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忌陽開始以平緩的聲調。向我講述起敕殤門的一些內幕。
敕殤門是茅山派裡的一個分支,外界對敕殤門的內情不是很瞭解,留下了許多捕風捉影的猜度。歷史的車輪滾滾而去,很多秘密都掩沒在歲月風塵中了,也就不要去細細挖掘了。反正敕殤門曾經輝煌過,興旺過。
但無論哪個朝代,就因爲敕殤門是專與鬼魔打交道,所以儘管道士可以幫助人們降鬼驅魔保平安,甚至能襄助朝庭辦一些根本辦不到的事,但在歷代統治者眼裡還是一個邪門教支,不能登大雅之堂。
所以歷年來佛教可以在民間廣泛流傳,道教的其他派別也得到正眼相看,唯有敕殤門是被朝庭壓抑着的,不允許公開活動,民間也不得公然宣傳他們的教義。
其實敕殤門的教義本來是保民的,但因爲長期得不到正面的肯定,反而處處受到限止和污衊,凡是敕殤門的道士都要極其低調,夾着尾巴行事。不過在民間還是很推崇敕殤門的,畢竟那種降鬼驅魔的本事是實實在在的,能被事實所明證的。
不過關鍵的問題不在這裡,表面看敕殤門的傳人很稀疏,遠不及其他分支那麼信徒衆多,那不僅僅因爲朝庭的壓制,更在於敕殤的技藝不是那麼好學的,有着很大的風險。
練習敕殤門功法,需要很多條件,首先是練習者本身的身體和心理條件,你在街頭隨便找一個來練肯定不行,沒練幾次可能一個好人就廢了,因爲筋絡難以打通,且心靈難以及時領悟,反而會把一個正常人的血脈給堵塞了,把一個人正常的思維給攪亂了。
所以歷年那些掌握功法的道士年紀大了,想找接班人就是一件苦差,要物色這種可以接班的苗子簡直大海撈針,有時心急就選定一個,結果練了一段時間就出問題,非死即殘,或者淪爲精神病人了。
敕殤門的功法又太特殊,不能輕易亂傳,需要絕對忠誠於本門的人才可以掌握這門絕藝,否則極可能敗壞本門的聲譽,種種條件苛刻地限止,使得能進入敕殤門的選手本來很少。
那麼找準了符合條件的苗子,是否意味着他一定能順利練成呢?不是的,這僅僅是開始,風險還在於練功的不易,練武術還是可以的,練法術就難了。法術的練習是靈與肉的煉獄,很多弟子就是在淬鍊法術時死於非命的,練氣功會走火入魔,練法術一旦出現偏差就沒救,一般每個敕殤門的高手在教徒時總會教死幾個的。
這樣一來就更沒有人敢覬覦敕殤門的功法了,儘管有不少年輕人心癢癢的希望成爲有法術的高手,但一想到拿命來賭就嚇壞了,紛紛退避三舍。本來就冷清的敕殤門就更門可羅雀了。而多年以後敕殤門信徒越來越少,到張忌陽這一代時已經寥寥無幾,屈指可數了。
說到這裡,張忌陽又介紹說,在他那一輩裡,他記得一同學藝的有六個人,最後只有他一人學成,其他五人都練差了,非死即殘,後來都不知所終。所以他師父臨終時給他兩個囑託,一是一定想辦法找到合適的徒弟,將敕殤門功法傳承下去,二是一定要萬無一失,實在找不準合適的就不要勉強,決不能隨便找個就教,把人教死了就太罪過。
“所以,這些年來,我四處雲遊,一方面是爲了散散心,另一方面也是在努力物色這個人選。我終於把你選中了,你今天站在了我面前,”張忌陽臉色嚴肅,“但話一定要跟你講清的,練這個法術相當艱難,不是隻吃點苦的問題,還要揹着可能練死的危險。你現在要好好考慮考慮,該不該往下學?”
“什麼,還會……練死?”我被這個說法重重雷倒了。
張忌陽鄭重地點點頭:“是的,練武功有危險,但一般是受傷較多,而練法術倒相反,受傷的情況較少,但一旦練岔了就不是傷不傷的問題,而是一忽兒就把命丟了。法術之難就難在這裡。所以像我們這些人當初進門時,師父要再三重申這一點,要向我們問三遍,是否能冒這個險,出了事後果自擔,如果不敢的話就不要勉強。”
說真的我還確實感到畏縮,練武術練死的例子不多,最多因練過份而造成一些肌肉的傷痛,走火入魔了也可以由高明的武師幫助解脫,但練法術過程是怎樣的,連傳說都很難聽到,更沒有人現身說法,我哪知道會不會練死?
練死那就白練了,得不償失啊。
那就不學了?
我確實感到猶豫不決。
張忌陽看出我遲疑的樣子,不像是可以當場下決心的,就勸我道:“要下這個決心還是不容易的,這樣吧,你先回到上面,考慮考慮再說,好嗎?”
我馬上說好。我確實需要好好考慮考慮。
然後張忌陽手一揮,大廳一面牆上就出現了一個門洞。而這個地方就是剛纔我跨過來的,是一堵虛幻的牆,而他並沒有將幻陣完全撤掉,只是在幻牆上給我開了一道門。我經過門後就看到那個封閉小屋,中間有一個水池,池中浮着那隻小艇。
我坐着小艇又回到了上面。從小艇裡出來就見到榕榕正等在岸上。我們見面也不好多說什麼。她向我做了一個手勢,好像在問我見到張老闆了嗎?情況怎麼樣啊?我彎了彎胳膊做了幾下出拳動作,然後又咧咧嘴表示無奈。
也不知道榕榕有沒有看懂我的意思。接下來她把我帶去我的房間,讓我好好休息休息。
就在榕榕要出去時,她回頭對我說了一句話:“還有一個月時間。”
“什麼一個月?”我忙問。
“暑假。”
她說完就出去了。
我明白了,她說的是暑假還剩下一個月。
她爲什麼要提醒我呢?是不是在暗示我時間緊迫,我必須快點下決心,只有一個月時間可供我在這裡學飛吧。
榕榕其實是遠甜,那分明是遠甜在向我作提醒。但我不解的是,她是站在哪個立場上說這句的呢,是支持我向張忌陽學法術呢,還是反對我呢?
我相信她是不會真心支持我的,我拜在張忌陽手下做徒弟,不是成了張忌陽的人嗎?雖然我對她說過到時一定說服張忌陽放了她和小練的魂,但她肯定不相信能通過這種和平手段解救她們。
她可能懷疑我受了利益誘惑,把她和小練的命運扔在一邊,無非是在敷衍她們而已,我拜張忌陽爲師的真正目的是學到法術也去攫利。
她和小練也許在背後悄悄哭泣,失望至極吧。但當面還要支持我,因爲她們是受到張忌陽監聽的。
我也不去管她和小練的心情,現在我自己的心情也很糟糕了,武術是這麼快就得到了,但法術竟然那麼險惡,如果要練有可能搭進命去,是不是值得冒險?
躺在牀裡我翻來覆去地考慮着,權衡着,這個過*是煎熬,我曾經那麼強烈地渴望學到法術,但現在看來成本很大,我能練得出來練不出來是個問題,萬一練死了就全完了。不僅救不了遠甜和小練,連自己也搭進去。
關鍵在於我是不是非練這個法術不可?
還有其他的路子可走嗎?
要解救遠甜和小練就必須從張忌陽那裡學法術嗎?法術只此一家嗎?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學?
只要掌握了一門法術,就多瞭解救遠甜和小練的資本,這個資本不一定取自張忌陽吧?
但如此我一口拒絕了張忌陽,他也不會勉強我的,雖然他認定我是練法術的好人選,但也不會強人所難,會允許我不練的。那我是不是恰恰錯過一個好機會,掐斷了一條好路子吧?
真讓人左右爲難哪。
想來想去最後把心一橫,豁出去了,不管前面有多少風險,我還是向張忌陽學吧。
對,賭一把,賭輸了也心甘情願。練死了那也是命裡註定,也真的心死了。
我馬上決定再去找張忌陽。開門出去榕榕在外面等着,她又帶我到小艇那裡,讓我乘小艇去了地下。
張忌陽見到我就微微一笑,說他在等我回話呢。我說我決定向他學法術。
“真的決定了嗎?”他問道。
我用力點點頭:“真的決定了。”
“不怕練出意外嗎?”
“不怕!”
“好,那我再問三遍。這是我師父當年對我這樣做的,我對你這個徒弟也要這麼做。”
他又連問三遍,我也響亮地回答了三遍。他才點了點頭。然後是呵呵地笑。
“好了,現在纔可以告訴你了,其實練法術,根本沒有那麼多風險,你不用那麼擔心。”
我恍然大悟:“這是師父對我的考驗吧?”
“對,這是考驗,我師父當年也這樣考驗我,那是因爲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學法術。法術不會練死人,但掌握法術以後卻風險巨大,因爲要面對的不是平常之人,而是各種的鬼靈魔物。一旦有了法術,你不找它們,它們也可能來找你。所以練法術決不能馬馬虎虎,而是要全力以赴,不能練成半桶水,而必須要完全掌握。明白嗎?”他嚴肅地問我。
“明白了,師父請放心,我會嚴格遵照您的教誨,一絲不苟學習,決不成爲半桶水。”
“嗯,如果練成半桶水就壞了,你的風險比不練還大呢,因爲你練過以後就不是普通人了,身上帶有法術的氣場,如果走夜路的話會看到那些鬼魅靈物,而它們見到你的氣場也會望風而逃。但等它們回過神來看出你的氣場不旺,不足以對它們構成驅降的危險,它們反過來就會找上你,會反你給毀了滅了,到時你那半桶水本事無力抵禦它們的進攻,就會死在它們的魔爪下。”
這又讓我一驚。趕緊表態道:“我一定好好練,決不半途而廢,也決不練成半桶水。”
“好,你要堅定信心,一定要持之以恆,付出最大努力來達到最高境界。”
一切都說定了,該亮的都亮了,該叮囑的都叮囑了,風險呀什麼的都說盡了,張忌陽似乎也放心了。他說接下來就可以教我法術了。
我心裡充滿了緊張而好奇,法術究竟是怎麼練的呢?
張忌陽指了指那隻書桌對我說道:“你已經憑着書桌裡的書,學到了十八般兵器和多門拳法。法術的練習也順着這個路子來,你可以先接着看書,書裡自有詳細的指導。先看書再實踐,慢慢體會。”
然後他就把我一個人扔下,自己走出了功術廳。
他走以後我又去拉開抽屜,從裡面掏出一本書,只見封面上有三個字《三字經》。
《三字經》?是拿錯了吧?人之初性本善,這些內容我背得出來,還用讀嗎?
但再翻其他的書,都是我看過的武術書,沒有一本跟法術有關的。
我忽然有些感悟,難道此三字經不是彼三字經吧?
我拿起來一翻,果然不是“人之初性本善……”