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玉祥宮的時候,太醫已經到了,正在打開藥箱,準備幫小宮女開始診治,周圍的人忽然開始騷動的時候,他擡頭看向騷動的源頭,這可嚇壞了他,三皇子一身錦衣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遍佈血污,雙眼通紅,本能的,他走到三皇子身邊想爲其診治。
奈何三皇子卻擺手制止了他,只是啞着嗓子,輕聲道:“我沒事,這是他們的血,先幫他們看。”
雖然主子如此吩咐了,太醫還是先爲皇子寫了一副診治嗓子的方子交給管事,管事也立刻吩咐了人去取藥。處理好真正的貴人,太醫纔開始給牀上的兩個血肉模糊的人診治。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太醫的臉色有些凝重,他出了房門,走到側殿書桌旁開始凝眉深思着寫方子,管事察言觀色,主子臉色蒼白,抿着脣一言不發地看着牀上昏迷的兩個人,他走近太醫身邊,問道:“請問大人,這病人情況如何?”
聽到聲音的夏鈺終於把視線轉向太醫和管事所在的方向,走進二人談話的地方几步,只見太醫搖搖頭嘆息一聲:“這後來這位底子好,只要撐過這兩三天,好好將養月餘便無大礙,只是......這宮女...就看她的造化了。”
夏鈺的臉色愈發蒼白,小瑜靜靜地躺在牀上,彷彿沒有生息一樣一動不動,少年剛剛開始發育的喉結滾了滾艱難開口:“還請太醫盡力醫治。”
太醫開好方子,回道:“那是自然,老夫一定竭盡所能,三皇子不必掛心。”把方子遞給管事,吩咐好用藥具體事項之後看着三皇子的臉色,溫聲道:“三皇子還是讓老夫看看吧,您的臉色很是不好。”
夏鈺順從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伸出手腕讓太醫把脈,老頭把過脈之後說道:“三皇子有些悲痛過度,鬱結於心,以致心氣不暢,恐有後患。老夫只能開一些益氣養神的方子幫助皇子調解,最主要還是希望三皇子能放下心中之事,多多疏解纔好。”
管事臉色很是變幻,他家主子鬱結於心?看來他真的把這兩個奴才放在心上了,以主子的性子,長這麼大,怕是頭一次如此傷心,皇后娘娘這是要做什麼呢?管事心有慼慼焉地想着,反倒有些心疼這個半大的少年了,只怕以後也是要收起那份純善了,這皇宮裡啊,乾淨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太醫走後,夏鈺又回到了小安,小瑜身邊,靜靜地坐着看着昏迷的兩個人,管事只得費勁口舌勸主子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也好讓牀上的人醒來之後能看到如常的主子,對他們的傷勢也有好處。
兩刻鐘之後,三皇子終於被說動了去沐浴更衣,收拾妥當之後也終於躺下休息了,只是這一躺就是兩天沒有醒來,小安已經醒了,小瑜還在他身邊昏迷着,他的命是撿回來了,只是主子又倒下了,他也爬不起來只能一直趴在牀上捶着被褥,無能爲力,哪怕是去看一眼主子也做不到,他只能把頭蒙在被子裡小聲啜泣,每夜每夜的向上天祈禱保佑主子早日醒來,直到身體撐不住昏昏睡去,這樣一來,他好的也就越發慢。
得到消息的皇后只是吩咐一波一波的太醫去玉祥宮,別的也沒有多說一句,就如同小時候在昭陽殿外跪到昏過去一樣,沒有人來看他,父皇沒有,母后沒有,太子哥哥也沒有,只有玉祥宮的奴才們急的團團轉,有的像小安一樣深夜祈禱上蒼保佑,有的偷偷的抹眼淚心疼自己的小主子。
第三天,三皇子還是沒有醒,只是京城傳來了平囊打仗的消息,一同到達的消息是徐將軍沒有等到陵城的援軍,羽國太子親率三十萬兵馬,來勢洶洶,徐將軍不敵敗退壽陽城,傳信京城求援秦家軍出戰,因爲秦家軍和羽國作戰經驗豐富,以往每次夏羽開戰,都是秦家軍才能贏得勝利。
早朝上,羣臣吵翻了天,一方要求放秦將軍出獄抵禦敵國犯境,一方一步不讓,言明秦將軍有罪在身,尚未定論,不可放虎歸山,且徐將軍和秦將軍一向交好,又是秦將軍一手帶出來的將領,有他足矣。面對羣臣的脣槍舌戰,皇帝口諭:責刑部及大理寺儘快審理大將軍一案,傳旨陵城守軍援兵徐將軍。
退朝後,御書房。
皇帝坐在龍案後,看着下首跪着的林玉和刑部尚書呂賀林,當初把案件交到林玉手裡的時候他就知道秦家不會有事,但是他也知道呂賀林是什麼人,那些人都說他最是善於揣測帝心,他也聽之任之,這樣的人有時候很好用,秦家在刑部大牢自是會吃一些苦頭,這次只不過是一次順手推舟的懲治罷了,讓那些人看看清楚,他是皇帝,怎可任由他們指摘,秦家亦不能倖免。
元平帝喜吟詩作畫,人人皆知,長相也是偏斯文清秀,只是屬於上位者的氣勢沖淡了那股斯文,顯出了幾分威嚴。他淡淡的開口,似是關心案件進展一般問道:“秦將軍一案調查的如何了?”
林玉回道:“目前審理來看,將軍府只是秦家軍對別的軍營較爲壓制造成了部分大人不滿,秦家軍兵將衆多,擁兵自重一說也很難下定論,只是意欲謀反一事,到目前爲止,臣未曾查出。”
皇帝又轉向呂賀林,問道:“將軍府的人如何了?”
呂賀林是個胖子,眼睛不大,總是喜歡眯縫着看人,嘴角還有兩個酒窩,總是像個彌勒佛似的笑眯眯的,看到他的人第一眼都會覺得這人面善的很,只有瞭解他的人才知道,這個胖子是個心狠手辣的,那眯縫着的小眼裡轉動的不知又會是什麼折磨人的法子。
聽到皇帝問話,他弓着自己胖滾滾的身子,低着頭回道:“將軍尚可,夫人似是憂心過度,有些不大好,秦家大公子據說身子一向不好,這兩天似是有些加重,秦家二公子很好。”
皇帝淡淡道:“去爲秦夫人還有秦家大公子請太醫診治,好生照料。沒別的事,你就去辦吧。”
“是,微臣告退。”呂賀林出了御書房看看皇宮四角外的天空,笑眯眯的出了宮,皇上還是那麼在意林大人啊,在林大人面前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體察民情,善待朝臣的好皇上,不過看今日皇上的態度,秦家應該是逃過一劫了,絲毫不擔心秦家會對他不滿的呂大人施施然地去太醫院領了太醫去刑部大牢。
御書房裡,皇上對林玉溫和笑道:“這裡沒有外人,愛卿平身吧,這將軍府一案有勞表哥費神了。”
林玉站起身,還是板着那張死人臉,像沒聽到那聲‘表哥’一般嚴肅道:“爲陛下分憂是微臣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皇帝也不在意大理寺卿的刻板,只是開口繼續說:“邊境羽國來犯,徐將軍兵敗,求援秦家軍一事愛卿怎麼看?”
“徐將軍驍勇善戰,這次兵敗應是敵國太子親率士氣大振之由,秦家軍對戰羽國十多年,現值我國兵敗之時,秦將軍可謂是知己知彼的不二人選,秦將軍出戰可對戰局有利。”
皇帝詫異挑眉:“你這是在爲秦將軍說話?這可是朕第一次見你爲誰說話,可是你也清楚秦將軍一家目前還關押在刑部大牢......”
皇帝未說盡後面的話,看着面前這個面無表情的人等他回話,林玉還是最初的姿勢,最初的表情,眉頭都沒有動一下的回道:“臣沒有爲誰說話。”
皇帝沒忍住笑出了聲,他看着林玉,說道:“過兩日,你把將軍府的案子結了寫本摺子在早朝上奏議,好了,你下去吧。”
皇帝沒說他讓林玉寫摺子奏議是爲何,林玉雖然不懂皇帝用意爲何,但以他的性子,也不是會問的主。
御書房發生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兩日後,林玉呈上將軍府案奏摺的時候,好些大臣沒有反應過來,這個榆木疙瘩怎麼動作這麼快?更讓他們驚訝的是皇上看了摺子之後,宣喻:“經查實,鎮國大將軍秦承英一案,意欲謀反實屬捏造,擁兵自重之事待秦將軍邊境戰勝歸來之日再議,凡參與彈劾的大人均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衆臣對這個結果沒有異議,畢竟他們都心知肚明這罪名是怎麼回事,聖上這是要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罪名有沒有查實沒人說得清,但皇上這說法就是要秦將軍戴罪立功的意思,對彈劾秦將軍的衆臣的懲罰也是不痛不癢,這個皇帝看似沉迷文雅之事,很多時候做事卻又讓人清醒地認識到,這是夏朝皇帝,九五之尊。
繼呂賀林帶着太醫來刑部大牢噓寒問暖,訓斥手下怠慢將軍及將軍府衆人,並當着將軍府的人懲戒了幾位獄卒兩日後,秦家出了刑部大牢,他們甚至都沒有經過公堂,就這樣入獄,出獄,像是一場鬧劇。
回道秦家的衆人發現將軍府被抄家帶走的東西已經歸還了原位,只是部分金銀首飾是找不到也拿不回來了,這次牢獄之災,秦家有幾個下人死在了牢中,他們一家人都需要整頓休息,重新讓將軍府像個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