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傅儀的傷好得快了起來, 吃得東西也跟着多了起來,人也跟着挑剔了起來。不是嫌棄着這東西太淡沒味,就是嫌棄着那樣東西太酸膩口。這個時候的祺禎就會默默退下去, 將這些全都給那些個丫鬟去折騰好了, 這溫傅儀的架子她倒是端不起。
溫傅儀沒有記憶, 卻顯得並不茫然, 好些時候祺禎和祺麟都以爲溫傅儀在同二人開玩笑, 可若真鬧着玩,溫傅儀不會不想着回南訖,畢竟如今坐在南訖的那個男人, 急得快瘋了。而溫傅儀就是連打聽也沒有過。
只是這日祺禎過來看溫傅儀想同她一起用膳,溫傅儀一直抱怨着這裡的膳食不合口味, 便是擡起了頭來瞪大了眼睛看着祺禎。經過治療溫傅儀的眼睛好上了太多了, 她能勉勉強強地看清些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動, 能看到自己面前是不是有東西,至於桌子上的菜色到底是什麼, 送入了嘴巴總是會知道的。
祺禎看着溫傅儀小夾了一口菜,入了口又是皺起了眉頭來抱怨就是覺得好看。
“祺禎 ,我不是北祺人吧。”
溫傅儀冷不丁的一聲嚇得祺禎就是一抖:“你是想起什麼呢?”
溫傅儀搖了搖頭,含糊道:“我對這裡的吃食有些提不起興趣,前些日子有人叫我溫將軍, 我想着許是我爲哪個國家的大將軍也不一定, 這身好功夫就算不練, 你這裡的人也定是贏不了我。”
祺禎聽罷這才鬆了口氣, 本來溫傅儀醒來後她就是想着要不要告訴她從前的事, 要不要告訴現如今南訖那頭的動盪。可是之後很久她也沒能告訴溫傅儀,甚至於她有些不願意告訴溫傅儀這些事情。便是這樣, 就將這些事都拖下來了,祺禎有時候會想,要是祺麟娶了溫傅儀就好了……
“你的確不是我北祺人,你我好幾次戰場上都提劍面對面過……”
溫傅儀一聽,人立馬跳了起來:“可是你害爺?”
祺禎無奈,低下了頭去,半晌搖了搖頭,溫傅儀看不清,只覺得一坨黑黑的東西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不知是個什麼鬼。祺禎看出溫傅儀的吃力,這才微微擡了頭來:“雖不是我害你,卻也是我與哥哥做得不對,才導致你成了今天這模樣。”
“哼,我模樣怎麼了?還能不好嗎?”溫傅儀聽到不是有心害她,也是放下了心來,跟着也坐了下來,拿了筷子瀟灑地大口嚼了兩口肉,剩得祺禎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兩人就這般沉默了下來,祺禎笑着爲溫傅儀佈菜,溫傅儀雖挑剔,但好歹吃了個乾淨。
溫傅儀的眼睛一日比一日清明,當溫傅儀能徹底看清的時候已入了夏。北祺的夏炎熱地緊,溫傅儀有些懶懶地窩在房間裡,角落裡放了些冰,自己的手中掌了蒲扇,輕輕地搖着就又是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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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傅儀一直覺得自打自己醒過來,夢就多了起來,在她自己的印象裡她睡覺因是睡得極安穩的,可是如今的她每每閉了眼就是會想起一個人來,她攸地睜開眼來,看了看四周,身上出了層薄汗,許是自己忘了打扇子熱出了汗,也許是因着夢被嚇出了汗,溫傅儀只能承認前者。
她搖了搖蒲扇,慢慢地坐了起來,她耳力好,聽得外間的丫鬟們小聲叨唸着主子的不是,又是說些個什麼小王爺長得好看之類讓人害臊的話來。溫傅儀聽得有趣,輕推開了窗,入眼便是丫鬟手中的一縷青絲,她的心咯噔一下,緊接着就是忘記了呼吸。
“站住。”溫傅儀揚聲叫住了那丫鬟,丫鬟回頭,嚇了一跳。
這院子裡住着的是誰,她們個個清楚得很,這溫將軍厲害,將整個南訖攪得烏煙瘴氣還不夠,亦是將北祺攪了個人仰馬翻。但祺禎祺禎這兩個王子公主地就是把她當個寶啊!她們這些做丫鬟的怎麼敢與這主子作對啊!一聽到溫傅儀問話臉就是全黑了下來,忙跪了一地等着主子問話。
溫傅儀也不理會她們是跪是站是坐是躺,只指着那紅線所繫的青絲問:“這是哪裡來的?”
“回……回姑娘,這是從姑娘受過傷的衣物中落下來的,奴……奴婢正要去還給姑娘,怕是姑娘重要之物。”
溫傅儀看着那丫鬟小心翼翼的模樣,咽在喉頭間的話頓時也是說不出口了,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丫鬟手中的那縷青絲,用一根紅結繫住,溫傅儀捂了胸口輕咳了兩聲,伸出手來,極力不讓自己的手顫抖,好半晌纔將那縷青絲握在手中。
“你們都下去吧,”溫傅儀說罷就是擡手一揮,竭力笑了笑,丫鬟們一見忙都退了下去,生怕再多說些什麼。
待丫鬟們都走了後,溫傅儀才又仔細地看了看那縷青畢,青絲的粗細不一,一看之下便是兩個人的,依了剛剛丫鬟們的說法,這東西是從自己的衣物中掉出來的,自也是自己的吧,所謂結髮無妻,結髮夫妻……
她突然就怔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髮絲,自己日日所夢之人,也許……
溫傅儀不敢再想下去了,打着蒲扇直到祺禎按時按點地又來看她,還未等祺禎開口,卻是溫傅儀將蒲扇一放,微微揚起的風撩起了祺禎的發稍。
“我是有夫君的對嗎?”溫傅儀徑直開口,讓祺禎的一口茶險些盡數都噴了出來,“可這麼些時日了,沒見過他來看望我。”
這般祺禎是真不淡定了,她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沒吱唔個什麼勁兒出來,卻見溫傅儀搖了搖頭:“我知曉了,我定是與他和離了,按丫鬟們嘴中所說,我當是個十分剽悍人,他想與我和離是應當的。”
祺禎當真只想無語問蒼天,只想問問溫傅儀的腦洞怎的就這般大,這顯然就是戲摺子裡的戲曲再現啊!!
“傅儀啊。”
“嗯?”
“你從前看過的摺子戲不少吧?”
……
之後兩人便是再也沒有將和離的事搬出來再談起了,只祺禎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在她北祺,女子就算是嫁過了人,可當丈夫死了之後也是可以再找個好夫君再嫁的,可當溫傅儀提起自己是否有夫君的時候,祺禎真的不好回,是有,還是沒有。南訖京城中的那個男人,還是不是溫傅儀的丈夫。她也一心想撮合着傅儀與自己的哥哥,看到祺麟衣不解帶地照顧着溫傅儀的那段時日裡,祺禎恨不能掰開溫傅儀的眼睛,讓她清清楚楚地看着那個滿臉胡碴的人到底是誰。可祺麟自來不善表達自己內心裡的感受,就是歡喜,也是歡喜,與溫傅儀屁點兒的關係都挨不着。
對於這樣的事,她總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那日自兩人沉默後,便是再也沒有提起夫君這件事。溫傅儀卻是沒有嫌下來,畢竟沒了記憶,她好意思賴下來,卻是不好意思連自己夫君是誰也不知曉,就算是他不要自己與自己和離了,也不能自己和誰同過榻也不知道。
溫傅儀常常坐在院子中,微躺着,輕眯了眼,看着悠悠白雲,仔細聽着遠處的兩個小丫頭小心地聊着八卦。
這般過了許久,溫傅儀覺得自己好似睡過一覺後,慢慢地起身坐了起來,招了招手,那兩個小丫頭就是立馬走了過來。
“姑娘有何吩咐?”
“你再與我說說,那個叫薛弘的人,唔……就是你們剛剛說起的。”
兩個丫頭嚇了一跳,忙跪了下去,就是將頭磕得死響,看得溫傅儀也覺得自己的額頭跟着疼了起來。
“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溫傅儀蹙眉:“我又未曾怪罪於你。”她想了想,又道,“只是聽着你們說起,我也有些好奇罷了,呆在這裡久了什麼也不知道,便是想聽聽。”
那兩個丫頭這般一聽,才把心吞回了肚子裡,得了溫傅儀的命這才又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側,小聲地開了口。
“前幾月,南訖帶兵與北祺相接,落敗之後只剩得六皇子薛昭趁亂逃回了南訖,之後傳出七王爺薛弘的夫人過世了,再後來南訖大亂了,好似……”
溫傅儀聽得頭有些疼,見奴婢斷了章也跟着蹙起了眉:“好似如何?”
見溫傅儀有些不悅,那丫鬟忙又道:“好似南訖的天子過世了,由七王爺即位,近日來南訖之中一直在傳有大喜事發生。”
“哦?”溫傅儀不自覺地握緊了自己的手,“何喜有之?”
“回姑娘,好似是當今天子要大婚了。”
溫傅儀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些疼,她伸出手來揉了揉,想必是所受的那一劍還沒好得完,她輕輕揉過覺得有些舒緩後又問:“可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那位七王爺?”
“正是呢,奴婢也是聽外面那些丫鬟們說起,那七王爺前些時日還來過北祺,說是來找自己王妃的,後來不了了之就回去了。聽說那王爺生得十分俊俏,那雙桃花眼甚是勾人,只是好像不太愛笑,只緊抿了脣一個字也……”
“夠了!”溫傅儀有些慍怒地出聲打斷,那丫鬟嚇得又跪了下去,溫傅儀低頭看着那跪於地上的人,搖了搖頭:“下去吧。”
兩個丫頭如獲大赦,立馬就是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