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七年,溫家小女大婚。
“先生,溫家老將軍家就一個帶把的小子……”幾時從哪裡蹦出來個女兒。後面的話雖是沒有說出口,卻又是讓人覺着是明明白白地問了出來。
過往匆匆,只見茶肆裡兩位老人悠然而坐,執杯飲茶。那年紀稍長的老者含了笑微微點着頭:“你可是見着他家小子的把了?”
這下對面的老者頓住了,茶水嚥着上不去又下來,只愣愣地看着對面的老人,老人頭髮花白,笑起來卻是和藹得緊,這被茶水嚥住老人爲他斟了茶又才道:“先生,這是欺君,可是殺頭的死罪啊。”
老者微微嘆了口氣,又擡起頭來看了看茶肆外,鑼鼓震天,平成多年沒有這般喜慶過。
“聽說了嗎,溫家小姐溫傅儀逃婚了。”
“是嗎?剛剛風風火火跑出去的就是溫家小姐啊?”
“沒有聽說溫將軍還有一個女兒啊。”
…………
“先生,這可不僅僅只是欺君了呀。”老者哭喪着臉,老先生是溫家小子的先生,這逃婚的罪責怪下來,可是大着啊!
年長者抿着脣沒有說話,還是愣愣地看着外面。外面亂作了一團,四處在尋找着溫家小姐,突然他臉色一變,就是衝着眼前的老者一笑,老者被這突如其來的笑給看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你到底是誰?”老者站了起來,直指着眼前人,哆哆嗦嗦地就是連說話都還帶着顫音。
“伯伯你慢着些,先生他在去平王府的轎子裡,安全得很。”
“你……你是……”
“對,我是。我只是來給伯伯你看看,我溫家只有一個小女叫溫傅儀,那個……”眼前的人聲音一變,有些甜,有些低,軟軟糯糯的,小鬍子一摘,就是一張漂亮的小臉,“伯伯,我真不帶把。”
而後溫家亂作一團,早些就派人急急趕去平王府,結果人剛到就見着七王爺掀開了轎子,然後冷哼了一聲:“難道溫家小女是個帶了把的老頭子!?”
這話傳到溫家老將軍耳裡,差點憋出了內傷,只一口老血沒地方吐,又慌忙地嚥了下去。
“找!挖地三尺也得把溫傅儀這死丫頭給我找回來!”一聲怒吼,就是躲在門外的溫傅儀也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只得愣愣地站在房門外。
管家回頭一怔,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小姐”,溫傅儀想哭都哭不出來了,想撒丫子跑也跑不動了,溫季手一抓就抓住了溫傅儀。溫傅儀賣着乖回過頭來叫了一聲爹。
溫季冷哼一聲:“爹?你還有臉回來叫我一聲爹?”
溫傅儀平日裡也知道自己爹爹的脾氣,只走上前去輕輕地錘着溫季的背:“你生我養我十八載,我不叫你一聲爹,我倒是去叫誰?”說着還爲溫季倒了杯茶。
溫季這一生戎馬,最不怕的就是別人跟自己耍渾,可要是對方軟一點他的心也跟着就軟了下去,所以溫傅儀也是最瞭解自己老爹,從來不肯在溫季發火的當口跟着他拗脾氣。溫季也平復了下心情這才又皺着眉看着溫傅儀。
“可千不該萬不該,你怎可把你先生綁在成親的轎子裡?”
說到這裡溫傅儀倒是縮了一下脖子,轉頭又付在溫季的耳邊道:“爹爹沒讓先生過來吧?”
溫季也放低了聲音:“你先生就在隔壁間,快些放軟了話認個錯。”
溫傅儀一聽,倒也是個機靈的人,立馬就哭了起來,直嚇得溫季愣了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女兒知錯了,先生自小教導女兒爲人處事不可不計後果,這次是女兒太過荒唐了,女兒只是不識得那七王爺又怎麼想與他成親,先生就此可能就不會原諒我了,我……我還不如現在上門就去平王府去找了七王爺,做個妾也抵不過我的錯啊!……”
直哭得涕泗橫流,覺得還有些不夠,立馬就順過了溫季的茶盞將冷透了的茶水往自個兒臉上抹。看到下人紛紛側目掩嘴偷下,被溫傅儀瞪了兩眼才抿着嘴不敢放肆。
“喂,你夠了啊,太過了……”溫季也有些受不住了忙壓低了聲音衝着溫傅儀擠眉弄眼的,哪裡知道話還沒有說完,那年長者信步跺了出來。
“那你倒是去啊。”
一句話嚥着溫季與溫傅儀兩個人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先生!話不能這麼說!這平王府我肯定是會去的,可我去又不是去做妾的。今日的確是傅儀考慮不周,做事魯莽,還請先生原諒。”溫傅儀說着便是向着面前的老者行了一禮,那禮是男子的禮節,再看看溫傅儀那張如花姣容上淚跡與茶漬混在一起也是有些受不住了。
“罷了罷了,畢竟是我教導出來的,明日你去平王府,登門致歉去。”溫傅儀擡頭就看到了先生那張正經臉,有些心虛地跺了跺腳,此時的她又帶了女兒家的嬌憨之態,憋紅了臉道:“先生,那平王府的主人是我未過門的相公……”
“咳!”溫季一聽到“未過門”三個字立馬就咳了一聲,溫傅儀明瞭,站了起來又胡亂抹了一把臉,這才改了口,:“我與他素不想識,今日我又逃婚,這面子上始終是過不去的,弟子不敢前去平王府。”溫傅儀說完就撇了撇嘴。
年長者聽了溫傅儀的話也是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他那花白的鬍子因着呼吸的原因還一顫一顫的。溫傅儀每每盯着他的鬍子就好半晌轉不過神來,這年長者姓齊,世人都只叫他一聲齊老,她也只叫他一聲先生。齊老隨着溫季戎馬一生,是溫季的幕後軍師,爲溫季出了不少主意,每每打勝而歸。後來娶了個妻子奈何命不好,不久就是病逝了,便是留在了將軍府成了不帶把的溫家兒子的先生。
齊老教溫傅儀讀書習字,因着溫傅儀自小就是男兒打扮,眉目間英氣逼人,加之聰明伶俐,齊老自也從未將她當作女兒家來看待,功課做得不好也是會受罰。溫季更是沒將溫傅儀當女兒家來養,十八般武藝對溫傅儀來說就像過家家一樣簡單,而後更別說外人,就是連溫季自己也不是這小丫頭的對手。
溫傅儀以溫筠的姓名活了十八載,在她十八歲這年領兵而出攻打匈奴,凱旋之時皇帝問她想要什麼,她手足無措第一次面對天顏,轉過頭看向自己的父親溫季。
溫季早和齊老商量好了,一直讓她以男兒裝扮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道理,便是上前了一步,擲地有聲地道:“臣還請陛下賜我兒一樁好姻緣。”
“溫卿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朕爲你作主。”
溫季擡頭看向溫傅儀,溫傅儀全身上下一個哆嗦,立馬覺得這中間肯定有詐,可還等不及她開口說一個不字,溫季已經上前跪下了,直嚇得溫傅儀也跟着跪了下去,心頭卻想着:爹你可千萬別做蠢事啊!奈何這蠢事已經做了。
“臣想爲我兒尋得一好夫婿,臣覺得小王爺不錯。”
“放肆!”龍顏大怒!
嚇得在場大臣全都陪着溫季一起跪了下來,皇帝站了起來顫抖着手指着溫季“你”了半天也只無奈說了一句:“性別相同,如何成親?”
溫季高興了,立馬站了起來,只剩得溫傅儀想以頭搶地,以謝上天給了自己一個奇葩老爹,這才發現自己被這兩個老頭子擺了一道。
“我家兒子溫筠原名溫傅儀,女兒身。”
大夥都怔愣了半晌,緊接着就是皇帝拍案而起,就在大家以爲皇帝怒了要定這溫家一個欺君之罪的時候,沒想到皇帝老頭兒拍案而起:“這事就這麼定了,選個好日子,這門親事朕準了!”
溫季笑開了:“謝主隆恩!”
而後溫家小女大婚,世人議論紛紛,這溫家只有一個帶把兒子,何來一個小女兒,更別說這七王爺,是當今皇帝最爲得寵的一個小兒子,這樁親事就跟兒戲一般,就是連家家戶戶都在議論着溫傅儀。
溫傅儀倒也不是一個拘泥的人,該怎麼怎麼的,雖是自己也不滿意這門親事,卻還是在家安安靜靜地待嫁。而這內心裡是沒有表面這般風平浪靜,私下裡早已將自己的先生齊老綁在了轎子裡,替了自己去成親。
第二日溫傅儀來到平王府,在府外跺着腳就是不肯進去,守門的侍衛看着她就跟防賊一樣,直看得她心頭也跟着癢癢了起來,撓撓頭最後還是選擇了翻牆而入。
溫傅儀身手敏捷,翻身而上便又是穩穩落地,一落地看了看四周,這平王府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四面花草相伴便是偌大的一個庭院,溫傅儀四下裡看了看,微微嘆了口氣,果然一個人進來是不好的,不認路如何找人。
“不識路?”
“嗯,對呀!”
溫傅儀聽了問話隨口而答,等反應過來時這纔有了點警惕,忙回過頭來看向來人。能不聲不響出現在她的身後的人,當今世上也沒有幾個,而眼前的這個人更是深不可測,那一身玄青色長袍,其間用金絲繡着圖騰,張揚又不失格調,溫傅儀這般將眼前的人一打量,就笑了笑。
“勞煩你了。”
那人被溫傅儀的態度怔了一下,這次又上上下下看了看溫傅儀,冷哼一聲才道:“跟我來。”
溫傅儀倒也不急,慢慢地跟着他,然後在他的在後悄悄打量着他,身材也是極好的,想到這裡溫傅儀便是低下了頭去,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