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溫傅儀也是起了個大早, 表面上的她雖是又重複了官職,可私心裡溫傅儀也是明白的,聖上對她的寵和放任那都是虛假, 他的帝位要想坐得穩, 就是會需要着溫傅儀這樣子的武夫。
她極不願意入朝去看天子的臉色, 但爲了溫季她又不得不上前去應付。對於溫季來說, 溫傅儀明裡也是知道她的老爹功夫了得, 若真是被抓那也是樂意,若又真是想將他殺了,恐怕皇帝又還捨不得下這麼大的血本。要不然, 在當年新帝登基,斬除前朝舊臣的時候, 早也該把她爹給了結了。
溫傅儀雖是明白得很, 可她也怕一個不小心那死老頭子就是想弄死她溫家, 就是毀了南訖他也能去做,那她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在看到薛弘低下頭認真地爲自己整理着朝服的時候, 她就是鼻子一動,冷哼了一聲。二人親密度也夠了,溫傅儀的那些個小心思自也是瞞不過薛弘,聽到溫傅儀的冷哼聲,他就是擡起了頭來先在她明顯有些紅腫的脣瓣上小啄了一口, 才道。
“你此番去也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答應了我老爹前去北祺就好了。”
聽罷未見溫傅儀舒心倒又是深吸了一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祺禎是真助着我那也還好, 可若祺禎只聽過我的建議, 而暗地裡與你老爹又或者是哪個兄長相勾結,那我纔是上了戰場就跟死屍沒了區別。”
“呸!大清早的瞎說什麼呢!”薛弘看着溫傅儀小啐了一口。
兩人出門時天已微蒙, 這入了春,亮便是亮得更早了一些,南訖自也不比晴柒,一回到南訖二人就是換了微薄的春衫,只晨間還帶了些露氣,還有些寒,那寬大的朝服自也是能抵寒,加之薛弘一直死死拉着溫傅儀的手,直讓溫傅儀的手心一直都是暖暖的。
朝堂之上,聖上還未說話時溫傅儀就是瞥了他一眼,這一眼倒是剜得極很,連高高坐在龍椅之上的天子也是被溫傅儀這極爲狠戾的一眼看得有些愣了,待他回過神來時溫傅儀早又溫順了起來。薛弘倒是一直看着自己老爹與溫傅儀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感覺,一看之下又是覺得有些好笑了起來,這一老一少間的怨氣也是極重。
“溫愛卿,朕可算是等着你回來了。”天子坐在上方,冷冷地睨了溫傅儀一眼。
“得聖上厚愛,臣纔能有機會帶兵爲南訖而戰。”溫傅儀說着就是擡起了頭直視着天子,天子笑罷,也只點了點頭。
“回來就好,這北祺出兵,前些日子朕派了人去,回來報說北祺公主誓不嫁我南訖男兒,卻要都邑一座,愛卿如何看?”
溫傅儀聽罷低垂了頭,看了一瞬自己的腳尖,想了又想,這才上前一步。
“依臣之見,不妥。這都邑一割雖是保了此時的戰亂,可北祺或者其他國都會以爲南訖好奪,人人都來分一杯羹,南訖危矣。”
溫傅儀說着就是又擡起頭來看了看天子,天子也點了點頭,又道:“愛卿以爲派何人出戰較好?”
溫傅儀低着頭冷冷笑了一笑,擡起頭來又看着天子的眼睛直視道:“臣願前往。”
對於溫傅儀那大不敬的眼神天子不在意,做奴才的也當沒看見。元福在天子身邊,自是明白這些日子來南訖翻雲覆雨來所發生的種種事,更別說溫傅儀與薛弘做的那些事把天子氣得暈厥過去,而如今好幾方勢力均向着天子壓了過來,他不得不動用溫傅儀,甚至他不能與溫傅儀爲敵。
所以天子聽罷溫傅儀的話後,臉色稍霽,正欲再言卻見薛弘再次上前:“兒臣願同去助少將軍。”
天子的臉色此刻就是像是吃了東西嚥着了,原本欲已放霽的臉上霎時又是烏雲滿布,溫傅儀正好擡頭,看在眼裡,竟是險些笑出了聲來。而薛弘低垂了頭也沒甚注意到天子臉上的表情,樂得溫傅儀險些就不管不顧地顛起來了。
“放肆!上戰場打仗可能是你來兒戲的!”天子將龍椅扶手一拍,就是震得朝堂上的衆人都噤了聲,低下頭,不敢直視天子,更是不敢在天子盛怒的當口出聲說話。
倒是薛弘鐵了心思,又上前半步,拱了手,低了頭:“自也是因爲戰場兇險,兒臣可願前去助少將軍……”
“夠了!”天子皺起了眉頭,瞥了薛弘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了薛昭,“你從未上過戰場不懂行軍打仗,還是昭兒有些經驗,就是讓昭兒做副將,助傅儀!”
薛弘聽過心頭一驚,正欲再說話,卻是被溫傅儀上前一步打斷了:“聖上說得對,王爺就是該在家照顧着臣的家人,若是再有敵人前來,也好護得一二。”
此話一出,堵得薛弘與天子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對於薛弘來說,他自是明白溫季對於溫傅儀來說當是多麼地重要,只要他在京,就是聖上挑出毛病,亦或是挑不出毛病,因着薛弘的原因,也不會對溫季出狠手。而天子也知曉溫傅儀這話裡的意思,而更重要的是,溫季被捕已成了定局,又因着對外稱有敵人對溫季的迫害,聖上出於好意,只是將其護了起來,此時女兒女婿都回來了,不放不妥。
朝堂之上又冷了下來,倒是在溫傅儀覺得有些不快的時候,薛昭走上來:“兒臣遵旨,定是好好助着溫小將軍。”
聽到薛昭的話,天子才又回過神來,看了看薛昭,又看了看溫傅儀點了點頭:“吩咐下去,好生將溫老將軍帶回將軍府。”說罷他看到溫傅儀眼中的光,嘴角間抿起來的笑,“退朝。”
“退——朝——”天子拂袖而去,元福公公拖着長長有尖尖的嗓子這樣一吼,大家都喏了聲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回到御書房天子發了好大一陣火,元福站在身側半個字也不敢說,抖着抖着腿都快廢了,聊想着這些日子下來,溫傅儀幾人的事當真是讓他們這些個做奴才的在鬼門關外走了一圈又一圈。
這火氣過了天子也是覺得乏得厲害便是歇下了,倒是溫傅儀那頭又開始鬧起來了。
“你這悶了一路了,是啞巴了還是咋啦?”溫傅儀實在有些受不住薛弘的冷暴力了,便是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袖子。
薛弘手一扯,就是將自己的袖子扯了出來。
溫傅儀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撇了撇也不再說話了。
薛弘發現好大一會溫傅儀也沒有理過自己,這才側了側頭向着溫傅儀的方向看了過去,卻是看見她低着頭認真地走着路,嘴微微地嘟噥着,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似是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可又不願意先低頭,便是抿緊了脣角。二人回到王府,手下的丫鬟奴才忙迎了出來,可見二人那模樣便是知道又鬧脾氣了。丫鬟奴才們都不敢上前去,二人一回府,一人去了書房,一人回了房間睏覺。
薛弘氣極,在書房中跺了半天就是怒氣衝衝地推了門。可一見溫傅儀蜷着身子翻身睡得甚香,也是跟着放慢了腳步。
薛弘走到溫傅儀的牀榻邊小心地坐着,他自是知道這些日子來溫傅儀本就休息不當 ,加之今日早朝起得甚早,此番定是累着了。他攏了攏她的髮絲,理順之後輕輕地笑了笑,而後也是側身躺了下來,支着腦袋看着溫傅儀熟睡的模樣。
其實薛弘的心裡明白得很,溫傅儀不想讓他跟着自己去,一來戰場危險,儘管自己的身手好,可兩個人在難免就是會分心,加之京城這邊也亂得緊,她的後背空蕩得很,只有自己來站在她的身後,同她一起戰鬥。
可他何嘗又不是因着擔心着她纔要同去的,戰場的兇險從她平日輕鬆的語氣裡他也是清楚的,多國的戰爭又豈是那般好解決的,陰謀陽謀這些都是她要去面對的,甚是可怕。
想到這裡薛弘就是蹙起了眉頭來。
“王爺,溫老將軍到府上了。”薛弘聽罷輕嗯了一聲,門外的寧壽聽罷就是退了下去。
薛弘還是認真地看着溫傅儀,小心地挑起她的一縷青絲,輕輕地將自己的一縷青絲攏在了一起,而後像變戲法一般拿出一根紅繩,將兩人的青絲系在了一起,當真成了結髮夫妻。而後拿出剪刀來將這一撮頭髮剪了下來,他拿在手上仔細地看了看,這才彎起了嘴角笑了,而後小心地將這撮頭髮放在了溫傅儀的胸前,仔細地收好了。
平日裡溫傅儀雖也熟睡但多少還會留些心思,這下好了,薛弘來了這般久,這多麼亂七八糟的動作竟也沒有將她給吵醒,這也因着她現在放着心呢,薛弘也笑得開心。
“傅儀。”薛弘湊到她的耳邊喚着她的名字。
她閉着眼睛嘟囔了一身又是翻了翻,而後伸出手來抱住了薛弘的腰,任由自己的小腦袋在他的懷中蹭了蹭。
薛弘看着她那撒嬌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溫傅儀蹙了眉,卻是什麼也不管。
看她這般,薛弘便是伸出手來輕推了她一把:“該起了,你爹來了。”
“咻”的一聲,溫傅儀就是從牀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我爹在哪兒?”
薛弘笑着爲她理了理衣裳:“書房裡等着你呢。”
“你不生氣了?”溫傅儀擡起頭來,看着正爲自己認真整理衣裳的薛弘,見薛弘點了點頭,她卻又傲嬌了起來,“哼,我氣!”
“別鬧了,快些去看看你爹。”
薛弘揉了揉她那張氣鼓鼓的小臉,也是笑了,溫傅儀一聽便是撒了丫子就跑,邊跑邊叫着“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