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氣很是晴朗,微風習習,太陽已經升起,從未遲到過的女兒還未來請安的時候,秦夫人坐不住了,她打發了自己的丫頭茱萸去二公子院裡看看。
茱萸到了青魚閣,發現二公子的大丫頭蹲坐在屋門的臺階上,看着院裡的花花草草發呆,茱萸走上前拍拍走神的人肩膀:“阿語,發什麼呆呢?”
回過神來的阿語擡頭就看到了夫人的丫鬟,慌忙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臉色有些微紅地詢問:“茱萸姐姐怎麼來了?”
茱萸看看身後緊閉的房門,說:“你怎麼在外面?二公子呢?這一早上都這個時辰了二公子還沒有去請安,夫人讓我過來看看。”
阿語臉有些不確定的回道:“二公子昨日吩咐說他想一個人靜靜,讓奴婢們這兩日都不必進去伺候。奴婢想二公子最近確實累着了,將軍又出征了,難免心裡不好受,就一直守在外面沒進去,想是今日睡過頭了吧?”
茱萸有些生氣道:“伺候二公子多久了?你可見過二公子睡過頭?還不進去看看!”
聽到茱萸姐姐這麼一說,阿語也慌了,她伺候公子兩年來還沒見公子睡過頭過,她怎麼這麼笨呢?轉身靠近房門口敲敲門便喊:“二公子?二公子你起了嗎?夫人找你過去。”喊了幾聲還沒聽到迴音的阿語是真的慌了,她低語道:“二公子,阿語得罪了。”就側身撞向門扇。
茱萸早料到裡面可能沒人,正打算找個家丁過來撞門,只聽‘咔嚓’‘嘭’兩聲響,她驚訝的轉身看過去,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本該有兩扇門的地方,耳邊是屋裡阿語‘二公子’‘二公子’的喊聲。
二公子武藝非凡,伺候二公子的人也不一般啊,茱萸如是想。走過敞開的門進去就看到桌子旁拿着一張紙發呆的阿語,茱萸走過去看了兩眼就趕緊道:“還傻站着幹什麼?趕緊去稟報夫人!”說完就拉着阿語往正院跑。
正院,秦夫人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的握緊手裡的佛串快速地轉動着,兩刻鐘後,茱萸帶着青魚閣的大丫頭阿語到了,遠遠的就看到大丫頭手裡還拿着一張寫滿字的紙,堪堪進門那丫頭就‘撲通’一聲響地跪在了地上,一邊把頭磕的砰砰響一邊哭道:“是奴婢不好,奴婢沒有看好二公子,請夫人責罰......”
秦夫人感覺自己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她急道:“別磕了,你趕緊起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阿語哭着膝行到夫人跟前低垂下頭,雙手高舉把手裡的紙遞給夫人,復又開始磕頭認罪,秦夫人也無心理會她,拿過那張輕薄的紙便開始看,只看了開頭兩句話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拿起手帕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她吩咐身邊的人:“去,把大公子還有管家叫來。”
轉頭看向面前磕到額頭已經見血的丫鬟,嘆息道:“別磕了,這不是你的錯,起來吧,卿兒她一向有主見,她若想走,哪是你們能攔得住的,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
秦朗和管家到的時候,秦夫人已經恢復了鎮定,經過這次似乎當年那個江湖俠女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有着堅韌的心性和不畏生死的勇氣與智慧。她把手裡的信遞給兒子,說到:“你看看吧。”
看看母親和地上的丫頭,秦朗沒說什麼,看向手裡的信:
“孃親,哥哥,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跟隨父親成爲秦家軍的一員前往壽陽城,請原諒卿兒的不孝,不懂事,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什麼,卿兒保證會保護好自己,也會照顧好爹爹。爹爹身體狀況並不好,爹爹說過,這次羽國來勢洶洶,所圖不小,以爹爹的性子只怕他的身體會撐不住,所以我想去照顧爹爹,也想看看爹爹是如何率兵打仗的,你們知道我從小就喜歡這些,不要忘了,我也是秦家男兒,還是最厲害的那個秦家男兒(手畫笑臉)。”
看到那個笑臉的秦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也就她,假了這麼多年,還真把自己當真的了。
“我不在家裡,哥哥要照顧好孃親哦,叫她不要傷心,孃親不知道我有多厲害,哥哥知道,我一定會跟父親安然無恙的回來的,我們秦家人一個都不會有事,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哥哥,你要答應我,也照顧好你自己,晚上就不要呆在竹林了,要不然你的咳嗽又會加重了。
已經說了這麼多了,紙要寫不下了,就這樣吧,不要怪青魚閣的下人,就算他們知道也攔不住我的。
孃親,哥哥,答應卿兒照顧好自己,我也會照顧好自己和爹爹的。
卿兒書”
看完的秦朗眼眶早已泛紅,是他這個當哥哥的沒用,才讓妹妹去了前線照顧父親,他會照顧好孃親和這個家的。折起手中的紙看向母親,秦朗開口:“娘,您放心,孩兒會守護好這個家的,我們安心等爹爹和卿兒回來。”
讓秦朗感到意外的是母親表現的很鎮定,反過來安慰自己:“你放心吧,卿兒是什麼性子,娘知道,她從小就愛往軍營跑,這也算對她的歷練吧,你也別想太多,這跟你的身體沒關係,她像娘年輕的時候,心裡不安分,你知道嗎?”
秦朗心底微微一酸,鄭重點頭,他何嘗不知道,只是還總想着,也許呢?也許自己身體好妹妹又會是另一種性子呢?本應上任的職位也因爲這次風波早已不復存在,以往的一腔抱負也早已支離破碎,現在能做的,就是和父親妹妹守護好這個家就夠了,他秦朗身子破敗,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母子二人又和管家以及知情的幾個丫鬟商議二公子出走之後的遺留問題,最終一致決定旁人問起就說二公子喜好遊山玩水,此去怕是要等他自己玩夠了纔會回來。
大軍走了兩日,距壽陽城還有半個月的行程,秦將軍下令急行軍,務必在十日內趕到,整個隊伍晚上休息兩個時辰,白天正午半個時辰用來整頓就餐,下午一刻鐘的時間用來吃乾糧,其餘時間都在行軍。
秦卿混在部隊後方不起眼的步兵隊伍裡,每次休整她都小心翼翼,前面的騎兵營和父親身邊的將領士兵大都認識她,現在不過兩日,如果被發現,父親一定會毫不留情的趕她回去,所以她處處小心,等到了壽陽城,父親就拿她沒辦法了。
吃飯時間,一個看起來十七八,瘦猴一樣的小兵端着碗蹲到正在吃飯的秦卿旁邊搭話:“哎,你是哪人啊?我叫王二娃,王禹村的。”
秦卿稍微挪開一點點頭也沒擡的開口:“我叫秦二,城郊的。”
王二娃停下要送往口裡的糙面饅頭,驚奇道:“你居然叫秦二?那你知道那個大將軍家的二公子嗎?他也叫這名,好多厲害的兵都說他很厲害,我表哥在騎兵營,他經常跟我說二公子的事。”
秦卿一口饅頭一口菜的含糊道:“嗯,知道,是挺厲害的。”
王二娃看面前的人狼吞虎嚥的吃相,有些心疼這個看起來營養不良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兵,‘什麼叫同名不同命’這就是啊。
秦卿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上的食物,轉頭正對上二娃同志母愛一般的眼神,這大熱天的,她有些渾身發毛的搓搓手臂好心提醒二娃同志說:“趕緊吃吧,馬上要出發了。”說完就站起身去遠處的河邊洗碗再放到歸類的地方由後勤統一處理。
似乎是出於對秦二這個名字的崇拜,二娃同志一路緊跟秦卿的步伐,堅持不懈的搭話,“沒想到你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體能居然這麼好,你看後面很多人都跟的很勉強,我看你好像很輕鬆的樣子。”
“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啊?我家本來應該有五個的,可惜兩個妹妹生病沒錢治沒了一個,另一個被我爹賣了,我來秦家軍營當兵也是爲了一口飯吃,你呢?”
秦卿:“兩個。”
二娃同志愛的光波再次發射,心疼的眼眶都紅了,摸摸秦二的頭:“這麼少?那你家豈不是......難怪你長得這麼瘦小,還來參軍。”
秦卿斜眼:“......”
二娃同志接收到小秦二可憐兮兮的眼神,保護欲爆棚的拍拍胸膛,說道:“你放心,到了戰場上,你跟着我不要亂跑,我罩着你,我表哥有事沒事都會操練我,他說秦二公子平時就是這麼訓練他們的,讓我多學點好活命,你別看我瘦,我本事可比一般步兵強多了。”
周圍士兵羨慕的眼光聚到王二娃身上,有一個可以的得到二公子訓練的表哥在騎兵營,真讓人羨慕。
這時,前面默默走路的一個少年走慢兩步退到秦二另一側,說道:“你別聽他的,他連我都打不過。”
秦卿轉頭看向左側,這是一個身材很是結實的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看着就像是受過高強度訓練的樣子,只是這樣的人怎麼會在後面的步兵營裡?似乎是感覺到秦二在看他,少年柔和的衝他笑了笑。
這人長得眉清目秀,很讓人舒服,當他對着你笑的時候更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就是眼神有些過於深邃,沒想到後面的步兵營里居然會有這樣的人,秦卿也禮貌的頷首回以笑容。
被忽略的二娃同志不服氣的囔囔:“謝蘊,你說誰打不過你呢?要不是你每次都耍陰招,我會打不過你!?”
叫做謝蘊的少年定定的看着跳腳的王二娃,認真道:“在戰場上,誰管你來陰的還是陽的,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聽到這句話的秦二認真的看了兩眼這個叫謝蘊的沒說話,把秦二的沉默當成認同謝蘊的二娃同志更着急了,急得伸出一根手指頭指着謝蘊臉色漲紅道:“你...你...你強詞奪理。”
謝蘊哼了一聲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