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傅儀整日裡來無所事事,不過有一件事她倒是覺計着甚好,那便是每日早起時,她就會搖醒規規矩矩躺在她身側的薛弘。也不管這薛弘願是不願意,她都會催促着薛弘趕緊起牀,洗漱過後陪着她去比試。
薛弘挺無奈,被溫傅儀踩斷的腿到如今都還沒有好上幾分,又是被溫傅儀拉扯着舞刀弄槍。櫪棠明明說了得好生養着,養上個兩三月才見好,可到了溫傅儀這裡,卻是他薛弘疏於鍛鍊,這般那腿纔不經溫傅儀踩。
這個時候的薛弘會瞪溫傅儀一眼:“你也太小看你的身量。”
溫傅儀語塞,大搖大擺地搖着頭,只當自己沒聽見。
溫木也走了些時日,朝堂之上沒甚傳來消息,這般又過了兩日聖旨下來皆是催促薛弘等人歸朝的事項。薛弘不置他話,薛雉含笑不語,溫傅儀皺着眉冷哼了一聲,倒是櫪棠沒起先那般執拗,忙上前拍了拍溫傅儀。
柒洲這些日子下來早已成了廢城,時日拖得久了,就是朝廷撥了銀兩下來也怕是無力迴天,何況國庫空虛豈又是他們可以去揣度的。
溫傅儀甚至越來越少地走出房門,她不樂意見到哀號滿街,舉喪四目,她猶記得好幾年前溫季帶她來到這裡,她記憶裡的柒洲,綠水青山,熱鬧街市,雖是不及京都,卻也是富饒之地。轉眼她如今所見的柒洲,民不聊生,屍首遍地。
溫傅儀與薛弘都明白,讓溫木回去啓奏天子,無非就是薛雉的幌子,如今薛雉虎符在手,還怕什麼民心不民心,那些虛妄他薛雉也就只做出來看看罷了。
雖是溫傅儀心頭不快,明明把寧玉也給了薛雉,薛雉卻是打着幌子騙着她,她自然是不高興的。薛弘見了也只是笑,這姑娘雖是長成了男人樣,心卻還是好得緊的,算計人的事,畢竟還是做得太少了。
“傅儀啊,咱們還是收拾了東西,明日就啓程吧。”
薛弘依舊倍兒懶,斜斜地靠着牀扶邊,微眯着眸子看着溫傅儀。也不知真是自個兒的那個腿令得他懶成了這樣,還是他丫就是這副混蛋樣。
“走?往哪兒走?別說你現下什麼情況也沒有,你能說你走出去不會傳染南訖?”
“娘子啊,你嘴怎麼跟鴨子似的啊。你瞅瞅你,你這娃兒就是見不得這些百姓被病痛折磨,才這般偏執。”
“哼,他人生死,關我何事?”
“行行行,你就是放心不下櫪棠的病情,也還沒得到畢連成的消息。”
說到此處,溫傅儀猛地擡起頭來看着薛弘,薛弘本喝着茶,被溫傅儀突然的動作嚇得茶水全都噗了出來,因着溫傅儀離得他坐得近,竟是被噴了一臉的茶水。
薛弘一看,愣了,溫傅儀沒回神,也是愣了。
兩兩相望間,薛弘險些再笑了出來,只有溫傅儀耷拉下了腦袋。薛弘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溫傅儀,他眼裡的少將軍是有說笑,遇了破事兒也能兇了你兩句的真男人,卻不是現下的溫傅儀。
“這般是怎的呢?本王又不是故意的,與你陪罪便是。”
“王爺啊!”說着說着溫傅儀竟是真哭了出來,嚇得薛弘腿一蹬,又磕在了牀榻上,疼得他齜牙咧嘴了起來,又是急着溫傅儀這頭,便是忍了痛手忙腳亂地去拉溫傅儀。
“何事你說,別……別哭啊……”
“王爺你答應了我我便是不哭了。”
“有什麼你先好好……好好說。”
“那你是答應了?”
溫傅儀擡起頭來直直地看着薛弘,眼裡還有淚花在閃。薛弘明瞭,上當了,他怎的就沒想透,這溫傅儀的演技跟她那狐狸老爹在一個水平之上的啊!
薛弘只想哭上一哭,扶了額道:“你且說罷。”
“相公啊!”
薛弘又是一蹬,差點把同樣也坐在牀榻邊的溫傅儀也給踹了下去,溫傅儀被踹得一個踉蹌,險些就是栽在了地上,忙回過頭來怒瞪了薛弘一眼。可突然又回過神來自己是有事相求於人家,不可如此放肆,忙換了一張諂媚的臉。兩相變換之間,神情扭曲,嚇得薛弘又是一抽,直將溫傅儀踹了下去。
“叫你一聲相公你就是覺得厲害了啊!”溫傅儀也跟着怒了。
“別,你叫我夫人都行,別叫得本王雞皮疙瘩亂飛。”
說着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腿,驚魂甫定一般。
“成!那你給爺聽好了,咱回去可以,但你得把畢連成給我找回來!”
“傅儀啊,你怎的這般不懂事啊?”
“行,王爺你懂事,王爺你懂事你就叫寧壽去呀,何必拿我手下的人。”
躲在屋頂的寧壽一個趔趄就是從上面摔了下來,聽得悶哼一聲,溫傅儀擺了擺頭小聲低估道:“這定力可不太好啊。”
薛弘也是抿了脣笑了笑,沒置他話,他掙扎着站了起來拍了拍溫傅儀的肩。
溫傅儀也是彆彆扭扭地站了起來跟着薛弘,看着薛弘在前方一瘸一拐地樣子,想想也是自己的不對,這般才大發了善心扶了他一把。薛弘回過頭來衝着溫傅儀抿脣一笑,笑得天花落墜般,臉頰邊的梨渦竟是蕩得出水來,這禍害人的笑直看得溫傅儀心下一抖,立馬就將薛弘丟了出去。
“哎呀媽。” ωwш⊕ тт kдn⊕ C O
薛弘痛呼出聲,溫傅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看着薛弘,又看了看自己,立馬舉起了手來:“我真不是有意的。”
而後側了側身小聲道:“也不知道笑着要去勾誰。”
“夫人冤枉啊!這房間裡除了夫人,本王還能去勾誰啊!”
“咳。”溫傅儀沒想到薛弘這般不要臉,卻是惹得自己紅了一臉。
薛弘看着溫傅儀紅了臉來也是一笑,忍不住又是想來逗弄她,“夫人啊,在你心裡畢連成比爲夫重要啊。”
聽到這裡溫傅儀就是變了臉色,她擡起頭來看着薛弘,而後冷哼一聲,不樂意般上前扶着薛弘在桌案前坐了下來。
“王爺這話倒是說得對了,我與王爺成親不過數月,哪裡比得上與連成打小一起生活的情意。”溫傅儀也不看薛弘,爲自己與薛弘倒了杯茶,而後放在了薛弘的面前。
薛弘看也不看地推開了面前的杯盞,悶着聲音道:“本王不喝冷茶。”
“不喝就不喝唄。”溫傅儀接過了薛弘的那杯茶,薛弘本以爲溫傅儀會吩咐下人再燒些熱茶來,卻見溫傅儀連着自己的那杯茶也一起喝掉了。
薛弘氣得整個人都在抖,卻還是從懷中掏出了信箋啪地一聲放在了溫傅儀的面前。
溫傅儀看了看薛弘,又看了看面前的信箋,信箋上的小楷如此熟悉,不是畢連成的字又是誰的。
“王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連成來信了,你就是應該先給我看啊……”溫傅儀邊說邊將信箋展開,裡面的小楷第一句便寫字:“肯請王爺勿要告知將軍。”
溫傅儀只覺得自己的肺都快要氣得炸了,她擡起頭來先是瞥了眼薛弘,隨即纔去仔細地將信看了個明白。
信裡告知薛弘,柒洲的瘟疫是因着下毒,有毒自是有解藥,而解藥甚少,製藥人也已死,但據畢連成追查,製藥人被殺乃……溫木所致。
“夫人啊……”
“王爺,既然王爺收到了信,就是派了他人去查,可還查到了其他事?”
薛弘擡起頭來看着溫傅儀,溫傅儀的一反常態也是讓薛弘心下一咯噔。日子處久了下來薛弘也是明白溫傅儀的性子。小事她可以跟你打打鬧鬧,可真碰上了大事,或者就是說真碰上了她在意的事兒,她就是能正經了臉色跟你明明白白地商量着正事。
“本王之後譴了可靠的人去查,的確是查到了溫木。”
“什麼溫木不溫木,我哥叫溫筠!”
溫傅儀本就不心頭有火氣出不來,再之畢連成與薛弘早前都瞞着溫傅儀,她本就來氣,更莫說溫傅儀嫌薛雉早已嫌到了一種境、界,對於薛雉給溫筠的名,溫傅儀恨不能先剝了薛雉的皮,再抽着溫筠回去認主歸宗。
“夫人莫氣,聽爲夫慢慢道來。”
薛弘笑着拍了拍溫傅儀的肩,溫傅儀看着薛弘那張笑嘻嘻的臉,竟也是發不出火氣來。薛弘笑得明媚,頰邊的酒窩更是生得好看。
“我派了寧棋去查,果如畢連成所說我四哥去了晴洲,但沒找到寧玉的下落,所以據我猜測,薛尹真將寧玉給了我大哥。”
“王爺,這你都猜了百八十遍了,不用再猜了……”
溫傅儀有些不耐地擡起了頭來看着薛弘,薛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傅儀你先聽我說,可能會有些不太好……”
這般聽薛弘一說,溫傅儀更是正經了臉色看着他,心裡的不安就越是強烈,她看着他,不置一詞。
“寧棋見到溫木後與溫木過了幾招,溫木身手了得,寧棋也不是他的對手,後讓溫木得已逃走,但是從溫木的身上掉下了一包藥。這藥我讓寧壽去查過,是在水中放置的藥的解藥,但因那製藥者死得早,這解藥的配製也只完成了一半。寧棋受了傷,但輕功不錯,一直跟着溫木……”
薛弘說到這裡擡起頭來看了看溫傅儀,溫傅儀蹙起了她那好看的劍眉,本就生得好看的她那眉目間的英氣更是逼人得緊。
“與他接頭之人,是薛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