後要娶妾。”
燕君行擡了擡眼皮,道:“哦。”
然後這事兒就過去了,兩人一夜無話。
甭管軍機府裡怎麼忙活,第二天,棋歸還是老老實實地打扮好了,等着燕君行下朝以後,就帶她去見李宛和八部騎兵舊部。
這是她許多年來第一次以趙國公主的面目見人。
出門坐轎,至門口的時候,看到盔衣筆挺的李石站在一邊。他現在是她的貼身護衛。棋歸也只看了他一眼。
石頭將手握拳,緩緩舉過胸口,行了一個燕國虎賁禮。
棋歸低頭上了轎。
燕君行是帶着貼身十二騎兵,還有棋歸的兩大武騎女衛,以及另外調給她的騎衛六人,浩浩蕩蕩地出了軍機府。
約談的地點定在城中的西華樓。
西華樓的二樓,一個虯髯鬍的中年男人倚在窗邊向下看,見本來熙熙攘攘的街頭突然騷動了一下,然後人羣向兩邊分開。
他回過頭道:“來了。”
廂房內,坐着一位年約三十上下的年輕男子,臉頰瘦削,雙眼細長鋒利,斜眉橫飛入鬢。端正坐着的姿態,更顯得身姿挺拔。他正微微抿着脣,似乎注意力只在手中的一杯茶水上。這便是李宛。
“這燕國武侯爵聲名狼藉,委屈了公主了。”
窗邊的男子道:“聽說過幾日還要娶妾,真是去他孃的。”
李宛淡淡道:“公主頂着陳國的名號入燕,出嫁三月便要娶妾,這打的也是陳國人的臉。那小賤人和浪人私奔,還想謀害咱們公主。讓你去捉人,你倒是捉住沒有。”
窗邊男子道:“那浪人丟下那小賤人跑了,小賤人已經在畢國捉住了。騎主,你打算怎麼辦?”
李宛哼了一聲,道:“等捉住那浪人,再一併殺了吧。”
牀下馬蹄聲漸近。
李宛將手中的杯子倒扣在桌上,站起身來。
窗下,他們的公主正在侍女的扶持下緩緩下了轎來,身形嬌小,似乎有些顫顫巍巍的。直至她的夫婿下了馬,她就站在他身邊。
李石擡頭看了一眼,和剛纔在窗邊的男子正對上了,然後他又迅速低下頭。
平時賓客滿樓的西華樓,今天干乾淨淨的,一個人也沒有。老闆小二都站在一邊。
在棋歸踏進西華樓的那一刻,樓上突然魚貫而下有十數人,瞧着都是年輕翹楚,分立兩邊,二話不說跪了兩排。
這是在向趙國公主行禮。
燕君行扶了有些腿軟的棋歸一把,然後帶着她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羣,上了樓去。
到了樓上,就見兩人在眼前。
“臣,八部騎主李宛,參見公主。”
“臣,上一部中將馮邵,參見公主。”
棋歸看了燕君行一眼,然後往前走了一步,道:“免禮。”
“謝公主恩典。”
燕君行感覺到一道凌厲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頗有些耐人尋味,他看過去,眼神睥睨:“你就是李宛?”
原八部騎主李盛已在陳趙之戰中戰死,李宛是李盛的獨子。
棋歸低下頭,果然……當時帶她下山的,就是李宛。
李宛定定地看着他,道:“我是李宛。”
他側開身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傾身彎腰,是爲趙國公主而行禮。
燕君行看了看左右,道:“門外候命。”
言罷,帶着棋歸,大膽進了包房。
李宛眼中有一絲激閃。
包房內共四人,李宛,馮邵已經燕君行夫婦,分別落座。
李宛看向棋歸,低聲道:“多年不見,公主長大了。”
棋歸扯了扯嘴角,道:“託李將軍的福。”
語氣生疏冷淡。
李宛並不在意,笑道:“公主長大成人,愈發像了懿德貴妃。”
棋歸一怔。然後纔想起來,趙王后的母族姓李,也就是說,她的母妃也是姓李的。和李盛李宛,好像還是有些關係的。
繞來繞去,李宛其實可以算是她的表哥。
她頓時就憋紅了臉,憋了半天,道:“李……”
李宛笑了笑,也沒有強求。
棋歸的心卻在劇烈的亂跳。國破家亡,親人幾乎死絕以後,沒想到突然又遇上了一個和自己是有血緣關係的人。這種感覺太過微妙。又加上許多別的事情摻雜其中……棋歸也有些不知所措。
最終,還是燕君行先開了口,道:“李將軍,前日我收到你的拜帖,今日特地帶公主來赴約。”
李宛轉而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濃眉微挑,道:“是,想來,武侯您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燕君行點了點頭,道:“對。你可以叫我一聲,駙馬。”
李宛的嘴角就抽了抽。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陳國李代桃僵,結果您倒做了我們的便宜駙馬。侯爺您難道沒有什麼想法嗎?”
李宛又冷笑,道:“和浪人私奔的賤人我們已經找到。那可是侯爺您的訂了親的未婚妻。您有沒有興趣,見上一見?”
燕君行根本不吃他激,道:“我娶的是誰,一早便知道了。你捉的是誰,和我也沒有半分關係。”
李宛沉吟,最終,道:“駙馬爺既然已經知道我等的身份,如今我們是輕騎而來,在這燕京的地盤上,請問您,該如何決斷?”
燕君行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如何決斷?你們是我妻的母族,你們說,我該如何決斷?”
李宛看着棋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